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缘落烬

　　还来不及想什么，云魔已经冲了过来。
　　她呆住了，双手下意识地紧紧捂住胸口，所有潜藏的恐惧感化成一声尖叫冲出她的身体，随之而出的，还有体内一股极速膨胀的奇怪力量，那一瞬间巨大的，空净被甩了出去，划出弧线地那一刻，一切轰然坍塌，云魔从她的眼前消失了。
　　重重摔落在地，剧痛传遍身体，令空净感到奇怪的是周围亮光四溅。
　　好奇感战胜了疼痛，她吃力地爬起来，四处张望。可周围只余一片废墟，刚才的光亮全部消失了。
　　那不会是错觉，空净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这才发现不远处有几缕微弱的光。
　　空净费力地朝离自己最近的那缕光爬去。靠近了，她才发现这是一个奇怪的人。他没有翅膀，周身被被光圈笼罩，嘴角有红色的星点。那引起了空净的注意。这是什么？她顾不得疼痛，颤抖着小心翼翼地用指尖点到他的嘴角，红色的液体沾到了她的手上。她用舌尖舔了舔，一股腥腥的味道，正在她好奇时，她又注意到他的眼角有亮晶晶的透明液体，那是咸咸的味道。
　　也许是因为感到了碰触，他的脸部动了一下，眉头微微一皱，眼睛睁开一丝缝。
　　空净这才注意到他的脸，虽然伤痕累累，但她依旧能够看出那是一张精致的脸。他的眼神中，那是什么？空净看不懂，她只是一味地盯着他的眼睛。她记得达玛说的关于另一个世界居民的事情，这就是那里的人吗？他们有更丰富的情感，那他的眼神现在是在说些什么？空净紧紧盯着想看出些东西，可她只看到了自己的脸倒映在他眼眸中的样子。他的眼睛是好清澈好明亮，如同镜子一般。
　　脸上微微一麻，好神奇的感觉！空净紧张地一躲，才发现是他的手碰到了她的脸颊。瞬间一股热气升腾到了她的脸上。他的手却很执着，追随着她躲避的脸颊，这次空净并没有躲开，而是任由那带着丝丝凉意的手在她脸上抚过，每次接触，她都会有一阵酥麻的感觉，让她紧张却让她喜欢。
　　她探过身去想更加仔细地看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却闭上了，空净有些许失落。

　　“净儿！”最先跑进这团废墟中的是达玛。当看到空净身边的一片废墟时，她整个人呆住了。但她很快回过神来，“你还好吧？”
　　“我……我没什么。”空净吃力地站起来。
　　“你快离开这里！”达玛的口气极为严厉，不容拒绝。
　　“可是，达玛，我……”
　　“你什么都不用说了，快走！”
　　待空净走后，达玛开始运力，她将一团巨大的能量推入了前面的黑暗中，整个空间亮了起来。这里同中心界的结构很像，气体的在晶体中运转，不时有明亮的星点通过。她仔细大量四周，随后走到每团微光的旁边将它们收成了一个亮亮的星点，然后神情凝重地走了出去。

　　直到达玛被关入大牢，空净才真的确信那险些被她摧毁的地方就是轮回界，她不由得苦笑，千多万多终究躲不过，这就是命中劫数吧？
　　但是绝不能让达玛因为自己而受苦。一直以来她是那么尽职尽责，她绝不可以蒙受这种冤屈。
　　“我不会让你去的。”达玛拉住空净的手不让她离开，“净儿你能来看我我已经很开心了。轮回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作为圣女不管怎么说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是失手。相信这就是巫师所说的大事了，你过了这一劫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可是，我不能让您因为我……”
　　“先听我说完。净儿你的资质真的难得一见，若能成为圣女，对圣域来说最好的。而且，我还是你的母亲，最大的心愿便是能看到你平安。净儿，你能明白吗？我知道长久以来你都不开心，作为母亲我没有办法让你得到想要的。圣女是一种永远不能放弃的职责。我能明白你的孤单，可是我不能做任何事情，让你过这种生活我已是对你有亏欠，如今又怎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去受难？我做的这个决定是最能让我安心的，你一定要照我说的做！答应我！”
　　达玛的手温柔地抚在空净的脸颊，她的神情慈爱中带着坚定。空净迷茫了，她不敢承诺什么，她不明白达玛眼中的那种坚定从何而来，只是她真的担不起那些期许。

　　正在空净回想着这一切无限伤感之时，达玛自尽的消息传来。
　　晴天霹雳，世界一下旋转了起来，天昏地暗。
　　怎么会这样？达玛怎么会有求死之心？她虽然担下了那么重的罪责，但绝对罪不至死。
　　自杀是亵渎生命的，达玛的遗体不能进入圣灵堂，她的灵棺被暂置在墓地周围的一间小房子中，待做过法术后下葬。
　　空净趁夜半时分来到达玛的灵棺前，她已经失魂落魄了，再顾不得种种礼节忌讳。她打开棺盖，要看达玛最后一眼。
　　这个一直以来陪伴她，尽力给她关爱的至亲，而今就这样躺在冰凉的棺木之中，再也见不到她慈爱的笑容。这一切在她的心中郁结成一股她从未体验过的情绪，无从发泄。
　　空净不自禁德伸手去抚摸达玛的脸，她注意到达玛的表情不是平静的，似乎带有愧疚。这实在很奇怪，空净从未见过达玛这样——达玛一向爱民如子，对于圣女的职责从未有丝毫不逃避，轮回界她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去弥补，那里已经运转如常，并没有灵魂因此而延误了转世，究竟是什么事情使她使她感到愧疚，愧疚到要寻死？
　　这时，空净看到她紧紧攥起的一只手，指缝间溜出了丝丝微弱的光，恐怕不在如此漆黑的夜晚根本察觉不到。
　　空净将她的手掰开，她知道这样做不对，可她一心要知道达玛的死因。
　　几颗白色的小球从达玛的手心钻出，落到地上变成了几个人的灵魂。
　　空净一下呆住了，她一直以为达玛已经所有的灵魂送入轮回界中了。达玛一定是因为觉得自己愧对这几个灵魂、愧对圣女的职责才自尽的。看着那微弱的光，空净心中明白，若不马上采取措施，一旦光灭掉，他们再无任何机会转世了。可是，她若去做必定会被整个圣域发觉，到时达玛所做的牺牲便是白费了。
　　犹豫之时，空净又看到了那天的他。她急忙走到他的身旁，他的气息已经极为微弱了，看到他的表情，她感到身体内某个地方痛痒难忍。她当然知道再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气息全无。
　　她要送他回去，她无法看着他这么难受。
　　可是，她的平安是达玛是用生命换来的，她如何能辜负她的期许？
　　到底，到底该怎么办？
　　眼前他已气若游丝，空净的手颤抖起来，那阵痛痒折磨得她大脑中一片空白，她或许不应该辜负达玛的期望，不应该辜负整个圣域的期望。可她，已经被禁锢着活到现在，她从来没有感到如此强烈地要遵循自己的想法去做一件事情，她不明白为什么眼前的这个人会带给她如此的冲动。

　　整个圣域猛烈地震动了几下，所有居民都在梦中被惊醒。
　　空净将那几个灵魂强行插入轮回界中，她用尽所有法力进行才保住轮回界没有崩溃。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父王痛心地看着她。
　　空净转过头，不敢直视他，也没有回答。
　　“达玛为你做了那么多，不是想看到这一切发生。”
　　“原来您也知道这一切。对不起。”空净痛苦地遥遥头，“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你如何能面对达玛？”
　　“我只是……，”空净实在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那种痛痒的感觉叫什么？心都会被吞噬一般，让人不顾一切的冲动。父王体会过吗？

　　圣域最高级别的元老会对此事进行了审判。整个过程中，空净没有为自己做一句辩驳。她早已不奢望什么原谅，她真的太自私，以后充满禁锢的生活，她无心去面对。
　　尽管国王极力维护空净，她仍旧被判投入轮回道，生死由命。
　　行刑的那一刻，空净被两名剑士押送至进入道口，向下一望不见底。回望白茫茫的圣域，她心中仍存一丝留恋，不只是对父王和达玛。空净一闭眼跳入眼前玄幻的景象中。
　　就在她的眼完全合上的那一刻，一抹黑影疾风闪电般闪入她的视线。
　　就在那一瞬间，她欣慰地一笑，只有它才明白她虽渴望自由，但永远是害怕孤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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