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洞展示柜

　　拉尼亚凯亚看到那个幼崽的时候，他正抿着唇四处张望着什么。
　　大概才到自己腰间的幼崽，在慌乱的人群中如同惊涛中的一叶扁舟，他无法抵抗人潮的力量，只能被裹挟着踉跄前行，即便如此，他脸上的沉稳之色还是让他同周围的同类区分开来。
　　突然入侵的异星来客让这里的居民惶惶不安，就像是沙丁鱼群发现它们之中混入了其他鱼种那样，他们躁动，他们奔逃，他们反抗...然后被镇压。
　　拉尼亚凯亚微微叹了口气，她对即将发生的事情兴趣缺缺，因为这颗星球没有能够阻拦她的军团的力量，结局已经可以预料了。
　　她将如愿以偿。
　　类人形态的入侵者略一思索，从落脚的矮房顶上跳了下来，忠诚的虫族士兵们为女王的前进方向让开了道路，她走到幼崽面前，那个幼崽抬起头，黑色的眼睛干净而又纯粹。
　　和她幼年不慎遗失的那颗星核一样的颜色。这个认知让拉尼亚凯亚的情绪瞬间柔和了下来，“你在找什么？”她放缓了调子。
　　幼崽看着她，沉默了一下。
　　慌乱的人群渐渐被聚集到了各个临时轰炸出来的深坑中，士兵们全副武装的围在坑边，拉尼亚凯亚没关注这些，她看着不做声的幼崽，在心里默数着，在数到第五下的时候，幼崽给了她答复。
　　“...我的妹妹不见了。”他说，“你可以帮我找找她吗？”
　　拉尼亚凯亚想了一下，“不行哦。”她拒绝道，“这会打扰到我的任务进度。”
　　幼崽眼里希望的光淡了下去， “那我自己去找她——”他抿着唇说着，扭头就想走。
　　拉尼亚凯亚觉得这个表情真是漂亮得惊人，突然收藏癖发作的女王抓住了幼崽的手腕，他挣扎了一下，察觉到无法挣脱后就停止了再做无用功，只是抬头瞪着这个莫名其妙抓着自己的异星少女。
　　“别这么着急啊。”拉尼亚凯亚把抓着手腕的姿势改成用手掌包裹住对方拳头，幼崽紧捏成拳的手小小的，她勉强能够握住，“你要不要来看看我的军队？”她笑眯眯的问。
　　说是问，但是她却没有多少征询的意思。拉尼亚凯亚抬眼看了看天空中的折跃舰，一束蓝光立刻出现在了他们所在的位置，男孩缓缓离地，被蓝光吸了上去，他慌乱的挣扎了起来，但又极快的镇定了下来。
　　拉尼亚凯亚甚至觉得那个幼崽脸上出现了跃跃欲试的好奇。
　　“真是极佳的适应力啊。”拉尼亚凯亚温柔的凝视着那束光柱中的人影。
　　“每个星球都有着如此闪亮的明光。”一个声音回答道，然后是单膝下跪的声音，“陛下，所有区域都已收拢完成。是否投放药剂？”
　　拉尼亚凯亚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启动了传送装置，她的身躯被跃动的蓝光覆盖，然后失去了踪影。
　　跪在地上的虫族抬起头，半拟态化的脸上满是狂热。

　　星球外，母舰凯亚中层，指挥中心。
　　“诶，我带上来的那个幼崽呢？”拉尼亚凯亚坐在指挥大厅中间的座位上，不满的踹了踹跪在自己面前的虫族的膝盖。
　　这个时候的女王的行为和她的外表有些搭配了，恶劣得像个小幼稚鬼。被她踹了好几脚的总指挥官极力克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这让他看起来有种无基质的冰冷感。
　　“已经在路上了。”他说。
　　话音刚落，指挥中心的门就打开了，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把那个幼崽带了进来。
　　表情惊慌，但仍保留着镇定，看起来没哭过，还行。看了一下简单得出结论后，拉尼亚凯亚几乎是雀跃着把幼崽给拽了过来。
　　起身跟在他们后面的总指挥官看了看女王和幼崽接触的手，挪开了视线，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分配指令，随着他一条条指令的发布，整个指挥中心的人员都低声忙碌了起来。
　　“说好的给你看看我的军团的。”她把人拉到身旁，自己坐了下来，几乎是用着炫耀的口气说着这个话。
　　前方十几米高的玻璃幕墙显示着他的那颗星球的样子，很壮观好看没错啦...但是说好的军团呢？幼崽疑惑的回头看着她。
　　拉尼亚凯亚示意他继续看。
　　幕墙两侧有数据流的光芒跃动而下，几乎是瞬间的，这面墙被分割成了十几块区域，中心依旧是那颗星球，但上面好像多了很多黑色的点，其他区域也陆陆续续的出现了各种形态的类人生物的脸。
　　它们用着幼崽听不懂的语言说着什么，表情上满是狂热。拉尼亚凯亚从椅子的扶手下扯出来一块显示屏，点了几下，屏幕中间的蓝色星球就变成了一艘巨大不规则形状的黑色舰船——
　　“这是我们所在的凯亚舰。”身旁的少女用他能听懂的语言说着，声音在大厅里异常清晰。
　　然后她双指在屏幕上收拢，幕墙上的视角也被拉远了——幼崽震惊的看着幕墙，星球背景下，大大小小的舰队群护卫在凯亚舰周围，占满了屏幕。
　　“喏，这就是我的军团。”拉尼亚凯亚露出了笑容。

　　五个宇宙标准年可以做什么？
　　足够让一个男孩被训练成战士，足够让他理解现实背后的深意。
　　“陛下...为什么要入侵这些星球呢？”已经是少年体型的柯西站在拉尼亚凯亚身后，犹豫的问。
　　现在已经不能叫他幼崽了，五年里他很好的完成了各种训练，身形渐渐抽条，虽然个子在虫群内依旧是个小不点，但是已经没人再把他当成是个孩子。他这几年过得尤其艰难，也许是因为女王对他的异常看重让虫群不喜，也许是虫群对异族有着本能的敌意。
　　环境的刻意针对让他成长迅速。
　　拉尼亚凯亚正在嗅着一枝刚折下来的、含苞待放的花，这是这个星球的特产，植株只能在这个星球上存活，无法移植，花瓣中含有的某种基因修复液是星际黑市的热门产品。靠着这个花，这颗捷塔星收敛了财产万贯；靠着这个花，捷塔星的几方控制者厮杀百年不休。
　　依旧是少女形态的虫群女王把这支花插进了衣服的口袋里，没有回答柯西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认为什么是一个族群发展的动力？”
　　“...想要获得更好的生活？”柯西迟疑着回答道，
　　“啊，不错，很接近我的答案了。”拉妮娅说，然后低头继续荼毒粉色的花丛，价值千金的植物在她手里如随处可见的野草，枝条被折下，随意的卷成圆环，绕了一圈又一圈。
　　她做出了个相当简陋的花环。
　　拉妮娅看着手里粗糙的造物，漫不经心的把它扣在了脑袋上。“欲望是毁灭，也是进步的阶梯。”她突然说。
　　柯西愣了一下，看上去很不理解这和他之前提出的问题有什么联系。
　　“但生命的欲望总是会受到生存环境的限制。”拉妮娅凯亚轻声继续说，她放缓语速说话时的声音可以称得上甜美，但眼神却依旧是淡漠得冰凉又无情。“阶层限制着进化，道德限制着进化。生活在一个稳定社会中必定会受到来自这些方面的制约。——这样的进化，永远也突破不了框架。”
　　不动声色的，柯西把指甲嵌进了手心的肉里：“所以您选择摧毁社会...摧毁这些框架？”
　　女王转过头，猩红的眼睛里充满了疑惑。虽然对柯西的小动作毫无察觉，但在漫长的相伴中，拉妮娅能感受到自己的某些理念并不受到柯西的认可。
　　她有些无法理解这种不认同的情绪。
　　“摧毁框架？当然不。”她微微摇头，进行了否认。“这太复杂了，且效果微弱。如果你有好好看我给你的那本《宇宙之众》的话，就应该知道族群——”
　　“只要仍有薪火便难以灭绝，只要精神流传便会出现从众。”柯西抿着唇，打断了拉尼亚的话。
　　见鬼，这时候的她看上去像是学校里的教导主任，动不动就抽背这一点特别的像。柯西从心底里抵触着拉妮娅的所作所为，——关于那些非法的星球袭击以及其他什么星际联邦要员的暗杀；但受到她的质疑后那深深的不虞也不是作假。
　　情绪矛盾得让他忍不住把嘴巴抿得更紧了。
　　女王对他的矛盾心理一无所知，在感情上，虫族永远是单纯而又坦率的，所以此刻的拉妮娅愉快的笑了起来，带着一些自豪，“不错，看来你有好好看那些书。”
　　她抬起手，鼓励性的拍了拍他的肩。
　　“你以为我每次着陆在主要都市，把人聚集起来，是为了什么？”拉妮娅问。没等僵在原地的少年做出回答，她接着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固然，族群动荡是进化的方式之一，但是我无法确定那样是否会走上正确的进化之路。”
　　拉妮娅还想说点什么，但是通讯器响了起来，来自母舰指挥部的通话。
　　“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了。”里面传出了总指挥的声音，“有小队报告那名人类在您身侧，考虑到他并未接受过药剂测试，是否需要先令其回归舰队？”
　　“未接受过药剂测试”一句话让拉妮娅有些蠢蠢欲动，她看了一眼规矩站在原地的柯西，那双漂亮的黑色眼睛低垂着，掩盖了所有情绪。拉妮娅设想了一下那眼睛里失去光芒的样子，竟然会有一种再次失去了宝物的惋惜感。
　　算了，她打消了自己的念头。

　　凯亚母舰，指挥中心。
　　拉妮娅坐在她的“王座”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用手指敲着扶手，而眼神却一直放在总指挥身上，表情若有所思。
　　先不提当事虫的感受如何，指挥中心的其他虫族纷纷觉得这目光要是停留在自己身上这么久，怕是激动得走路都是同手同脚了。
　　这样想着，他们对一切表现正常、语调毫无波动的总指挥官的崇拜之情不由得又加深了一些。
　　当然，只有当事虫知道自己克制得有多么艰难。
　　他感觉自己领口的扣子扣得太紧了，让喉咙无端发疼，想要解开最上面的那颗扣子，却又觉得这动作未免过于奇怪。一堆乱七八糟的思维突然窜进脑海，然后被理智强压了下去。
　　克制是你和周围同胞最大的不同、也是让你能走到这一步的原因。总指挥在在心里告诫自己。
　　别露出什么低等虫族的丑态。
　　他这样想着，感觉自己逐渐找回了冷静。
　　拉妮娅凯亚停止了自己敲扶手的动作，站了起来，有什么东西在她的眼中沉淀了下来，像是什么粘稠的果酒。
　　“阿贝尔。”她说出一个名字。
　　总指挥官走到她面前跪了下来，左手捏成拳抵在自己的右胸口。“请您吩咐。”
　　“暂停目前计划，你跟我出来一下。”拉妮娅披上黑底金纹的斗篷，率先走了出去。
　　指挥大厅出口的右侧，弦窗长廊。
　　拉妮娅背靠着弦窗，身后是苍渺的无尽星空，她看着长廊边一盆生长健壮的植物，只分给总指挥一点眼角的余光。
　　“那句话，你是故意的？”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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