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种

　　离婚期越来越近了，玉凤的爹余火山寻思着怎么也得给姑娘玉凤打一张大挂衣柜，还喷亮堂堂枣红漆，这样才能体体面面把玉凤嫁过去。尽管家里穷在姑娘陪嫁上并不显得小气。一年前同村一组的一个姑娘因婚期近了，死活吵着要爹打一张柜作陪嫁，爹爹说什么也不肯，姑娘一时想不开，一口服下了农药，在婚前三天死了。村里谈起这事都觉得惋惜。余火山本想把木料留着大儿子玉刚砌房子用，做门做窗都挺好。可闺女要出嫁，一咬呀就把屋后的一棵大桑树伐了。丢在屋后的塘里泡了半年，然后拉上岸晒干，把树裁筒后，领着大儿子把树筒拉到大队锯板子，再把刘木匠请到家，挑来斧头锯子和刨子等家什，供吃供喝还付工钱，一个星期后，一张漂亮的大挂衣柜立在家里，玉凤看在眼里喜在心里，时不时用手摸摸柜门，心中充满无限遐想，有时俏丽的脸在挂衣柜镜前一站，整个人都陶醉在未来的幸福中，因而做事也更卖力了。
　　未婚夫家托媒递来800元彩钱，用来购买黑白电视机和自行车的，那时农村里电视少，那家有儿子结婚才添电视，隔壁邻居无事时一般去看电视，电视节目频道不多，却相当吸引人，人们一直看到电视节目说“再见”才搬着自带的板凳回家，玉凤家里每到晚上都很闹，二哥哥去年结婚时买了一台熊猫牌电视机，左邻右舍晚没事也都来她家看电视。二嫂金花也很热情，从不嫌弃人家。邻里邻居的和睦才是最重要的。
　　第二天一早，余火山揣着800元钱和儿子玉刚拉着板车街给玉珍添置嫁妆。买了台永久自行车花了一百九拾元，一台熊猫牌黑白电视机花去500元。再买了台落地电风扇，800元钱用完了，还自己掏钱买了台山洋（录音机），可以放磁带的。用仅有的零花钱给孙子余力买了一筒饼干。来回花了一整天，就连儿子玉刚说口渴都舍不得在外花钱买杯水喝。回到家里已是黄昏，尽管肚子饿得肌肠辘辘，浑身无力，看见了小孙子余力就又来了劲。一手拿着饼干在空中扬了扬，朝小孙子招了招手，余力刚满三岁，看见爷爷手里的饼干，咧开笑了，三步并作两步屁颠屁颠地跑过来，接过爷爷手中的饼干，大口大口地吃起来，火山在一旁一个劲地说：“慢点吃，别噎着。”
　　今年的棉花收成好，被子早就弹好了四床，留了一点铺花做袄子用。农村一年四季面朝黄土背朝天地辛苦劳作，遇到收成好点就有点盈余，收成不好就没有什么盈余，更别谈跟一家老小添件新衣服，他们的钱可都是从牙齿缝里抠出来的，一分一离地攒着用在刀口，哪有闲心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
　　一天史刚来到玉凤家，怀里揣着钱说是去街扯结婚穿的衣服料。玉凤忸怩着不肯去，史刚没法，愣在那里不走，最后好说歹说，由二嫂金花陪着，三人一同上街去了。来到百货商场，琳琅满目的商品很招人的眼，玉凤很少街，见了这么多好看的商品有点兴奋，这里也想瞧瞧，那里也想摸摸，扯衣料的事基本是二嫂做主。玉凤扯了一件缎子袄，二件涤纶裤，一件毛料做春装，给史刚扯了一条毛料春装，一条涤纶裤，一件军绿棉布袄。玉凤看中了一块碎花布，白底子点缀着大朵大朵鲜艳的玫瑰花，做条裙子一定很好看，想要又不好明说，“嫂子，这布料做裙子么样？”
　　“不错，喜欢就扯七尺，做一条连衣裙，我还从未看你穿过裙子。”
　　史刚也附和着“喜欢就买吧，你穿裙子一定很漂亮。”
　　玉凤拿眼睛看着史刚没有回答，史刚就要售货员把那布扯了七尺，付了钱准备回家，可玉凤此时并不想走，她心里在想弟妹也从未穿过新衣服，又不好明说要史刚给他们买，眼珠一转说：
　　“娘让我给玉珍也扯一件新衣服，我出门时娘给了我几块钱，叮嘱我几遍，我咋差点忘记呢？”
　　史刚说：“买吧买吧，我有钱呢。”末了跟小侄子买了一双球鞋，一顶帽子，给大嫂扯了一件衬衣料，二嫂选中了一条卡叽布做裤子，给玉珍扯了一件军绿的确良做春装，三人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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