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次恋爱

　　许爸许妈在许简大二那年刚过完21岁生日突然遭受意外，那时许简还在上专业课，一个陌生电话打了过来，他挂掉了，然后那个号码又打过来了，因为老师比较严厉他就又挂掉了。准备继续听讲时，手机震动了，有人发短信给他。他不耐烦以为是什么诈骗电话。却看到短信内容是：小许啊，我是吴娘，我刚给你打电话你可能有事接不了，我就让便利店店主帮我发短信给你，小许呀，你快回来吧，你妈妈今天晚上跟我们出去纳凉，突然就倒了，我们送到镇上的医院急救了一下，人家说镇上医院不行，要去县里。
　　许简看到这里拽上书包就冲了出去，没管太多，跟辅导员打了电话请了假就定飞机票回去了。下午到镇上的时候，许简直接去了医院，办理了手续把妈妈转到了县上的医院，许母一直没有醒来，医生说是突发性脑溢血，比较及时没有性命之忧，不过醒来可能会成为植物人了。许简坐在医院走廊的座椅上，眼神空洞，他有点接受不了，小时候总爱把他从树上揪下来的母亲再也不能行走，总爱老远叫他回家吃饭的母亲再也不能对他说出一个字。他记得他几个月前去上学的时候，母亲送他出门，走到家门口就站在那里看着他，嘱咐他注意安全，好好学习，母亲背后就是那颗大大的梧桐，母亲站在绿油油的梧桐树下微微笑的眼角有着皱纹，现在的母亲躺在病床上，医院四周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床单被洗的泛白，她闭着双眼，戴着氧气罩，许简想抓住她，抓住她让她回来，让她再看看自己，再跟他说说话，哪怕是骂骂他也好……可是母亲就是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晚上许父也匆匆赶火车回来了，接手了许简的照顾工作，面对医生的诊断证明他什么也没说，就只是坐下来开始收整病床的东西。许简出了医院去给爸爸买点吃的，长途赶车未进米水的许父看起来异常沧桑。许之明在深圳一个工厂里上班，由于踏实肯干，再加上资历深厚已经升为一个小总管了，工资待遇不错。就留容易生病的许母在老家养身体顺带照管一下许简。第二天，医生说病情不好控制，建议去更大更专业的医院接受治疗。于是去了市里的医院。半个月后的病情逐渐控制不再恶化，身体也有了快苏醒的预兆。医生说可能就在这一两天，要时刻关注一有动作就马上联系护士。许之明感觉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下，决定去买点许简妈妈爱吃的水果，让许简坐在床边看护。
　　张佳发了消息：许简，叶阿姨情况怎么样了，你不要太难过，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在你身边的，我们会一起度过的。
　　许简打开打字框正要输入，一个陌生电话来电，“喂？”“喂！你是许之明的家人吧！他在黄宁路口出车祸了，送去了医院。你快来吧！”
　　许简懵了，他一瞬间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谁？谁出车祸了？他冲出病房门，急忙让护士照看一下许母，冲到一楼的急救室，有刚到的救护车里抬下来一个人，许之明已经面目模糊，腿和手怎么变成了不正常的弧度弯曲着。
　　许简一路跟到急救室门外，无力感让他坐地上。人的一生怎么可能短短的时间经历这么大的改变，他还没有准备好，没有准备好接受这些，可是生活却默不作声的猛推了他一把，他不得不跪下，对着生活，对着未来，对着无知……
　　他走在凌晨的街上，路灯和树影的烘托就像语文课本老师分析的那样，医生的那句抢救无效总在脑子里挥之不去，一直循环循环，夜可能真的挺黑，哭出来也许就没人看到，他坐在绿化带旁的长椅上，垂着头眼泪一滴一滴的像关不掉的水龙头，把他的黑色运动裤晕深了两片。他感觉到的是黑暗，陪伴他的父亲走了，这个家变得凋零，他再也不会是那个有靠背的孩子了，他必须得变成个大人肩负起家庭的责任和照顾母亲的重担。指头攥着裤子发白，原来真的心痛到极点是无声的，没有多余的情绪用来嘶吼和嚎啕大哭，所有的委屈和难过像努力想掩盖下去却又冒出来了，开始哽咽。
　　“小妹妹，你为什么在这儿哭呀？”面前突然有人说话，吓得许简一抖抬起头，在昏黄的路灯下看得出他满脸都是泪光，“你他妈才是小妹妹呢。”许简脸上有悲伤有被发现的羞愤也有被认错性别的愤怒和尴尬，一张脸像是新手做煎饼果子啥味儿都有。
　　那人原本夜晚遇到烦心事睡不着想着骑着单车出来溜达一下，发现那里坐了个人，整个身子埋在黑暗里，只能隐约看出身体娇小瘦弱，再加上呜咽声就理所应当的认为是个女孩子了。看走了眼也是自己的锅，被骂也不能怪别人。
　　那人尴尬的挠了挠头，看眼前这人站起身来也有一米七八左右，只是瘦，眼睛圆圆的才哭过显得水汪汪的还有点肿，脸上也透着一层粉红。第一次见也不好问别人什么，就想着转移话题不这么尴尬。
　　“那个，这么晚了，这儿又不好打车，要不你坐我后边我载你一程吧。”
　　许简其实非常不情愿和这个叫他小妹妹的人说话，可是之前的确太难过了就一个劲的一直走，也没想到走的这么远，这街上也真没看到一个车，就只能勉强同意了。
　　那人见他脸上似乎是视死如归的模样，就说：“你放心，我载人技术很好的。”许简翻了个白眼，什么也没说跨过去坐了。可是那人一直不开，许简：“你什么毛病，怎么不走啊？”“呃，那个，你可以不要双腿岔开坐嘛，我不好开车，你并拢侧着坐，可以吗？”许简此时心里已经千万匹马奔腾而过，而且他觉得属于开车这个人的已经没了。他不习惯这个姿势，像个女生扭扭捏捏坐在男朋友的后座。终于到了医院门口，他没等自行车停稳就跳了下去，生怕被人看到他这个样子。他刚要冲进医院就被叫住了，“哎，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柳皓，我们留个联系方式吧！”“叫你妈，滚。”许简头也没回冲进去了。这人心想长得挺可爱说话咋这么冲，去医院是出啥事了吗，摇了摇头叹了一声，看来是有缘无分了，然后踩着单车走了。
　　许简来到病床边，母亲像是睡熟了，呼吸悄悄的。他此时都不敢想象母亲醒来怎么办，怎么告诉她爸爸的事，她知道后太难过怎么办，学校那边怎么办，母亲谁照顾，这些问题变得现实清晰，他面朝窗外，夜晚的城市除了霓虹灯闪烁，人们好像都回自己的家了，而他的呢，他的家在哪。
　　“小简，快点起来吃饭了。不然开学典礼要迟到啦！”伴随着一阵陌生又熟悉的女声，一个中年妇女腰系围裙，头发随意的扎在耳后盘起来，眼带笑意。许简从床上猛的翻起来盯着门口的女人一手拉着门把一手拿着锅铲，缓缓一个“妈？”女人有点疑惑的瞪了瞪眼睛，“怎么？睡糊涂啦？快点换衣服吃饭。”随口退出房间关上了门。许简冲了出去抱住了她，王晓突然愣住，心想这孩子可能是开学了比较激动。
　　许简回了房间，感觉脑子空白，环顾一周，周杰伦的海报，乱七八糟的书桌上摆着一张录取通知书，再看看床上富贵花开的被套，这确实是当面许母不顾儿子反对，执意换上的，说是亲戚送的好料子暖和又舒服。大脑似乎加载了五分钟，原本是在吴娘家吃了晚饭然后睡觉了，然后就，就，就，就这样啦？
　　许简实在是难以置信，又跳下床翻日历，2012年9月1日。打开窗发现真是许母为了照顾儿子上学方便在学校附近租的房子。这里望去刚好可以看看学校操场上红旗飘飘和准备开学典礼已经有好多班级差不多人都到齐了。
　　于是许简匆匆换好衣服吃了两口饭就冲出门丢下一句“妈，我走啦！”冲冲赶到校门口看着‘嘉兰一中’四个字，想起来初三那段埋头苦读的时日，原本成绩一般的许简为了不让王晓失望，中考前几个月真是学海无涯苦作舟，看的许母几度不忍，叫醒趴在桌子上睡着口水流一作业本的许简别学了。好在工夫不负有心人啊，查成绩那一天整栋楼都能听见许简一会儿上蹿下跳一会儿嚎啕大哭一会儿嘎嘎笑。
　　依仗着自己心里年龄已经27了，和一群小屁孩上高中，许简自信的踏进大门，心想老天给我一次机会重开，我一定得大有作为啊！
　　“许简！”听到后面有个人叫他，转过头来就愣住了，那是16岁的张佳，是青春靓丽的少女，是以后跟他恋爱进入同一所大学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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