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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02
决定搬家之后，肖尧像是甩下了一个背负多年的重担。而且，相信在这个家里，同样感受的并不只是她一人。
她几乎毫不费力地就收拾出了自己的行李：一些简单的衣服和日常用品，还有几摞书。坐在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房间里，肖尧怔怔地望着面前打包完毕的几摞东西。这就是她生活的痕迹么？似乎一切早就有了预料，她终于要离开...
摸了一下脸上的潮湿，肖尧无比虚弱地想，完了，为什么最近总是这么爱哭啊！
岂料夜里肖尧竟睡得格外香甜，第二天也难得起了个大早。推开窗户，夏日清晨凉凉的空气扑面而来，顿觉神清气爽。
Today is another day！她来不及期待明日。
推门出去，客厅的沙发上端坐着一人，她吓了一跳。定了神才认出是爸爸，他的身子笼罩在晨曦中，神情却是落寞。
他招招手，“小尧，你过来，爸爸有话跟你说。”
她知道他要说些什么，即使并不愿意听，也只能顺从地走了过去。
“小尧，你真的已经决定搬出去了吗？”肖楠艰涩地开口，声音沙哑。
肖尧不敢抬头，她何时如此胆小，总是不敢去看这个男人的眼睛。只是轻轻地点点头，脖颈如有千斤重。
肖楠愣了半晌没吭声。肖尧拘谨地坐在对面，内心复杂难受。毕竟他养自己到这么大，妈妈很早就离开他们，父女二人的感情弥足珍贵。
只是，那段相依为靠的时光早已不再。
在肖楠眼里，她已经不是那个曾经赖在自己怀里不肯爬起的小女儿。在肖尧眼里，那个过去疼她如掌中明珠的爸爸也有了太多苦衷。
时间静默了半世纪那么久，肖尧终于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到时，我让李秘书送你去。”
“啊？”她没反应过来。
“城东有一处房子，在帝安小区，是爸爸的朋友的。我打了招呼，你搬过去住，家具都是现成。”
“不用了，我有钱，我可以自己找房子。”
“小尧，”他的语气不容拒绝，“你连这点机会都不给爸爸吗？”
肖尧愣住，心里涌起酸雾。
“小尧，你一个人住在别处，爸爸怎么会放心。张天一再本事，也不能时刻护你周全。”
从爸爸的嘴里又听见那个名字，肖尧险些落泪，她默默地转过脸去，答了一声“好”。
搬家的过程，由于父亲周全的安排而变得非常顺利。
送走了李秘书，又婉拒了临走前的那张银行卡。肖尧简单地收拾了行李，把自己摔在软软的真皮沙发上，长长地舒气。
帝安小区修建于五六年前，住户多是一些富翁或者外籍人士，对Y市人来说，它一直是低调遥远的存在。单单一个月的物业管理费，便不是肖尧可以轻松负担。
饶是这样，电梯入户踏进房门，她还是被眼前过分宽敞豪华的空间惊得含了一口气。
房子的主人显然十分富足，定制的家具做工精良风格奢靡，墙上挂着不知真假但努力彰显实力的艺术品，每一处细节都极尽奢华之能事。
“李叔叔，我爸爸的这位朋友，您认识吗？”她好奇打听。
“不清楚。”老李客气回答。
这样的房子，她一个人住实在是浪费了...即使是打扫起来，也要浪费很大一笔时间。而且，卧房离客厅那么远，离厨房更远...她半夜起来吃东西不是要提着胆子...
发了很久的呆，口袋里的手机大喇喇地响了起来。
“小妖，家搬好了没？”高大熊那厮永远是这样精力充沛，也许与职业有关，他是一名健身教练。
“好啦，刚刚停手。”
“是嘛。你家是在帝安小区8幢2楼？”她刚刚在车上发了短信给他。
“是啊，呃...”一种不明预感浮上心头，“你不会在我家门口要给我一个惊喜吧？”
“啊！小妖，你总是这么聪明就不好玩啦！”高大熊不是一般的失望。
“天。”她扶额，“这种戏码只有你想得出来。”她拎着电话走到门边，一脸无奈地扭开门。
“恭贺小妖乔迁之喜！”由捧着大束鲜花的高大熊的带头，身后的一帮人异口同声地喊道。
一阵心暖，肖尧招呼着大家进了房。哗哗，居然来了二十多个，也太兴师动众。
她接过鲜花，嗔怪道：“大熊，你这么做，邻居要告我扰民的。”
大熊嘿嘿地笑，“不会，谁要是敢为难你，我带着弟兄们去把他收拾了。”
她瞧了一眼房中那些肌肉男，都是他的同事，忍不住切一声，“我还以为你改邪归正很久了。”
一帮年轻人闹到深夜，吃吃喝喝，还用客厅巨大的投射屏幕放了一场五月天的小巨蛋演唱会。
歌声响起来，那个三十出头却依然年轻依然才华横溢的主唱深情吟唱着：
突然好想你
你会在哪里
过的快乐或委屈
突然好想你
突然锋利的回忆
突然模糊的眼睛...
舞台下的歌迷们激动得又哭又笑。肖尧喝高了，也跟着又哭又笑。
宿醉醒来，肖尧的头一直隐隐作痛。
幸好大熊那个禽兽已经识相地收拾好了遍地狼藉，不然她醒来之后只会更加抓狂。
偌大的屋子，空落落地又只剩她一人。刷牙、洗脸、照镜子、发呆。有够无聊。然后，就那么自然地想起了张天一。
翻出了他的手机号码，直愣愣地看了一会上面的名字。小宝，你在干嘛？
手机铃声大作，她一惊，忍不住一阵手抖。看清楚了上面显示的是父亲的号码，凝神接通了。
“小尧，起床了没？”
“恩，刚起。”
“今天有什么打算？继续开派对吗？”
肖楠的声音听不出情绪，肖尧无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爸爸，你监视我？”
“没有，只是我昨晚打电话给你，是一位不相识的男生代接。”
肖尧想起昨夜一帮朋友的疯狂行径，直汗颜。
肖楠又说：“小尧，你暑假这么长，又从家里搬出来住，有没有兴趣去家公司实习啊？”
“啊？又是你朋友的公司吗？”肖尧经历过几次，公司上下都知道她的身份，对她客气疏远，难受至极。
“是。但是，这是一家外企，气氛很活跃轻松，适合你这样的年轻人成长…”电话里开始长篇大论，肖尧靠近了镜子看脸颊上的一颗新生痘痘，低呼一声糟糕。
“小尧，你有没有在听爸爸说话？这家公司在业界很有名气，前不久他们的团队才得了国际RIBA金奖…”
“RIBA？”她竖起耳朵，“就是那个华锐吗？”
“是的。”肖楠很满意女儿的反应，“怎么样，有兴趣吗？”
“当然！”她振臂而呼，RIBA，一度是自己的终身目标。
“那么，中午见面吃个饭吧？国贸一楼的餐厅，爸爸约了华锐的离总。”
“好啊。”肖尧按了一下那颗粉嫩的痘痘，痛得龇牙。
Y城的夏天简直就是地狱，柏油路上的温度已经够用来煎牛排。据说有无聊的记者真的这样试验过。
约好的地点是一家日式料理店，最近日式餐厅在本市越来越流行，不只是年轻人，连肖楠这样老派的长辈都开始光顾。
穿漂亮和服的服务员上前询问是否有预定，肖尧报上爸爸的名字，对方立即心领神会地将她领进一个包厢。
离旬跟肖市长约好的时间是中午11点半，结果当他提前15分钟到达的时候，发现肖市长早已等候多时了。
见了他，肖楠起身握手，脸上满是笑意，“离总，我女儿的事情，可能要麻烦你了。”
“哪里，这是我的荣幸。”离旬客气回答。
两人寒暄了几句，他一直没有提起那块地皮的竞标。对面的中年男子一直在和蔼的笑，但是他记得这位赫赫威名的副市长大人并不爱笑，行事凌厉才是他的一贯作风。
11点35分，约定的时间已过去五分钟。离旬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心里默念一句，到底是市长家的千金…正想着，门被拉开，一个纤瘦的女孩走了进来。
条纹T、牛仔裤、球鞋。长发被束在脑后，露出光洁额头和白净脸庞。常见的学生模样，只是一双眼睛生得极好，算不得多大却如秋水般明亮。她一眼看见坐着的父亲，眸中水光一闪，俏生生地喊了声“爸爸”。
肖楠不动声色嗯了声算是答应。
女孩瞧出二人已等候多时，满是歉意地解释，“对不起我不太认识小区周围的路，跑了几圈才找到82路站牌。”
好吧…其实她是在纠结要不要手贱地挤掉那颗痘痘…
“嗯。”肖楠颔首，向她介绍客人，“小尧，这就是华锐的总经理离旬。”
她这时才将目光完全落在他身上，“离旬？离总，久仰大名。”
若不是那样纯净无邪的笑容，他甚至觉得她在敷衍奉承。浮起笑意，“我很荣幸。”
女孩抿嘴一笑，没有再多话。
真爱笑，一双眼睛跟着弯成新月样的弧度,看起来无害而温顺。
肖楠继续介绍，“离总，这是小女肖尧，在X大建筑系读研。年纪尚小，很多场合不太懂礼节，还请离总多包涵提点。”
慈父的口吻，实在和肖楠官场中的形象有些不符，言语里对女儿的呵护可见一斑。离旬谦逊道：“肖市长太见外了。”
肖尧听他们打太极，垂着眼恬淡地笑。
离旬瞥她一眼，明明一脸不屑，又故意扮成低眉顺眼的乖巧模样。
吃饭途中肖楠和离旬不时简单地交谈，但是肖尧从来都不参与，只是埋头认真地填饱肚子，花费心思将芥末均匀的涂抹在寿司上。
两个男人的目光偶尔从她身上掠过，她却茫然无知。
肖尧不得不承认，日本人在鼓捣美食这方面，心思精巧得快赶上本帮菜了。她被几个寿司团子和刺身塞满了肚皮，一脸餍足地等待饭局结束。
终于，肖楠开了口，“离总，今天多谢赏脸。”
“哪里。”离旬跟着肖楠起了身，又握了手，“还是多谢肖市长的招待。”
两人哈哈笑着，离旬的手又停在肖尧面前，迟疑着出口，“逍遥？是哪个逍遥？”
“啊？”她一怔，解释说：“不是那个逍遥，是尧舜的尧。尧，高也。”说完却见那只手依旧伸在眼前，她微皱着眉看着这个英气的年轻男人。
“对不起，我还没有洗手，不方便与您握手。你看。”她戏谑地伸出手来，上面寿司和面纸黏糊糊地胶在一起，尚未来得及用湿巾抹干净。
“小尧！”肖楠尴尬出声。
“没关系。”他一点也不介意地缩回了手，又对边上的侍应说：“带这位小姐去洗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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