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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风衣健在？”
施宁晨闻言眼神微凝，余光瞥了一眼自己正穿在身上的风衣。
他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所以自然不明白季蓝栀话语里的意思。
“那个，你过来看看，就懂了。”
季蓝栀说完下意识的没看他，背过身往刚才查看监控录像的位置走。
走了两步，她察觉身后没有传来脚步声，心里一紧刚想回头，一阵裹挟着草木的味道穿越刺骨冷风萦绕在她的鼻尖。
他在靠近。
没听到脚步声的季蓝栀微微侧头，转头的一瞬间肩膀衣服的布料有了碰触的感觉。
继续侧头的动作微顿，她面上不露任何情绪继续迈步走。
施宁晨仿佛了解她回头的缘由，与她的脚步声错开，逐渐跟上她的步伐。
失窃物品各归原主的工作基本告罄，警察看见季蓝栀折返回来的身影，有些讶异地挑眉：“怎么回来了？是有东西没拿吗？”
季蓝栀摇头：“您还能再放一下刚才的视频录像吗？我和这位先生……”
她轻笑着错身，示意自己身后还有一个人：“有点误会。”
警察这时也注意到了施宁晨，眼神了然。
早些时间打过照面，知道他是医院过来解决这次事情的负责人，点点头没说话，手里在查找对应的录像。
“谢谢您。”季蓝栀轻声道谢。
此刻心里不由得回想起那个小偷，随即蹙了蹙眉。把她东西偷了也就罢了，还把施宁晨的风衣划破了。
赔偿是小事，但是遇上这个人，让她心里那股“以后都别再有交集”的想法有了幻灭的迹象。
几年不曾有过交集，原以为就此过去。
现在的一幕，是她不曾想到的。
季蓝栀侧眸，余光看向身侧的男人。
他似乎也在思考些什么，眸光微敛却在眼角萦绕一丝浅光。
施宁晨在注意到季蓝栀的动作时没有犹豫地直视她瞥过来的目光，眼神坦荡又明亮。
她有一瞬间错觉，这个人已经脱离了斡旋的漩涡之间，成为了站在山顶俯瞰，于罡风之间游走的人。
时至今日面对他时，自己总觉得别扭，感觉不自然。
可他不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可是做的每件事情都是可以曝晒在阳光下。
清晰又自然。
他看到她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没有说就拿他自己的风衣盖在她身上，即使被人看见也是从来大大方方。
就连此刻的目光，也是直视过来。
季蓝栀收回目光，可是施宁晨却依旧看着她。
施宁晨看见她眼神的转变，心底的一道门好似被什么撞击一样发出细微轻响，隐藏在风衣口袋里的手指蜷起，但面上依旧波澜不惊。
比起引人厌倦的伪装，在她面前，自己永远会表现出最真实的样子。
因为自己的心使然，也非常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他刻意把目光压低，似要看清隔阂于他们之间的尘土。
视频正在加载，警察看见季蓝栀的表情，没忍住笑着说：“刚才就想纠正你了，对我称呼不用‘您’，你看我也没比你大几岁吧。”
也许觉得气氛凝滞，警察的语气里捎带揶揄。
季蓝栀听这话也没忍住轻笑，随口和那位警察搭了几句话，气氛轻松愉悦，无意间完全把在场的另外一个人给忽略了。
警察笑着自我介绍，说自己叫沈越樟，季蓝栀点头，在心里还浅浅地默念了一遍。
“好了。”
说话间，视频加载完成，沈越樟调出对应的那段录像。
季蓝栀的目光正要聚焦到屏幕上，就感觉到一阵让人不安的气场逼近，余光看到施宁晨靠近她的动作，她微不可察地朝旁边挪了挪。
结果她往旁边走，他也凑过来，好像故意和她较劲似的。
季蓝栀发现旁边没地方再挪动就没往旁边走，心里暗暗道了一句。
他什么意思？
施宁晨看她和那位警察聊的热络，看到她没再走动的样子，极浅地勾了下唇，随即也看向电脑里正在播放的录像。
似乎想起了什么，施宁晨恍惚一瞬。
他看到自己昨天在医院里的经历。
原来她都看见了。
沈越樟回想起之前季蓝栀要求把画面挪到小偷偷东西以前，这次自然也是挪到了那里。
不加思考的一个动作，结果把施宁晨给她盖衣服暖点滴管的那一幕又播放了一遍。
施宁晨没有太惊讶，仿佛画面里的人不是他一样，表现出淡定泰然。
只是在察觉到某束小心探究的目光时，心波微动，但是面上依旧维持着处变不惊的模样。
季蓝栀一个上午重温了两次昨天的事情，心下复杂，看向施宁晨。
他没有多余表情，她心里蹦出来一只小恶魔，正咧着嘴，一副“你不失败我就不罢休”的表情正在说——
装，你接着装。
直到正在播放小偷划破风衣的那一幕，施宁晨眉头一松，明白了季蓝栀那句“健在”的原因。
目光落下，他看这位置，应该是衣兜的侧面。
施宁晨微微侧身，低头寻找着划破的位置，在发现现实与自己的猜想并无二差时，突然觉得早上侧腰泛凉的感觉不是空穴来风。
他有些哭笑不得。
目睹了两次他的风衣被划破这件事情，让季蓝栀有些尴尬，要是别人或许她还能格外自然的表达出歉意。
但是眼前这个人，是她在深夜里下决心要断绝一切联系的人。
微微呼气，季蓝栀垂眸。
视线一扫就看到他风衣侧面被划破后开线的线头。
眼下最重要的是把所有问题先解决掉，赔偿补偿方面的问题好好讨论争取一次还清，然后再也不想和他有多余的接触。
沈越樟看到施宁晨和画面里的样子对应上，大概也明白了什么，在完成自己的工作以后没再多余的说话。
走出警察局，外面连着的就是一条巷子，地面还保留着前些年老旧不平的小路，缕缕绿色从砖缝之间冒头。
矮墙边铺了有江南风格的青瓦，偶尔一两滴水顺着青色的瓦砾缓缓滴落，在地上晕开一个又一个小洞。
只是漫长深冬的干燥打破了这婉约的装扮，让这一丝还没来得及展示的江南气息烟消云散。
中午时分，巷子里没什么人，安静的让人不禁侧耳，想窥探一切大自然的声音。
两个人并排走，在巷子里并不拥挤，可还是让季蓝栀觉得透不过气。
目光移向身侧的男人，她面露犹豫：“那件风衣，我很抱歉。”
“你可以把原款的链接发给我，我重新给你买一件，算表达我的歉意。”
季蓝栀认真的语气像在说一件急需解决的公事，又像是一位严肃老练的高级官员在陈述工作，让施宁晨有些无奈。
季蓝栀微顿：“或者你想别的赔偿方式……”
她停了脚步，想等待一个确定的回答。
施宁晨没有开口出声，脚步也和她一样停下来，他们面对面站着。
他随意地看了一眼季蓝栀身后的墙面，目光又落回到她的脸上，有些失笑。
施宁晨的目光陡然亮了一瞬，似乎并没有被季蓝栀急于撇清后的不甘和失落，他就觉得——
挺有意思的。
唇线上挑，眼底匿了些不易察觉的柔和。
她如此着急，他就知道，她的心里，还是因为在那座名为“施宁晨”的山坡上，而变得不平。
着急不想和他有瓜葛，说明她还是在意。
只要这样，自己就还没输。
他忽然低笑。
不过就算输了又如何？自己一样能把她重新要回来。
“既然是赔偿，是不是也得听听，风衣主人的意见？”
也许是他的语气带着引导性的意味，季蓝栀点了点头。
“刚才你说别的赔偿方式……”施宁晨笑着提起，明明是想带着气氛轻松愉悦，可是季蓝栀的后背僵直了片刻。
他后半句话的声音还没说出口，却让人已经有不太祥的预感。
施宁晨看着眼前姑娘微抿的唇，视线落在了远处旷远的天空边际。
仿佛思绪和回忆也如那天际一般遥远了。
“一顿街南桂花糕，学校门口那家店。”
施宁晨说罢，舒展了一下肩膀，袖口处的手轻抚那道划破的口子，以同样认真的语气回应过去。
季蓝栀心底微颤，感觉尘封到她都快过去的漂流木匣此刻又被人无声敲击，而自己面对他的要求也不想表现出多余的矫情，于是点了点头说好。
季蓝栀刚要走，施宁晨比她的动作更快一步，大半个身子站在她面前。
深棕色的眼眸此刻揉进了情绪，愈加深沉：“没有我的联系方式，等你想兑现的时候怎么找我？”
季蓝栀刚想说去医院找发现不对，毕竟医院里熟悉施宁晨的人很多，公然去找他势必也会造成不小的影响。
对面的男人很自然地拿出手机，腕间的骨骼格外明显。
她拿出手机，施宁晨已经把自己的微信二维码递给她。
季蓝栀比施宁晨矮不到一个头，看她从两步开外听到他说话又走回来时，脸上的表情，带着还未收拾好的纠结。
施宁晨鼻尖逸出一丝哼笑，往她站的方向走的同时语气里沾染促狭的意味。
他垂首靠近：“刚才和别人聊的不是挺热络的么？怎么到我这就不情不愿了？”
他明明还是“受害者”呢。
还在提醒她，风衣划破的事情。
“还是说。”施宁晨凑近她耳边，冬天呼出的热气让声音也带上了独有的氤氲，甚至夹杂了一点故意捣乱的坏意：“你忘了我们曾经，也有过一段露水情缘？”
季蓝栀敛眸，这一段记忆是她不愿提起的，更是她无法面对的。
她看着面前男人唇角带笑的模样，和某个印象里的他重合。
他好像还是没变。
坦然地说出自己想做的事情，偶尔掺杂一丝小别扭。
季蓝栀听到这话，尤其是“露水情缘”这四个字。捏紧手机的边缘，屏幕上添加好友申请键已经摁下，指尖泛白。
她微微后退，抬头时目光澄澈，已经将所有情绪收纳眼底，嘴角弯起的弧度带着讽刺味道。
就连说出口的话，也带着冰渣般的冷意。
“是么，如你所说，确实忘了。”
“而且忘得一干二净。”
笑容未变。
数九寒冬的日子，冷风挂到脸上带着疼痒，身边的一切都收归干净。声音仿佛落在坚硬的浮冰上，让人心头徒增无法驱赶的彻骨冰凉。
季蓝栀在寒风里抛下一句“忘得一干二净”，硬生生有种想要撕碎寒风的凛冽。
语毕，胃里的疼从不可察觉一点点爬上她的痛觉神经。
来得突然。
施宁晨在她耳侧听到这句话时尽管有所准备还是眼神微黯，唇边还是维持着那抹略带玩味的笑意。
“哦，忘得一干二净啊。”
“你还真狠心。”
那语气，似在感慨，又好像在喟叹。
略沉的话语砸在凛冽的风里，让人的思绪有一瞬间的偏移。
可她没时间琢磨施宁晨隐藏的意思。
胃疼猝不及防的到来让季蓝栀的身形轻微地晃了一下。
施宁晨敏锐地抬头，立马察觉出不对：“你怎么了？”
季蓝栀咬着后槽牙，刚要开口回答一阵冷风灌进嘴里，激得胃疼愈发严重。
额角沁出汗，她只能用手死死的捂住那个疼痛最明显的位置，无法说话。
施宁晨看见她手上的动作，瞬间明白了她疼的原因。
他俯身靠近，手掌收住力道，抓住她两侧的手臂：“先蹲下，让你的腹部努力靠近你的大腿，尝试之后会有减轻疼痛的感觉。”
季蓝栀疼得腿发软，但还是照做了。
她蹲在地上，再加上疼痛占据了一部分思考的空间，没注意施宁晨弯腰俯身的动作。
蹲下后肩膀一沉，最先让她感觉到的，是这两天频繁出现的森林草木香，她斜斜看了一眼，依旧是那件外套。
柔和的面料在掌心下熨烫出热度，清香分散了脑海里的痛觉，她顿了片刻看向男人整齐干净的裤脚。
在想看来她还真的跟这件外套缘分不浅。
“你感觉好一些以后，再去下一个地方。”
施宁晨扔下一句话，抬腿往巷子一侧的墙壁走，待走到距离季蓝栀稍微远一些的位置，他从裤兜里掏出烟盒和打火机。
季蓝栀看男人动作很慢，似乎在思考什么，白色针织衫里面套着黑色衬衫。拿出烟盒时袖口上提，露出一截月白色的腕骨，肌肉线条一直延伸到袖口里面，让人想凑近描摹。
脸不被看轻的另一侧落下浅浅剪影，落拓容颜恍若急进山雨欲来前的镇静。
他的眸色很深，看向手里银色的打火机，颇有些耐人寻味地思考。
微弯的脖颈和今天凌晨见到的那半张侧脸一个颜色，是冷冷的月白。
按理说这些年他游走的地方也不少，其中不乏些辛苦的差事，也不知道这男人不被晒黑的特点是怎么一直保持过来的。
施宁晨微微靠向墙壁，低眸摆弄着手里的打火机。
感受到某人投来的目光，他没皱眉也没回视，径直从盒子里抽出一支烟，猩红的火苗凑近，白烟徐徐升起。
烟被点燃以后，施宁晨把没燃烧的一头咬进嘴里，再抬头时和季蓝栀的视线撞到了一起。
他眸光一滞，身体一愣，随即勾唇笑出声：“完了，忘记这里还有一个目击证人。”
巷子里很静，声音很清楚地落进季蓝栀的耳朵里。
身上还披着他的衣服，让她之前说的话有一瞬间的心虚。
微微错开目光。
“我什么都没看见。”
施宁晨听到这话，低头唇角勾起的弧度更深。
完了，还学会说谎了。
……
施宁晨靠在墙壁上徐徐地抽了一根烟，待到烟燃尽。他迈步走向巷口的垃圾桶，把烟头放在垃圾桶的烟头区里碾压至没有火星，又拿一张消毒湿巾擦干净每根手指。
做完这一切，他揣着两只手面对着季蓝栀走过来。
施宁晨往这边走的时候季蓝栀的胃痛也消减了一些，她迷蒙地抬眼，看见施宁晨逐渐靠近的身影。
在他快走到她面前时，她不知是怎的下意识一下子站起来。
突然的猛烈动作让头里的眩晕飞速流转，搭在肩膀的外套也因为这一动作有向下滑落的趋势，幸亏她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施宁晨瞥见披着他外套的某人在看他走过来的时候，噌一下站起来，还带着有种倔强的目光把手里的外套递给他。
那眼神，耿直得不像话。
施宁晨抽出手微哂，接过来迅速套上，没有多言。
两人就这么无言地走到巷子尽头，好似配合默契的二人都没有说话。
分道扬镳的时候，也几乎没有什么“再见”“希望下次见到你”之类的话。
至于原因，他们两个人都明白。
那是一段，被藏在已经过去的时光里，不愿回想的往事。
更像是大人口中，名为“成年人的故事”。
-
自那日和施宁晨在巷口分开后，季蓝栀在忙碌的日子里又过了一周。
上次风衣的事情，施宁晨给出的赔偿是一顿桂花糕，她之后有发消息问最近哪天有时间可以把这个事情解决了，而对面的回复是“再等等”。
她知道医院急诊部有多忙，可是她觉得，以施宁晨的个性——
像是已经察觉到她想要赶紧撇清关系的目的一样。
季蓝栀皱了皱眉，没有再回复。
看见对面的头像是一个望着星空的背影，疏忽一阵茫然，心想这么多年他一直用一个头像。
鬼使神差地，她点了一下对面的头像，跳转出来他的微信名，随后又看了他的个性签名。
微信名：181.
个性签名：holly.
一阵来自记忆深处的片段猛然掀起，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季蓝栀清楚地记得，第一次看到施宁晨微信时，他的微信名和个签较于眼前这个，完全调换了顺序。
那段记忆实在难忘，哪怕现在遇到一点和以前有关的事情，她都感觉像是重新来过。
刚放下手机，一阵铃声无缝衔接般响起。
季蓝栀看向屏幕，一串陌生的数字，她犹豫了一下接起：“喂？”
对面的声音有些迟地传来，语气里带着友好的笑意：“我是沈越樟。”
季蓝栀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这个名字，才想起是那个帮助过她的警官。
“季小姐，明天方便一起吃个饭吗？”沈越樟的声音传来，带着某种期待。
时间安排都写在日历上，她随手看了眼明天的日期，要去“竹晴”。
“竹晴”是她在大学的时候和几个人一起办的猫咖。
最开始她是在那里兼职打工，后来老板娘和她交流多了，再加上自身还有一些别的事情要处理，就把这个店拜托给了她和几个小伙伴。
当时她一直担任着店长的位置，同时兼顾大学学业。
只是最近太忙了，都没来得及去“竹晴”看一看。
原本明天是没有安排的，又是难得的周末，可是她实在放不下“竹晴”里的毛孩子们。
“抱歉。”季蓝栀抿唇道：“明天还要去别的地方处理事情。”
感觉对面的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季蓝栀犹豫了一下接着说：“明天我要去一家猫咖，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在那里请你喝咖啡。”
像是没想到事情还有转机，沈越樟轻笑着回应：“好啊，你可以发地址给我。我也很喜欢小动物，可以一起交流。”
“好。”
整个房间归于平静。
季蓝栀停下手里正在写字的动作，后背贴向椅背，她看着锁屏的手机，突然想到了某一张脸。
那张脸对应的主人公，好像也和“竹晴”有过一段联系，只不过，是一段不那么美好的回忆。
放在手边的资料上印满了密密麻麻的字，季蓝栀盯着出神，目光望向阴沉的天气。
好似他的眼眸，总是在遇到一些事时沉得藏进了海雾。
这么多年，自己还是没有真正看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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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宁晨初露“施狗”的锋芒。
听喃：不要开罪狗男人（咬牙切齿）
施狗：你确定？
听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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