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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家属院的晚上挺热闹,楼道里都是饭菜香,二楼是辣椒炒肉,呛得我咳嗽。
三楼是红烧肉,馋的我流口水。
陶源跟我家对门,他妈刚买了西瓜,看见我进屋给我递了一块,拉着我手,“跟姨说说,我们家源子今天听话没有?”
“特听话,读书特好!”我啃得脸上都是红汁水,头也不抬地应付。
胖姨笑得止不住,“哎呦,我们家源子贪玩是贪玩了点,学习还真不马虎,以前买的写字卡他认的可快了,五十以内的数都会背……来来,再吃一块小江!”
我爸不知道从哪弄来一个旧儿童自行车,蓝色漆两轱辘,摔不倒的那种。
“爸,能玩吗?”他一看报纸就听不见,得大声吼。
“行了行了!嗓子不要钱似的!就是给你弄的!”
我爸抖擞抖擞报纸,继续看着澎市日报。
晚上陶源又找我去玩冒险游戏,所谓冒险游戏,无非是把谁家的狗绳子解了,要么就是偷偷敲谁家的门,趁人没出来,然后一溜烟跑远。
唐明宇拿了几个口罩,我们戴上大了一圈。
“今晚去哪?”
我想了一下,“长礼路吧。”
陶源有点吃惊,“不在家属院了?”
“不在这了,看我的战舰!”我把那辆儿童自行车推了出来,唐明宇眼睛都亮了。
长礼路不远,隔一条马路,但是我们一般不去那边,毕竟惹了事明天上班挨骂的是各自父母。
但是今天不一样,我也不是惹事,就是有点好奇,那片我没去过,那片的小孩跟我们不一样,我想看看。
我们仨边骑边玩,走到那一排小洋楼,白色的两层,门口的绿化都被修剪过,跟我们家属院是两种地方。
“去哪?”
“281号。”
唐明宇蹬着小车就往前跑,在最后一栋停下来,门口挂俩红灯笼,白色大理石墙面上贴着一个铁牌——281号。
里面一个穿蓝色毛衣的小孩正在追一条狗。
那金毛比小孩大,看到门外的人一个劲儿地要冲过来,亮出一颗颗狗牙,威胁地看着我,后面的小孩先是看了一眼门外,然后拼命去狗绳,“回来皮皮!回来!”
我吓得还没缓神,眼看着那金毛就要冲过来扑我身上,唐明宇跟陶源就拉着我没命似的跑了。
隐隐约约间我听到身后有人在喊,“刘愚江!”
像是哭包的声音,但他声音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陶源跑得浑身是汗,一直到路口才停下来,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这……这都什么人啊!还养狗!差点咬死我们!”
家属院一般没人养狗,人都养不过来,谁也没心思养动物。
但是长礼路不一样,有钱又闲,按电视上的话说就是,跟动物和平友好做朋友。
我抹了一把汗,“再也不来这鬼地方了,我妈说的对,家属院才是最安全的!”
“对!走走,去我家,我爷放学给我买了新卡!可好玩了!”
我骑着自行车,他俩跟在后面跑,仨泼猴进了唐明宇家。
睡觉前我妈给我检查课本,作业是写自己的名字,我歪歪扭扭写了一页,田字格,写的字大,看着很丑。
“儿子啊,你这字是没遗传到老妈我的万分之一啊!看着横不横的,白费了我给你取这好名字!”
是好名字,大智若愚,江随风天阔。
那怎么不叫刘若江!
我妈翻翻作业,拿着本子拍我一脑袋,“给我重新写!混崽子,净糊弄你妈了!”
许莉华女士的规则就是别人的使命,我拿着那铅笔头写了半小时才过关。
小学早上九点上课,还有十分钟的时候我拎着书包带着包子进去,差不多都到齐了,秦小萍瞪着我手里的包子,“不许把早餐带进教室。”
我翻了个白眼,大意了,忘记藏起来了。
但是早餐是不能不吃的,就跟游戏不能不玩一样,泼猴永远成不了小绅士。
我拎着包子站外面走廊解决了,嘴角的豆沙还没擦干净,陶源递给我张纸巾。
今天教室倒是挺安静,哭包没哭了,校服胸前挂着名字卡,跟个小绅士一样。
王宥骋冲我笑了一下,“昨天我看见你了。”
是啊,当然看见了,那金毛追的谁看不见。
“你今天还来吗?我把皮皮关起来。”
我感觉他脑子是不是有点问题,谁经过昨天那么一遭还会再去,合着全中国没安全地方了呗!
“不去!看你的书!”
王宥骋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不甘心地把头转回去,拿着铅笔在课本上乱画。
“昨天的作业,谁还没交?差一本,是不是你刘愚江!”秦小萍看着我,跟看罪犯似的。
“交啦交啦!昨天写了两遍才完事!”
想想我妈押着我写的作业,秦小萍这么问,就是把我妈也质疑了。
“到底是谁没交,主动举手,不要让我再点名。”
全班的眼光都刷地一下集中到我,哦,不,是王宥骋那边。
他举手了。
秦小萍有点惊讶,抬了抬眼镜走下来轻声问,“为什么不交?”
语气跟刚刚问我的架势完全不一样。
“我不会写……”他委屈极了,眼泪汪汪,一副可怜相。
秦小萍也不知道是被猪油糊了心,还是被妲己蒙了眼,竟然拍了拍他肩膀,“没事,才一年级,不会很正常,”然后看着我,“刘愚江,你教教他,同桌就要互帮互助。”
这是什么歪道理,他胸前名牌上不是有名字?!
但我也不能明着反抗,秦小萍又会跟我妈告状。
“成,包我身上了,叫老师哭包!”
王宥骋眨巴眨巴眼,“老师。”
我把他名牌拆下来,教了几遍,他跟着写,比我字好看,我一度怀疑他是不是玩金毛丧志,忘了写了。
陶源特烦他,本来我们俩能偷偷玩橡皮球,被他一搅合只能学习。
“江子,别搭理他,这娇气包真麻烦。”
我也觉得麻烦,他写了一页,速度很慢,给我急得不行。
“你到底能不能快点写!”
他停笔,黑漆漆的眼珠看着我,“你急着去玩吗?”
我被他问住了,要是光明正大承认,回头转述给秦小萍怎么办。
王宥骋见我不说话,继续问,“那为什么不能跟我玩?”
“我不喜欢哭包,也不喜欢狗!”找到了痛点,我立马精准反击,他眼睛红红的,又快哭了。
刚好下课,我拉着陶源赶紧跑。
郑小晴带了一套袖珍积木,粉色的,能堆城堡那种。
我跟着堆了一会儿,整个房子就成形了,郑小晴把剩下的都推给我,“刘愚江,你来!堆快点,跟图纸上一样!”
行,让你智慧的江哥来吧!我不用看图纸就知道,一个齿对着另一个齿,城堡越来越完整了。
最后一个塔顶,哥特式的,挺好看,我把最后一块递给郑小晴,“你来放上去。”
眼前突然冲过来一道黑影,带着狗打架时喘的那种粗气,我还没来得及回神,那人抬手“哗啦——”一声把桌子上的东西全扫地上了,满地粉色积木块,我刚堆的!
郑小晴手里还半举着塔顶,眼泪汪汪地看着我。
王宥骋红着脸,愤怒地瞪着我。
“你是不是疯了!有你什么事啊!瞎推什么!”我推了他一把,心里烦躁得不行,本来已经成形的艺术品被他破坏了。
“你为什么不能跟我玩?”
我气昏了头,口不择言,“玩个屁!你正常吗?不是哭就是发神经,书不会念,连个名字都不会写!净拖累人了!不行回幼儿园复读吧你!”
陶源听着我一大串的攻击,又看看王宥骋快要落下来的眼泪,扯扯我袖子,“行了,别气了江子,放学再一起玩。”
郑小晴也不想再闹了,反正积木还能再堆,松口道,“放学来我家吧,我妈做了蛋糕。”
王宥骋不知是听到了哪句,抬脚又踢了一下地面上的积木,狠狠地瞪着她,小塑料蹦跶地到处都是,现场惨状梅开二度。
郑小晴没被人这么欺负过,嘴角往下撇了撇,没忍住“哇”地一声就哭了。
王宥骋还没撒够,扯着我袖子固执道,“你不准去,我把狗关起来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我听懂了,但谁稀罕跟他做朋友呢?
我有陶源,有唐明宇,有从小一起长大的一群人,家属院都玩不过来,谁稀罕呢?
我妈常说我骨子里叛逆,别人越让我怎么做,我越反着来,“不去!别跟我说话!”
上课铃响了,积木早被捡起来装好,陶源拉着我往前排走。
袖子被后面一股力扯着,手上霎时传来一阵刺痛,王宥骋竟然咬我了!
“你给我松口!”我疼得喘不过气,一个劲儿往外拉,陶源他们都上来捏他的嘴。
王宥骋眼睛湿漉漉的,被人捏着松了口。
我气不打一处来,这小神经病太过分了,一手把他推到地上踢了两脚。
要不说我寸呢,那两脚直中脸上,鼻血窜出来染上我的鞋底。
王宥骋捂着鼻子五官皱在一块,鼻血从他手缝里冒出来,校服前襟上都是红的。
我被吓傻了,站在原地不敢动,身边有人去叫老师。
秦小萍急匆匆地跑过来,“哎呦我的小祖宗诶!这怎么弄的啊!怎么这么多鼻血!刘愚江,我要告诉你妈!”
最后一句话又成功让我对王宥骋的厌恶增加了一格,到底谁先招惹谁的。
唐明宇把我东西收拾了,放到最后一排,“以后别搭理他,这种娇气包,以为谁都得绕着他转!”
陶源把他的弹力球递到我手心里,“还疼不疼!这小子属狗的,欺负女生还咬人!咱几个点背,别难受了江子,许姨那让我妈帮着劝劝,不至于让你挨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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