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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证之剑
薇咲双手撑着坐在床缘,她的身体在轻轻摇动。
“我已经说了很多关于我的事了,我可以问你一个小小的问题吗?”她说,“你为什么愿意来我家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很简单,我答道:“你为什么要邀请我呢?”
薇咲用不满的表情否定我的回复,然后道:“这可不算一个回答。”
“我觉得没什么毛病,我们的想法应该是一样的。”我说,“我是因为想要更加认识薇咲才过来的,你是因为想要更加了解白露才邀请的。我的问题就是答案。”
女孩眯缝着眼睛看着我:“你可以说得更直白一些的。”
“直白的话就不帅了,拐弯抹角,隐含暗示就会很酷。”我说,我的内心确实也是这么想的。
“这是你的语言哲学吗?”
“不能说不是。开玩笑的。”我咯咯笑着。
薇咲突然举起了右手,手上还漫延着粉色的光。我被吓得浑身一颤,因为她好像是要扇我一耳光似的。真相当然不是这样——只见书桌上的一个小水壶自动飞了起来,然后哈着腰向两个玻璃杯中斟满了水。装满液体的杯子也被传染着飞起来了,一只飞到了薇咲手中,另一只则飞到了我的身前。
以上涉及的所有物品都散发着粉光。
我伸出右手接住,这时的水杯宛如气球一样悬浮在空中,粉光消失,它又重新有了重量。事发突然,我因为手抖而不小心将一点水撒了出去。令人咋舌的事情发生了——那部分水像是溅到了外太空,没有坠落在地面上,而是汇聚在一起蜷成了一个球形(发着粉光),停滞在了空气中。
一旁的薇咲抿了一口水,若无其事地看着我。我猜她的心里一定在得意忘形才对。带着一丝的震撼,我主动地将逃逸的水球盛了回去。
“你的魔法和我的完全不同,大概啊,应该不是一个派系的。”我说。
薇咲喝光了她的水,然后站起身,亲自将水杯放回了桌上。她问:
“你的魔法是什么样的呢?”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有了这些——力量的?”
“小学吧,就挺突然的,我意识到了我有着其他同学没有的‘器官’,这么说会不会有点恶心——无所谓了。但这不代表这些魔法是在那时才出现的,我觉得应该是天生的吧,不过没有什么证据,毕竟太久远的事情我已经记不得了。”
天生的么……如果是天生的,就代表薇咲在《课间》一整本书中其实都是会魔法的。有这样的能力已经随随便便都能当主角了。可薇咲却只在里面担任了一个标签一样的路人角色……《课间》中的描写其实倒也没有违背事实。
五秒?还是十秒?房间中的我们都没有说话,各自想着事情。
我有些结巴地开口:“你……会觉得很……很孤独吧……”
薇咲有些惊讶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又把视线挪开:“你在说什么啊……”
就是孤独啊。在一个普通的世界中,带着永远不能让人发现的秘密踽踽一人成长着,没有一个知心的朋友,因为一旦知心就会发生不幸的事情。是会孤独的吧,一定会是这样的才对。
“因为你非常急切地去医务室找我了啊。”我解释道,“因为你不是一个人了。”
我也没想到我的话会有如此大的杀伤力。薇咲非常迅速地用袖子拭了一下眼角,然后背对着我坐在了书桌前的椅子上。她的肩膀在微微颤抖。
我并没有经历过她所体验的人生,但我觉得我已经和她产生了共情。我的出现,对她来说一定意义重大吧。
我笑着道:“你愿意和我一起吗?”
薇咲没有回应,只是抽出了几张纸,整理了一下仪容。
“做我的朋友。”我补充。
这时她突然转了过来,脸颊通红,却看不到一滴泪水。只见她紧紧地咬着嘴唇,然后使劲地点头。
我感激地笑了笑,然后起身拉过一张椅子坐到了她身边。我还有一个问题没有回答呢,这是一个不太好回答的问题:
“该我讲讲我的故事了。”
薇咲轻轻笑了一声,说:“别用你的语言哲学。”
我用手势比了个“明白”:“你喜欢故事吗?”
“又是一个问题吗?”
“只有这一个问题。”
“那我应该算是比较喜欢故事的那一类人。我很想听听你的故事。”
我连连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故事”就与我的魔法有关。你有幻想过……”我突然停顿了一下。
我本来想说的是“你有幻想过进入到虚构的故事中的世界吗?”,但是在一瞬间便意识到了这会使薇咲自然而然地去怀疑我就是穿越过来的,意识到她是虚构的。倒也不一定真的会这样,毕竟正常人哪里会怀疑她的自我意识呢。尽管如此,我还是得字斟句酌。
有一种可能性,听上去或许很离谱,但是结合我这半天的所见所闻以及姥姥曾经讲给我的故事,我觉得这种可能性已经是确凿的事实了。
《课间》的世界并不仅仅是虚构的这么简单。
大部分小说都是有原型的是吧,既然如此,“见证之剑”或许只是带我来到了小说作者灵感的来源之地。我会不会其实仍处在“现实”之中,只不过是身在过去的某个时间点。
很可惜,我没有证据……
“与故事有关?”薇咲在我停顿思考的时候喃喃道。
我决定告诉她部分的真相,这样就很难避开一个人物不谈——我的姥姥。见证之剑是她给我的,就代表着她也是这把剑的使用者。迄今为止,姥姥给我讲过许多的冒险故事,如果她没有大量杜撰的话,这些故事或许就是见证之剑带给她的,她是去过许多的虚构世界的吧……我回忆着,同时讲给了薇笑。
******
“露露,我是不是好久没给你讲过故事了。”姥姥在我换上拖鞋后不久就叫住了我。
我立刻回答:“今天的作业有点言。”心里想的却是今天更新的某个东西还没有看呢。
“我强烈建议你好奇一下。”姥姥故意停顿一下,她的目的达到了,“好奇”两个字便足以勾起我的求知欲了,“你有没有想过,姥姥我为什么能经历那么多的冒险呢?只有你的姥姥是这样哦。”
“首先有一点就是别人的姥姥可不会强迫孙女儿听故事。”我耸耸肩,“其次就是,我知道为什么哦,因为我的姥姥只是想象力过剩了而已。”
“唉,这样啊。”姥姥莫名奇妙地叹了口气,换作平时她应该会反过来怼我才对,“我现在有些迟疑了,我原本以为你会记得的……”
我实在是揣测不出这个女巫的话中之意,尴尬地喝了口水。
“那我去——写作业了?”
“不许去,那可是最不重要的事了。”姥姥拒绝道,她的态度似乎很强硬,不给我周旋的余地,“你可以不去使用它,但我还是得把它交给你。”
此时的我,大脑已经因为问号过多而卡死了。
“我知道你这个年纪已经不相信魔法了——不信归不信,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可是就算我说的都只是天方夜谭,你已经认真听姥姥我胡编乱造这么久了,不告诉你故事的结局实在是说不过去。”
“可是你的故事不都是单元剧么……”
姥姥很自豪地反驳:“我可是留有很多伏笔的——你有认真听,对吧?”
我的确有认真听。
姥姥讲述的故事自成体系,它们统一发生在一个科技高度发达的地方。那里就像是人类力量的极限所创造出来的……不仅如此,魔法也是存在的,只不过掌握魔力的人极其稀少,姥姥便属其一。还有一个人也会,他——
“魔法师连环杀人魔。”
姥姥点了点头,证实了我的猜想。很奇怪,她的表情从来不是这样的,像是被冰封住了一样:“大结局的故事就与他有关。”
******
我刻意地翘起二郎腿,然后冷漠地看着面前这个点头哈腰的男人。
“你意下如何。”
“我拒绝。”
男人连忙挽回道:“这样做的好处我不细说你应该也明白。”
我呷了一口茶然后说:“没什么好处啊,我其实并不在乎别人是怎么看待我的。”
“报酬还可以再谈……”
“没必要,我不会接的,您回去吧。”我站起身,这样可以让对方感到压力赶紧离开。
男人应该是感受到了,做出要走了的动作,但他并没有完全放弃:“请一定要再考虑一下,你是唯一一个有可能抓住他的人。”
我眨眨眼睛,然后又品尝了一口茶,回过头时,房间里只剩下了我一个人。我立刻上前把门锁上,然后坐到电脑前查找信息。
“魔法师……杀人魔……”
关键字输入完毕后,立刻检索出了一大票信息。在不到三年的时间里,那个被公众称为魔法师连环杀人魔的人已经犯下了至少五十桩骇人的罪行。被害人之间几乎没有任何联系,不论是年龄,性别,出身还是职业,都找不到关联点。唯一能够确定的无非两点:其一,被害者是普通人;其二,加害人是魔法师。
事实上,杀人魔究竟是不是只有一个人都有待商榷。
“这日子是越来越难过了呀。”我叹息道。
我只是一个被牵连进去的可怜魔法师罢了。可是对于那些人来说,有着魔法师的身份就不值得可怜。我实在是不想插手这件破事,没必要用这种方式自证清白,况且还不一定证明的了。
《警方称或将使用特级魔法反应装置缉捕杀人魔》
《社会发展会议称魔法师管制措施应尽快落实》
……
随处都是诸如此类的新闻。我的内心居然揶揄道:“你的错误反抗果然只是得到了错误的效果啊,杀人魔先生。”但我立刻就意识到了自己的想法有多恶劣。
这个世界里的人现在有多讨厌魔法师,就反映着历史上魔法师们有多不把普通人当做一个人。真是的,完全反过来了。
本来在法律上的权利就比普通人少了好几条,在生活上也处处都有限制。现在变得更糟了。管制措施马上就要实行了,不如到时候再建一个魔法师的监狱,那样就真的毫无自由可言了。哦,我疏忽了,好像已经有魔法师监狱了来着……
“这本来就是魔法师犯案,已经造成了持续的社会恐慌了,现在能让事件朝向好的地方发展的方法,只有让其他魔法师抓捕他这一条了。我本人是不仇视法师的,但是有太多的人从小就接受着这样的教育——虽然收效甚微,但我们一直在努力改变现状……”之前的那个男人曾这么说。
“您别说了。”我打断他。有一个非常简单的道理,我一直好奇为什么有些榆木脑袋想不明白——“杀人魔,恰巧是一个魔法师”,这个条件,可推导不出“魔法师就是杀人魔。”
一个魔法师因不满不公而报复社会。一件很简单的事,却又相当麻烦,麻烦到我不愿意与其有任何纠葛。但倘若事件主动找上门呢?
大概又过了半年吧。那是一个飘着零星雨点的早晨,我和我的好朋友许卿约好了在不远的公园散步。许卿并不会魔法,但她却不排斥会魔法的我,把我当作朋友。即使只有这么一点,她也足以成为我珍重的人。
我们漫步在一条狭窄的小道上,两边的草木绿意盎然。几米高的树宛如一把把撑开的大伞,拦住了晃晃悠悠的数量可观的雨丝。时不时的,有几只松鼠闪电一样穿梭于树木之间,很难不让人去感叹环境的优美。
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道:“你可真是发现了一个好地方啊。”
“是吧!我可不像某人一样天天宅在家里。”
“那是工作……”
许卿突然快步冲到前方,指着一棵高大且粗状的树说:“看,它像不像荧光的三叉戟!”
“荧光的三叉戟”指的是我和许卿曾经遇到的一棵有着叉子一样的树冠,到了晚上会放出黄色光芒的树。眼前的树就形态来说——
“确实挺像的。”我叉着腰仰头端详。
许卿问:“当时拍的照片你还留有吗?”
我摇摇头:“不知道,多少年前的事了。”
“你晚上有空吗?”
“嗯——应该是有的——怎么了?”我看着许卿。
她也扭头看向我:“要来吗?看看它会不会发光。”
“有点麻烦唉。”
“很有意思的啊,来嘛,就当是陪我了。”许卿的邀请我几乎没有拒绝过,这次也一样。我不是一个勤快的人,跑来跑去这种折磨人的事其他人的话我恐怕难以答应。
“行吧。”我叹了口气。
于是我们两个继续走着,走得很慢,因为要感受美好的清晨。谁都没有说话,但既不尴尬,也不寂寞,不得不说,认识许卿真是件幸福的事。
“丝丝。”她突然叫了我的名字。
“嗯?”
“你打算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
“监管……”
“哦,这个啊——配合他们呗,还能怎么办。”
“你不想离开吗?有很多魔法师都逃离这个地方了——”
我打断她,然后慢悠悠地说:“逃到哪里?别的星球吗?根本无处可逃嘛——再说了,我的全部都在这个地方啊。”
“我可以和你一起走——”
这是一个诱人的条件,我的确是迟疑了。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心想,然后缓缓地转过身去——
许卿不见了。
我下意识地平举双手。白光与黑光几乎同时出现——黑光是敌人包裹住我的球状的魔力,而白光则是我释放的保护自己的魔力。为什么?是什么人会盯上我和许卿?这是什么魔法?强制性的空间转移吗?许卿?已经被转移走了吗?我得去找她……
大量的问题在一瞬间侵入我的大脑,但我只花费了几秒钟便找到了解决的方案:放弃抵抗。
我停下白色的光芒,只见黑光迅速坍缩,然后消失了。眼前已不再是公园,而是一个宽敞的屋顶,屋顶上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人,男人在许卿背后挟持着她。我一瞬间的想法是——这个家伙真的是魔法师吗。
我的双手白光一闪,那个男人就被强制位移到了我面前。我紧接着的一记混杂着魔力的直拳直接将他打跪在地。男人抬起头看着我,他的嘴角淌着血。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这么做。”我用魔法把他禁锢住,白光像蜘蛛网一样罩在他身上。接下来就是审问了,我弯着腰盯着男人的眼睛。
“你觉得我是谁?”男人看上去和我差不多大。
“我猜猜,那个什么杀人魔。”
“哈哈,我真是被小瞧了呢。”男人轻轻咳嗽了几下,看来我那一拳下手不轻。
“你为什么要来找我。”绑架许卿然后逼我过来,这可不是隐匿了这么久的杀人魔会干的事。不论答案是“自首”还是“唆使我加入”,我都会觉得难以接受。
“我真是被小瞧了呢。”
接下来的事情全部是同时发生的:
空气中突然析出一把散发出金色光芒的剑,这把剑径直地飞向手无寸铁的许卿。我的白色魔法约束被黑光腐蚀,男人挣脱然后瞬移到了楼顶的一隅。
我能做的只有尽全力阻止那把刺向许卿的剑。
“许卿!——”我的光芒难以触及——
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许卿的周身迸发出了微弱的黑光,只见她抬起手,然后接住了飞来的剑,金色的光与黑色的光极不协调地掺杂在一起。
许卿被操纵了。
我立刻转向男人的方向,手上的白光像炮光一样袭向他,却被一堵无形的屏障化解了。我以为会是这样的,我以为会是杀人魔操纵着许卿然后一起攻击我,可是,可是,不论是许卿,还是他的操纵者,都没有伤害我的意思,我完全懵住了。
许卿颇具仪式感地双手握剑,然后向身前刺去。顷刻间,空气被剑刃击碎了,击出了一道裂痕,紧接着,裂痕越来越大,然后释放出白光,就好像“空气”这堵墙的另一面被人用强光手电筒照着。
“许卿?”我看着她的动作,喃喃道。
她走进了白光,然后消失了……金色的剑啪地掉在地上。
尖叫声……不太像是许卿的。很缥缈。
我瞬移到了裂缝处,这时男人瞬移到了我背后。我顺势抄起剑,然后回身快速地连续劈砍戳击,但每一下都被他用黑色的薄纸一样的魔力接下了。
“我是来救你的,只不过是顺便救了下你的那位小朋友。”
我警戒地提剑指着他:“你的每一个字,我都听不懂。许卿去了哪里?”
“我也不知道(我的手发出了猛烈的光),别着急,她一定很安全,你马上就能见到她,因为你也要到那扇门的另一边。”
“你为什么这么做。”
“我当然不是单单为了救你,我只是想让你把这你手上拿着的剑带走。”
“这是什么?为什么我要相信一个杀人魔?什么叫做‘救我’?”
男人转过身去,然后几步走到楼顶边缘坐下,沉默了十几秒,他缓缓开口道:“我没有疯,我是杀了很多人,但你没必要这么提防我,我的每一句话都是事实。”
“我只不过放进来了一小片,现在就已经这么庞大了……”
还有尖叫声……
“什么?”
“来看看吧——把剑放下吧,我不会攻击你的。”男人头也不回道。
我走到了房檐处,然后向下,向远处眺望,终于明白了尖叫声从何而来。那是什么?是水吗?黑色的“洪水”肆意地冲刷着街道。所过之处,房屋倒塌,人群车辆四散奔逃。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跑得过洪水的,失败的人几乎瞬间就“蒸发”掉了。
男人还不等我问便解释道:“那个刺眼的黑色,会替我净化掉这个世界的。碰到它的东西都会魂飞魄散——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我只不过用那把剑把它放了出来……”
“它会——毁掉这里?”
“这个星球,或者整个宇宙。”
“你疯了。”
“我说了我没有,这里本来就没什么存在的必要。你也很怨恨,不是吗?过去的,全部的歧视,全部的不公……这个世界已经烂到骨子里了,偏见,歧视,从来没有消失过。不止是现在,如果我不去制止,未来也会是这样。你我,魔法师,过去不也是歧视的施加者吗?”
“我不是!我是那些魔法师的子嗣,但是他们做过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凭什么以个人标榜群体!”我有些失控般地大吼。
“所以我才说一切都已经烂到骨子里了。”
“我该怎么阻止——”“它”字卡在了喉咙里。我有些难以置信,我在一瞬间发现自己并不怎么想去拯救这个世界。这让我对自己感到厌恶。
男人道:“你阻止不了的,已经在倒计时了。”
“你怎么想呢?你觉得我是恶人吗?”
我没有说话,他似乎也并不在意我的回答,接着道:
“至少我不会把自己看作恶人。说到底,我也不会将人区分为‘善恶’。这两个字实在太过于讽刺了。做过的好事比做过的坏事多就是善吗?反过来就是恶吗?肯定不是吧。更何况,在时间,对象等条件不明的情况下,连好与坏都会变得难以界定吧。归根结底,我们的一切其实都是自己赋予的,自己框定的,这样的条条框框,实在是受够了啊……”
我问:“所以你就毁了它?”
男人并不打算回答我,我于是又接着道:
“但只有生活在这样的框架下,艰难地挣扎,生命才是有意义的啊。”
“那把剑。”
沉默良久,黑色的物质已经漫延到了脚下的土地,并且开始动摇我脚下的建筑了,男人才又开口道:
“它现在是你的了,它不能留在这里了,带着它离开这里,和你那个朋友一起。这也是今天你能站在这里的原因。你当然可以随便使用它,看看能否找到一个真正有意义的地方。”
语毕,男人站起了身,俯瞰着脚下的黑暗。那股包裹着无边的空洞,汹涌着,翻滚着爬了上来。狂风吹鼓着我的头发,我看着眼前的男人。他慢慢转过身,然后苦笑着说:
“糟糕的回忆,真是对不起啊——再见了。”
男人周遭环绕着黑光,用来抵抗我的魔法,结果就是,看着他仰面坠落,一瞬间被黑暗溶解,我却什么都做不到。
得走了,我握着剑,最后看了这个世界一眼,然后跨到了裂缝的彼端。
******
“就……就毁灭了?”我瞠目结舌地看着姥姥。
“是的。”姥姥很平淡地回答,“很可惜,我永远没法知道那棵树是不是‘发光的三叉戟’了。”
“你没有拯救世界吗?”
“怎么可能呢,我就是个普通人罢了,那个东西无法阻止。”
“但是,如果世界毁灭了,我怎么还……”
“见证之剑——你会明白的。”
******
现在,我终于明白了。这倒也解释了迄今困惑着我的谜题。虽然我无法证明,但——
这个世界绝不是“虚构的”这么简单,它是真实的,和空气中的灰尘一样真实。《课间》
并没有“创造”它,而只是“观察并记录”了它。这样就说得通了,这样子薇咲当然不是一个虚构出来的路人角色了……
我看着她,她蹙着眉:
“很精彩的故事。”
“世界毁灭很精彩吗?”
她连忙补充:“我的意思是,你讲的很好,与故事本身无关——我是说,反正就是很好啦。”
“没必要这么夸我。”我是真的感觉到难为情了。
薇咲没有直视我,又问道:“所以,与故事有关的魔法是指。”
“这个。”我一边解释,一边从戒指中拔出见证之剑,“用这把剑,可以进入故事中的世界,只需要把它刺进书啊,光盘啊什么的就可以了,呃,那个,那个就是说,我就是从一本小说里出来的时候被你看到的。”
“真的吗?好有意思啊。”薇咲似乎并没有想太多,希望在我证明一切之前,她都没有去怀疑自己的存在。话说,我该怎么证明呢?是不是该去探究这里的完整性呢?比方说,地图有没有空气墙,远景是不是贴图?
思考着这样的问题,我无意识地让气氛陷入沉默。薇咲似乎也无意打破它,甚至掏出手机玩了起来。屏幕上微弱的,冷白的光打在她的脸上,这是不是说,薇咲觉得我没有什么意思呢……平常我是不会介意的说。
“那个,抱歉,刚刚有同学找我。”薇咲收了手机后连忙对我说。
我立刻豁达地摆摆于:“我不是什么细腻的人——”
“你说你可以进入故事之中吗?”
我的五脏六腑莫名地一缩,总感觉眼前的人马上会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让我难以回答的问题。比如:你刚刚是去了哪本书中呢?这该怎么回答……随便编一本书,万一这个世界并没有该怎么办?还有就是,如果薇咲真的这么问了,就代表她已经有所觉察了吧?
我点了点头。
“所有的故事都可以吗?”
我又点了点头。
“好的故事,烂的故事都可以吗?”
薇咲应该是无意刁难我。她确实问了一个好问题,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也代表着我并不知道答案:“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可从来没有去过烂故事里,谁想去一个烂故事里啊。”
“哈哈。”她咯咯笑了,然后向我解释,“一个好的故事,创作者会相信他们笔下的角色是真正存在的,他们生活在别的世界。一个坏的故事,创作者对于角色是没有感情的,他们把笔下的人物视为工具而非朋友。”
“那我想我应该是只能进入好的故事中了。”
“那就太好了,我还有一个问题可以吗?”
我的心又一次揪了起来。普通的问题,求求了。幸运女神又一次回应了我的请求——
“必须是完整的故事吗?或者是——完结的和连载中的都可以吗?”
又是一个我无法回答的问题。仔细想想,好像不论是什么问题我都不太能回答。我只是个萌新的“见证之人”。
“呃……”
“因为……因为我想知道答案。”薇咲解释道。
我没听懂。
她突然拉住了我的手,然后询问道:“能陪我去一下隔壁的房间吗?”
“干什么啊?”我现在有点像是惊弓之鸟。
“我希望……”
看到薇咲因为激动而口齿不清的样子后,我干脆地打断了她,站起身,然后道:“不用说了,带我去吧。”
隔壁是一个“书房”。房间中有三面墙都被木质的架子靠着,另一面则是摆着长桌和玻璃柜。架子上分别挤满了书籍、光盘还有卡带(有大部分居然是很眼熟的),书桌和柜子摆着的则是以电脑为首的一些机器。
“我找找啊——虽然这些东西大多都是我爸妈的收藏,但无所谓啦,他们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薇咲踮起脚尖,用指尖触摸着一本本书的书脊,“——你有在看一些连载中的东西吗?”
“我?有的。”我回答。
“你喜欢那种追着更新的感觉吗?”
“很复杂啦——大体上应该是喜欢吧。”我回答,“我每一星期每一个月可以说就是指望着它们的更新才活着的。完结的,一次性看完,很连贯,很好。但是等待,来来回回地看,让情感持续很久,会让我有活下去的期待。”
“哼哼。”薇咲所表达的应该是“认同”吧,我姑且这么理解了。
“有时候,等待确实会让人心情低落,无比煎熬。”我补充道,“还是有点折磨的。”
薇笑仍在搜寻:“嗯……”
“你知道我最担忧的事情是什么吗?就是作者的身心健康。我害怕故事会因为尚在连载,而被他人影响,被迫偏离了原本的走向。按照你的说法,它就会变成一个坏的故事了,我不希望自己喜欢的故事变成一个坏的故事。”我继续道。
“嗯!嗯!”薇咲激动地点了点头。她的手上多了一本装帧精美的,薄薄的书。
“或者——因为意外,故事没能继续下去。”
她接住了我的话,然后几步走到我身边,将书平举着让我查看。
“瑞秋与——魔法王国?童话吗?意外是什么意思?”我问道。
“看来你没有读过呢。”薇咲翻开了书,然后向我解释,“在我小的时候,这本书刚刚出版,我就立刻买下来读完了,但这只是上部,故事并没有结束。我期待着故事的结局,默默地等待着,可是,它的作者刘玉老师因为意外去世了……永远不会有结局了。”
“所以你想用见证之剑去看看结局。”
“可以吗?”
“呃……当然……如果可以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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