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刀比沧萝高

　　石室无窗，看不见日夜交替的变化，仅能从送饭的次数来计算时日，两餐为一日。但次数多了，女孩也记不清过了多久，分不出此刻早晚。

　　也是后来等她出去了，才知道在开始减少饭食数量之前，他们在石室中一共待了三月，期间每月进行一次考核，每次的淘汰者数目不定，到最后一次考核结束，他们已从五十人减少到四十二人。

　　十五把匕首，拿的人却只有七个，等第二天有人前来将剩余匕首收回时，女孩在关门之前，还听到那人摇着头对同伴说：“还是给多了。”

　　像是叹息门内众人的命运，嬉笑他们的短见，以及习以为常的见怪不怪。

　　女孩吃掉自己的食物，然后翻开手边竹简。

　　虽然每天都有人帮助他们扫盲教习，但她仍无法完全将竹简读完，更别说提前修习后面的术法。而真正努力之人往往不会满足于每日有限的授课。

　　今天的饭虽然少了些，但不至于让他们饿着，因此所有人对此都没表示出异议，他们也不敢。有不少人已经吓破了胆子，还有些是逆来顺受。但女孩不属于任何一类，愿意拿起匕首的都与她一样。

　　她环顾四周，仔细观察着每个人的表情，那个叫瑶华的小姑娘已经开始照着竹简的内容修炼更深一层的阴阳术。

　　想了想，她抱着竹简走向瑶华：“你是秦国人吧？你吃饱了吗？”

　　瑶华是第二个去拿匕首的。她警惕地点头：“怎么了？”

　　“明天我将食物分你一些，你教我认秦国的文字，好不好？”女孩回答。

　　似是在思考女孩话语中的真实性，半晌，瑶华开口：“那就等明天再说吧。”

　　“哎。”她轻轻答应一声，在瑶华身边坐下，继续修炼先前的基础阴阳术。

　　第二日，女孩果然将自己的饭拨了一些到瑶华碗中，而瑶华也兑现了承诺，问她：“怎么教？事先说好，我不可能教你很久，我还要修炼。”

　　“你念一遍就行。”女孩小声道，“我记得住。”

　　过目不忘的本领，这让瑶华有些羡慕。

　　逐字念完一卷竹简，女孩道谢，开始自己的修行。她的进度已经晚了一日，要快些赶上去才行。

　　日复一日，送来的饭果真如先前所说般日益减少，但孩子们除小声抱怨外，并不敢多说什么。

　　但这不代表他们愿意忍受饥饿。

　　终于，他们为了食物开始争抢。

　　最先针对的永远是弱势群体，年龄更小的、看起来瘦弱的、胆小怯懦的、阴阳术不够好的……

　　渐渐的，那些被抢夺者发觉自己连活下去都开始吃力，于是奋起反抗，也凝聚出一股力量。

　　这间石室内的景象就像是诸国的缩影，纷争迭起，争斗不休。

　　女孩睁大眼睛看着眼前飞溅的一串血珠，在空中开出朵朵糜烂的花来。

　　瑶华将匕首捅进一个人的身体里，稚嫩的脸上是夹杂了惶惑的狠厉。

　　她踢了女孩一脚：“不想死就动起来！”

　　手心渗出黏腻汗水，女孩加大了力气去握住匕首的柄部，就地翻滚躲开一个人的飞扑，抬手一划便是一道血痕。

　　鲜血顺着匕首砸在地面，“啪嗒”一声，像她被现实砸碎的恐惧。

　　——她要活下去。

　　有什么自灵魂深处苏醒，使她血液沸腾，叫嚣着战斗。

　　白色的神圣殿宇垂落一束光芒，她还站在黑暗里，却已无意识踏上追寻的阶梯，这是篆刻入灵魂的渴求，亦是传承于血脉的共鸣。

　　似乎有一道目光自六天之界轻飘飘落在众生身上，带着高高在上的审视。

　　她亦是众生之一。

　　失败者被傀儡无情地拖了下去，地上的红色被清水冲刷殆尽，无人记得他们的名姓，很快他们存在的痕迹也会从这个世界上抹除。

　　女孩在周围人忌惮恐惧的目光中平静地享受着胜利的果实，她漆黑的发黏在苍白的脸颊上，带出一道湿润的血色。

　　如往常一样，安静用餐，然后修炼。

　　现在，石室之内还有三十四道呼吸。

　　吃饱的感觉真好，女孩唇边露出一抹舒适的笑意，小小的手摸着圆圆的肚子，诡艳的玉色眸子弯成两弧新月，视线从周围人的脸上一个个扫过。

　　那双眼睛干净澄澈得如同楚国的湖光与山色。

　　她低头，双手捏出复杂的手印，淡白色的光芒在指尖亮起，随着手印的变化愈发明亮。

　　金曰从革，兵之利也，其阴阳术的威力也更大、更具有攻击性，且她身边还有一团炙热爆裂的火焰。虽然火克金，但当二者一致对外时，则无往不利。

　　暂时，女孩还不需要思考若她们刀剑相向，她该当如何。

　　五行之中，相生相克，阴与阳互为表里，无可分割，从无哪一个更强之说。但即使自己拥有他人无可比拟的卓越天赋，女孩仍旧选择先单修金系阴阳术。

　　她没想那么多，原因很简单，专注一路才能更快看见自己的修行成果。

　　青铜匕在她手中愈发锋利。

　　女孩数了数，现在石室中的人还有十五个，究竟要减少到多少人，她才能出去呢？

　　即使人数已经比最初少了很多，整个石室都显得空旷起来，但每日被送进来的饭食依旧不够所有人饱腹。

　　依靠抢来的食物，女孩的模样与最初有了极大变化，胖了不少，不再面有菜色，头发也变得漆黑柔顺。虽然比起常人还是瘦小，但至少饱满了些的脸颊让她看起来不再像个骷髅。

　　那份卓人的姿色再也遮掩不住，只是因为在这里，才没有人管她长得好不好看。

　　将匕首上的血抹在倒下之人的衣服上，女孩心中默念数字，十四、十三……

　　阴阳幻力耗尽，便用匕首去刺、用拳脚击打、用牙齿去咬，只要你能战胜对手活下来，什么方法都可以使用，哪怕如同失去人性的野兽。

　　她很早便发现自己的力气很大，可谓是天生神力，这让她在战斗中占有优势。

　　终于，当石室内仅剩七人，而这七个人手中都拿着匕首时，那扇青铜门再次打开了。而这次，通过青铜门送进来的不是今日饭食，而是他们可以出去的消息。

　　女孩低头凝视自己的匕首，或许它就是考核通过的凭证？只是不一定所有人都能保下这个凭证，除了她与瑶华，剩下匕首的主人几经更迭。

　　又或者，即使拿到了凭证，他们也不一定有出去的力气，就比如角落里那两个人，受伤过重，不知道还能不能——

　　啊，有人去为他们医治了，白衣金绣，是金部的人。

　　能从这间石室之内走出的，无一不是优秀的好苗子，需要新鲜血液的阴阳家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冷酷而又利益至上，对那两个重伤之人来说却是救命的慈悲。

　　依旧是那个将他们领入石室内的人，女孩已经忘记了对方的面容，他却还记得女孩这双独特的眼睛，这是南公送来的孩子。

　　能得那位老人家看重，这孩子果然有可取之处。

　　摊开空白竹简，那人问道：“叫什么？”

　　“囡囡。”

　　一声轻笑消散在空气中：“这算什么名字？在这片土地上，十个女娃中有八个都叫囡囡。”

　　他在竹简上刻下复杂的篆书：“楚国来的，我先给你录上‘荆夷廿一’，若运气好，你今后会有名字的。”

　　楚历荆夷，为夏历正月，廿一，为二十一，意为“楚国人，正月批次，二十一号”，正是女孩的编号。

　　沉默着点头，女孩走出那扇沉重的青铜门，身后是清澈的声音脆生生说出自己的名字，带着重见光明的期待。

　　“我叫瑶华。”

　　抬起头，阳光撒在身上，女孩，亦是荆夷眯起双眼，眼角是被夺目阳光刺激出的泪珠。

　　叫什么名字都无所谓，称呼而已，现在最重要的，是她出来了，活着出来了。

　　七个人中，两人被带下去疗伤，剩下五人根据先前所学阴阳术中擅长的系别，分别进入金、木、水、火、土五部。

　　荆夷去的自然是金部，而瑶华则被分到了火部。好歹有相扶数月的情谊，不知她们何时才能再相见。

　　金部为五部之首，执掌金部的是长老云中君，而阴阳家的掌门人则是东皇太一。

　　但这些大人是此时的荆夷没有资格见到的，她现在只是金部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弟子而已。

　　脱下身上的粗布麻衣，换上质地更好的白衣，未成年的女弟子还需要蒙上面纱。

　　水中映照出自己此时的模样，荆夷摸一摸头上系发的红色发带，面纱下面的唇角轻轻勾起。

　　新弟子会受到排斥，更别说两年多以前秦楚刚打过仗，还是楚国主动进攻，却吃了败仗，而荆夷的“名字”明明白白告诉了别人她从哪里来。

　　但她却不在意，有人欺负她那就打回去，打不过就找机会偷偷报复，时间久了，在了解到她的性格后也没人愿意招惹这块难啃的硬骨头。

　　她的身边逐渐安静下来。

　　刚入门的弟子依旧需要有人专门教授阴阳术，荆夷跪坐在自己的坐席上，穹顶犹如群星闪耀的夜空，她在星辉之下展开手中书卷，凝神细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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