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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敷完脸,苏瑾禾给林美人洗去了脸上的牛乳玫瑰露。
净了手,刚想给她讲点故事,穗禾就在旁边鼓起勇气说:“姑姑,听说您梳头的手艺极好,能不能给咱们看一看,教我们小丫头也学一学。”
冬天里,为了省炭火,煮茶水的炉子就放在屋子里,炭盆上吊着一个铜壶,咕嘟咕嘟地扑着水。
两个小宫女在旁边交替照顾着炭火,眼巴巴地看着她们。
林晚音也笑起来:“好呀,姑姑,你说的故事她们大约也没听过,不如叫她一起学学梳头,以后,好分担你身上的责任!”
十七岁的林美人还是很期待承宠,对宫中老人会如何调理、打扮还有很强的期待。还不到后期失宠心性寂寞,日夜看书度日的时候。
苏瑾禾给她做的牛乳玫瑰露更是引起了她的好奇,现在苏瑾禾在她眼里是很会调教宫妃的内宫老人了。
苏瑾禾无奈点点头:“好吧。”
林晚音穿着寝衣就雀跃地起身来,穿着一双袜子踩在小杌子上。
穗禾也兴奋地去搬来了铜镜和桌台,摆在她们前面,菖蒲端来了水盆和梳子、首饰匣。
林晚音拨开酸枝木首饰匣的铜扣,里面的首饰不算极其贵重,但数量也很多,样样都是好看的。
“姑姑快看看,今天用哪个?”
她手指一拨动,那些珠玉便发出细碎的轻响:一对米珠穿成的丁香簪子,珠子不算顶圆,却泛着柔和的莹白;几朵压鬓的淡水贝母小花,薄得能透光,工匠手艺不赖也有小巧思。
还有一串绕了三圈的细小珍珠串,是时兴的“一斗珠”,颗颗只有小米大小。另有一只银丝累成蝴蝶样,翅膀颤巍巍的步摇,并两支素雅的芙蓉玉簪。
这些是放在匣子顶层的玩意,想来是林美人平日最爱用的。
金器、银器少,很多是珍珠贝母和玉,看上去清雅灵秀,符合林美人才女喜好。
林晚音弯着嘴唇笑起来:“她们都说金银翡翠好看,我偏觉得那大红大紫俗气,满头金啊翠啊的,看着就累,不如我这小小珍珠,虽然小巧,却也显得人清爽雅致,别出心裁。”
林晚音拿着珍珠簪子,眼睛期待地看向苏瑾禾,等着宫中老人对她别出心裁的赞誉。
——深度的大红大紫大粉和黄金喜好者苏瑾禾不动声色地拿着木梳给她梳头发,慢慢附和道:“美人说得真对。”
过了三十岁之后,苏瑾禾就血脉觉醒爱上了大金镯子。尤其是近年流行起来的碎冰冰金镯,戴在手上闪瞎了Leader,被训都能底气强一点,她入了好几个。
就连着装也到了喜爱金色紫色新中式的年纪了……
林美人像挨了夸的小猫似的抿嘴笑起来。
苏瑾禾把她浓密的青丝全数绾起,只取鬓边两缕,辫成细细的一条辫子,再用“一斗珠”做点缀,若隐若现地藏进发间,偶一转头才露出星星点点的珠光。
贝母小花也也只是斜斜别在耳后辫子根处,另一朵缀在颤巍巍的步摇旁,林美人稍微一动,便像蝴蝶翩飞进她发间,搅动珠光点点。
“哇——”穗禾和菖蒲眼巴巴地看着,眼睛都瞪大了。
七嘴八舌地说:“姑姑好厉害!”“这手艺,我们学到手了可不得了!”
林美人也很喜欢,捧着铜镜眼中闪着光,爱不释手地看:“姑姑……这梳得可真好。”
苏瑾禾抿嘴低调地微笑,这是她爱看新中式发型教程学的,那些博主首先取的一缕头发就已经超过她原本全部的发量了,现在可算有个BJD娃娃似的小美人满头黑发让她盘了。
苏瑾禾心酸地别了别鬓发。
还好,这个古代的身体比她年轻一些,不熬夜也不吃垃圾食品,头发还算浓密,身材也是清瘦的。
和一群平均年龄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在一起,苏瑾禾也觉得自己年轻了不少。
想到还要看她们宫斗,苏瑾禾默然。
她曾经干过教培。
真想按着她们去上学去,别斗了。
到了下午,苏瑾禾又以“天冷容易着凉”为由,拦住了林晚音想去湖边喂鱼的念头。她让太监搬来一个小炭炉,又从御膳房要了些羊肉片和蔬菜,关起门来教林晚音涮锅子。
铜锅滚着冒泡儿,小禄子端着羊肉,笑说:“美人,姑姑,这锅可不易得,是小的求了相熟的老乡去御膳房库房里找的,还给洗得干干净净才送过来,您瞧!”
铜锅锃光瓦亮,一点破损也没有,映着站着的苏瑾禾和林美人的面容。
铜锅不是常备品,各宫里都没有。
她们不受宠的景仁宫,也就有个茶房,能烧点茶水、煮点牛乳,还能烧火做点不费事的小点心罢了。
只有淑妃宫里有小厨房。其他人若是要厨用的器具,都是要去御膳房的库房拿的。
苏瑾禾笑了笑,低头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银锞子,塞给小禄子。
“难为你小子了,回头请你同乡喝个热茶,告诉他景仁宫记着他行的方便。”
小禄子咧开大嘴,嘿嘿笑起来。
“是!谢谢姑姑体恤。”
林晚音的筷子停下,有些懵懂,但也谨慎地打量着她的行事,在观摩学习。
若是她的话只当小禄子讨巧,想逗她们欢心,叫他也一起吃了好。
可苏姑姑却想着他去打点同乡欠了人情,叫他们自己回头去喝茶。
同乡情再好,也有消磨没的时候;一开始就说明白了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纠葛才不会大。
这宫里处处都不是随便给的,要付出代价。
林美人吃着羊肉,便学会了一事。
“这样吃真暖和!”林晚音吃得浑身发热,眼睛都亮了的,“瑾禾,你说你怎么会这么多新奇玩意儿?”
书中的京都在偏南一点的地方,京都人吃牛羊肉和涮锅子的习惯不多。
“都是奴婢瞎琢磨的,奴婢是北方人,那边吃涮锅子的多些。”苏瑾禾给她夹了一筷子羊肉,“美人喜欢就好。”
她看着几个小姑娘叽叽喳喳,毫无阴霾,没有经历过高考毒打的笑容。
苏瑾禾呼出一口气。心里那个带她们躺平到老的计划越发坚定。
天色渐暗时,前头传来消息:皇上今晚宿在淑妃的瑶华宫。
林晚音听了,只是“哦”了一声,继续低头快乐地吃她的涮羊肉,半点失落都没有。
苏瑾禾很满意。
就这样,对,别把皇帝当回事。咱们关起门过自己的小日子,比什么都安全。
夜里伺候林晚音睡下后,苏瑾禾回到自己的小房间。她点亮油灯,从箱笼里翻出纸笔,开始写计划。
她是个喜欢严谨规划,提前准备好的人。
穿来书里是穿来书里了,总不能糊涂着过,得算好将来怎么做。
第一,避开所有原著里的关键事件节点。御花园、湖边、赏花宴、宫宴……凡是可能发生冲突的场合,能不去就不去。
第二,潜移默化改变林晚音的价值观。多给她填补生活的趣味,淡化她对皇帝和宠爱的执念。
第三,经营好景仁宫这个小地盘。和容嫔、张才人保持友善但不过分亲近的关系,打点好内务府和御膳房,确保日子过得去。
第四,攒钱。宫里的份例是死的,但私下可以想法子弄点进项。万一将来有什么变故,手里有钱才好办事。
她写得很认真,油灯的光在纸上跳动,映出她清秀而沉稳的侧脸。
二十五岁,在这个时代已经不算年轻。许多宫女到这个年纪已经开始谋划出路,要么求主子恩典放出去嫁人,要么在宫里找个太监对食,凑合过日子。
但苏瑾禾有自己的想法。
她既然穿过来了,就要好好活,不能为了离开宫中而凑合。
不仅要想办法让林晚音有安安稳稳地活到寿终正寝的意识,她还得多攒些银子,万一有机会出宫去,买块地盘个铺子,日子不知道会有多逍遥。
至于什么屠龙上位、宫斗巅峰……
苏瑾禾吹干纸上的墨迹,举起纸张对着灯光一看,嘴角勾起一个淡淡的弧度。
谁爱斗谁斗去,我们美人要养生。
窗外传来打更的声音,三更天了。
苏瑾禾吹熄油灯,躺到床上。硬板床不如前世的人体工学升降床垫舒服,但她有了年轻的身体,外面又没有光污染,没有失眠的问题,很快就睡着了。
…
苏瑾禾发现,在后宫当姑姑,光有决心是不够的,还得有钱。
她清点完林美人库房后的第三天,问题就来了。
“姑姑,这个月的炭送来了。”菖蒲捧着一篓黑炭进来,眉头皱得死紧,“您瞧瞧,这炭……这炭这能烧吗?”
菖蒲小心翼翼的,怕她看了失望。
苏瑾禾走过去一看,心里也是一沉。
篓子里的炭块大小不一,有些碎成了渣,还有些明显是烧剩下的炭头,混着煤矸石。这样的炭不仅不耐烧,烧起来还呛人,满屋子烟。
在现代过年回农村的时候都不用这样的炭了。
“内务府就这么给的?”苏瑾禾问。
“是,”菖蒲压低声音,“送炭的小太监说了,今年冬天冷,各宫用炭多,好的红箩炭都紧着贵妃娘娘和几位高位主子,剩下给咱们美人的……就这些了。”
真是经典的宫中用炭问题。
苏瑾禾在心里算了一笔账。
林美人的份例里,冬日每日有二十斤黑炭。这二十斤若全是好炭,省着点用能烧一天。
可要是这种掺了煤矸石的,大约就能在一间小小的寝殿里,烧上十几个小时。而离月底还有十天。
“咱们库里还剩多少?”她问。
“上个月省下来的,大约还有三十斤好的。”菖蒲回道,“掺着用,最多撑七八天。”
七八天之后呢?总不能冻着。
苏瑾禾揉了揉太阳穴。这是原著里没写的细节。
或者说,原著只写林美人如何斗倒对手,却从没提过她当美人时,炭火被人克扣了是怎么处理的。
大概就只写她的苦了。
可是问题不能只是问题。问题是要解决的。
“你先去把好的炭挑出来,紧着美人屋里用,”苏瑾禾吩咐道,“我去想想办法。”
菖蒲应了声,端着炭篓下去了。苏瑾禾站在院子里,呼出的气在冷空气里凝成白雾。
她知道这事找内务府理论没用。人家一句“炭火紧缺”就能堵回来,闹大了反而显得林美人娇气不懂事。可要是忍了,以后克扣只会更厉害。
得找个懂行的人问问。
苏瑾禾想起了住得不远的裕常在。
裕常在姓周,入宫三年,位份不高,苏瑾禾看小说时对她的印象却非常深刻,因为她实在太像仓鼠了!
她屋里从针头线脑到药材布料,什么都囤,什么都有存货。
更重要的是,裕常在曾经也得过宠,但她净趁着那段时间囤了不少好东西,渐渐失宠之后也没什么反应,从不掺和宫斗,只关起门过自己的小日子。
实在不够用了,又去想办法吸引皇帝注意。就这么忽起忽落地小小得宠了几回。
简直让人怀疑她把皇帝当补给站了。
这种人,应该能说上话。
苏瑾禾回屋取了五两银子,用帕子包好,又去问了林美人,得到答应后让穗禾从库里拿了两块今年新得的杭绸料子,颜色是裕常在喜欢的藕荷色。
“姑姑要去找裕常在?”穗禾一边打包料子一边问。
“嗯,”苏瑾禾整理着衣襟,“咱们美人年纪小,有些事还得跟前辈请教。”
她没把话说透,但穗禾懂了,麻利地包好料子:“那奴婢陪姑姑去?”
“不用,你看好美人,别让她乱跑。”
苏瑾禾独自出了景仁宫。
裕常在住在春和宫后殿的东梢间,位置不算好,但收拾得整洁。苏瑾禾到的时候,正好看见裕常在的宫女抱着一床棉被在院子里晒。
“苏姑姑来了?”那宫女认得她,笑着迎上来,“我们主子在屋里呢,您稍等,奴婢去通报一声。”
“有劳了。”
不多时,宫女掀帘子出来:“姑姑请进。”
苏瑾禾进屋,一股暖意扑面而来,她路过时一眼就注意到摆在屋子里的一堆箱笼,不由得叹为观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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