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意流年

　　“阿悦，阿悦啊！”
　　安悦被叫醒的时候，正在两万米云端之上的高空。
　　她极不情愿地睁开眼，伸出窝在毯子里的手拨开了脸边散下的碎发，眯着双眸聚焦起视线，看清了面前明媚的笑脸。
　　“唔。小暖……”安悦展开双臂伸了个懒腰，很没形象地打哈欠，“你不睡么？”
　　顾小暖耸耸肩，笑得纯真无害：“睡不着啊，我整晚都在玩PSP。”娇憨的少女扬了扬手中纯白的精巧机器，笑容愈发灿烂。
　　阿悦揉了揉仍有些惺忪的睡眼：“那叫我干嘛？”
　　“快没电了啦~阿悦你的给我玩好不好？”
　　“怎么不叫Coco她们借你？”阿悦掀开身上盖着的毯子，解开安全带准备起身。
　　“喏，”顾小暖站起，背过身，跪在软椅上，手扒着椅背，指了指坐在后排的两个少女，“你看嘛，Coco和小迷睡得那么熟，我怎么好意思吵醒她们啊！”
　　安悦侧头看向后排与她年纪相仿的两个女孩。
　　染着栗色短发的少女娇小的身子几乎整个儿蜷缩在米色的毛毯里，歪着头，半边脸藏在了被拉高的毯子里，看上去睡得很安稳。相反，坐在她身旁的少女睡姿却有些夸张，整个人斜着躺在椅子上，头靠着短发女孩的肩，身上的毛毯已经有一半滑到了地上。
　　安悦不由得笑了笑，回过头，捏住顾小暖柔软而有弹性的脸颊：“啊……这么说，你就舍得吵醒我吗？顾小暖，原来你觉得我这么好欺负啊？”
　　“啊啊……痛……”小暖低声痛呼，连忙挥手打掉安悦蹂躏她脸颊的“魔爪”。
　　“很痛欸！阿悦你下手轻一点嘛！”小暖用手捂着微微发红的脸颊，瞪着无辜的大眼睛，“不是觉得你好欺负啦！只是，阿悦你不是说你失眠很严重吗？我以为你没睡着啊……”
　　安悦一怔，没有接话。
　　——失眠么？好像刚刚睡得很熟啊……
　　机舱的照明灯早已在深夜时分关闭，只有顾小暖头顶的座位灯亮着，幽暗的明黄色光线带着些朦胧的色调。
　　——还是因为梦到了他，所以才睡得那么安稳？
　　阿悦摸到座位扶手内侧的开关，“咔”的一声轻响，座位灯应声而亮。
　　“起来，换个位子，我帮你拿PSP。”
　　顾小暖立刻撤掉了可怜兮兮的眼神，笑嘻嘻地起身挪到了靠窗的座位。
　　安悦踮起脚尖，打开行李箱隔层的挡板，有些费力地在随身的挎包里掏了一会儿，拎出了一个粉色的PSP扔给顾小暖，自己又拿出了一个黑色的。
　　“欸？是新的PSP吗？”小暖拿着手中的PSP，有些惊讶地左右端详。
　　“嗯。”安悦轻声应道，重又坐了下来，“上次代言广告的时候那家公司送的，听说是新品。”
　　“哇~阿悦你接了Shadow的广告？这个新款市面上才刚出一个礼拜呢！”
　　安悦看着身边的女生两眼放光地捧着那台PSP，嘴角不禁漾开浅浅的笑：“喜欢的话，送给你好了。我还是习惯用旧的。”
　　“欸？真的嘛？”如她所料，少女可爱的娃娃脸上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嗯。”轻轻地点点头，表情恢复了淡然。然而那个叫做小暖的少女柔软唇角弯出的明媚笑容却越发灿烂，温暖如春日午后柔和的阳光。
　　小暖，顾小暖。
　　真是人如其名。
　　这样的女孩，走到再冰冷的地方也不会感到绝望，因为她本身就温暖如阳光。
　　——你是个永远都长不大的孩子啊……
　　——小暖，就这样微笑下去吧，一直这样温暖地微笑下去吧。你这样纯净的孩子，不应该经历这世上任何的灰暗与冰冷。
　　——当然，我也并不希望你经历。
　　瞥了一眼腕上精致的链表，指针指向的时间是：五点四十分。
　　“快要天亮了。”安悦轻声说。
　　“欸？”小暖连忙伸手拉起机舱小窗的挡板，有微弱的亮光照射了进来。
　　飞机外一望无际的云海在朦胧的晨光下渐渐清晰起来。
　　“阿悦，等一会儿可以看到日出吗？以前晚上坐飞机的时候我都因为工作太累所以睡得很沉呢，错过了好几次。”小暖圆圆的小脸几乎都要贴到窗户上去了，孩子一般对新奇的事物感到期待与兴奋。
　　“嗯。应该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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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衣的少年浸染在旭日绚烂的光芒之中，交织的明亮光线笼在他的四周，他修长的身姿外廓仿佛浮着一层柔和的光晕。
　　少女怔怔地望着绚烂的赤红朝阳，看那晨光破云而出，让人为之目眩。
　　少年侧过头，浅色的光线勾勒出他脸部完美的轮廓，那样的容颜，美好到令人沉醉。
　　“呐，怎么样？很漂亮吧？”
　　被少年磁性悠扬的嗓音给拉回魂魄的少女有些神情恍惚地转过头，视线触到了少年唇边温和的笑意。
　　“也、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少女倔强地仰起头，如是说。
　　少年笑出了声，伸出手按在少女的头顶，轻揉，她乌黑柔软的发微微凌乱起来。
　　“阿悦，有些时候，你这样过分的倔强，真的还蛮可爱的。”
　　少女静静地站在他面前，难得没有反抗，任他用手宠溺地揉着她的发，像只被安抚后温顺起来的小野猫。
　　“莫忆。”
　　沉默片刻后，少女忽然开口唤道。
　　那是她第一次认认真真地唤他的名字，而不是在此之前总是有些傲慢的一声“喂”。
　　“嗯？”少年微眯起秀气的双眸，笑容依旧。
　　阳光映着瞳孔，在视线中泛开一轮轮的光晕，朦胧光芒间，少年清俊的容颜显得愈发美好。
　　“如果我说很好看，你以后，还会再带我来看么？“
　　少年怔住，尔后，浅笑。
　　伸出双臂，少年轻轻地环住她，动作轻柔，仿佛他怀中的少女是易碎的水晶娃娃。
　　少女条件反射地想要推开他，却终究在进行到一半时放弃了动作，原本有些紧绷的神经反而放松下来，僵在身侧的手怯怯地抓住了少年纯白的衣角。
　　少年轻声叹息，收紧了搂着少女的双臂：“阿悦……你怎么是这么让人心疼的孩子啊？“
　　少女的前额抵着他的肩头，有些疑惑地皱起了眉，紧接着却在下一秒听见他以认真坚定的语气开口。
　　“我会的。“少年的嗓音干净清澈，仿佛天籁，“只要你喜欢，只要你想看，我就一定会带你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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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悦戴上耳麦，启动PSP，点开音乐文档，挑选了一首歌，播放。
　　随意地翻看着PSP里各项功能中的文件，在点到内存时发现已经所剩无几，于是熟练地按下“返回”键，开始删一些不需要的东西。
　　图片文档里的东西格外的多，大部分都是六个女生的合照，还有在巡回演唱时互相偷拍的搞怪照片。
　　除去一些在电脑里没有存档的照片，安悦一边翻看着，一边不断地删除。
　　删到102张时手指已经有些僵了，安悦停顿了一下，再次按下“删除”键的同时查看了一下数字标码，发现只剩下最后一张了，于是轻舒了一口气。
　　屏幕上迅速地弹出了仅剩的那张照片，安悦的目光落在其上，只看了一眼，便凝固了一般，无法移开视线。
　　照片上的少年穿着白色的衣衫，微微侧着头，似乎在和身边的人说着些什么。微长的刘海刚好垂到睫毛，在他的眼睑下打出些许阴影。那一双眼睛不是很大很有神的类型，却是细长好看的形状，眯起时，分外的秀气妖娆。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那样美好的少年呢……
　　他偏白的肤色，清俊的容颜，甚至于他总是那样微有些凌乱却仍旧是很好看的发，他笑起来时喜欢眯起的细长的眼……
　　——安悦，这些，都是你曾喜欢并眷恋他至今的理由吧？
　　阿悦迟疑了片刻，手指轻按，屏幕上立刻弹出“是否确认删除？”的问话框。
　　手指按下。
　　“文件已删除。”
　　心里的一个空洞中仿佛又被生生挖去了什么，空荡荡的冰冷和失落。
　　“阿悦！阿悦！”
　　耳麦里传出的音乐声里混入了身旁少女的呼唤，语气里透出毫不掩饰的欣喜。
　　安悦转过头，看见小暖有些兴奋地指着窗外。
　　眼瞳微微地转动了一下，视线便正对上了从小窗直射而入的阳光。
　　朝阳炫目如斯，赤红如血，金色的粒子顺着光线向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洒落，太阳张开光芒的翅膀，炫耀着它独有的耀眼与温暖。
　　“只要你喜欢……”
　　“只要你想看……”
　　“我就一定会带你来看……”
　　——骗人。
　　——全都是骗人的。
　　——戚莫忆，为什么当时的我偏偏就信了你的承诺？
　　——如果没有放任你靠近我，我就不会喜欢上你吧？就不会到在还忘不了你吧？
　　——可是，这么久了，这么久了啊……我连忘了你都做不到，又该怎样割舍掉对你的喜欢？
　　——就算把关于你的一切都按下“删除”键。但你的样子，你给的回忆，你的所有，其实都已经无可挽回地在我心里固执地成为了永久“保存”的部分。
　　——莫忆。戚莫忆。
　　——我从未对你承认，但却无法自欺。
　　——我。喜欢你。
　　——我。想念你。
　　——我。忘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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