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神论

　　于雲开皱褶眉头醒来，看到房间内的符篆并没有被破坏的痕迹，代表着没人要强制带走他。他心说：不应该啊，难道冥族有别的目的？
　　“砰砰砰──”
　　黑暗的房间短暂地充斥了绚丽多彩的光。
　　窗外，烟花打破了午夜的宁静。
　　戌时已过。
　　于雲开踹开房间门，故意闹出很大的动静，然而与自己随行的几人住的房间却没有丝毫表示，闻声出来的却是隔壁那位神秘人。
　　神秘人比于雲开高出一些，略微弯腰作邀请状，温文尔雅地说：“这位公子可是也要去街上逛逛，不如一起吧。”
　　于雲开欠身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摆，嘴上是答应了，心里……
　　他，居然还有金色的面具。
　　涂振他们能自保，既然冥族的目标是自己，应该不会对他们怎样，这个神秘人自己送上门来，倒不如去试探一番。
　　于雲开下楼梯时看到老板娘也戴上了面具，不由一顿，随即边上的人就解释到。
　　“今天是冥族一年一度的江女庆典，每个镇上都要举办仪式，要求每个人都带上面具，公子可是初来乍到，在下刚好有……”
　　神秘面具人拿出，好几个，不同花纹样式颜色的，任其挑选。
　　这些面具看上去没什么问题，既没有机关也没有奇怪的味道，于雲开只好挑选了一个黑的，还画着一朵金色花蕊的小白花。
　　“多谢。”
　　“很适合你。”
　　此时街上早已不同于先前于雲开初到时那般冷清枯燥。
　　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紧闭的店面敞开大门，挂上各色的灯笼，琳琅满目的珠宝、衣裳、玩物，很难和那个衰败的镇子联系起来。
　　不过，在楼上的时候怎么就没感觉到街上这么吵？
　　显然街上的幻术是在他下楼以后才起作用的。
　　于雲开在街上慢悠悠地走着，感觉到街上有一些视线紧跟着自己。
　　那些个摆摊的开店的揽客的，自以为掩饰得很好，于雲开忍不住对他们的手段产生了质疑。
　　能不能派点经过专业训练的人来盯着他？
　　面具人突然开口说话了，“你不紧张吗？”
　　“不太紧张。”
　　“那甚好。”
　　“那为什么你的茶壶里有解药？”
　　“不是我的，那是他们给你的茶壶。”
　　于雲开脚下一顿。
　　怪不得房间的符篆没被碰过，涂振等人都因为茶里有药而昏睡过去，唯独于雲开是清醒的，幻术背后的人根本就是为了引他单独行动，现在看来这个神秘黑衣人也不是什么善茬了。
　　“你们怎么断定我就会出来？”
　　“你一定会的。”
　　“为什──”于雲开心底一凉，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跟着那神秘人走。
　　面具明明没问题。
　　“什么时候？”他问。
　　“你睡觉的时候，”神秘人仰着头思考了一会儿说，还补充道，“打第四声呼噜的时候。”
　　于雲开牙关一紧。
　　此人，留不得。
　　不破坏符篆就能潜入，而且于雲开居然看不出他身上有曲义修炼的痕迹。
　　“别紧张，我和这群人不是一边的，抓你有别的目的。”神秘人调笑着说道。
　　“……”
　　神秘人忽然抓住于雲开的手朝着镇子的出口跑了起来。
　　街上的人还是无动于衷，于雲开一边被迫跑去起来一边说：“你给他们施了幻术。”
　　“你早知道了吧，整个镇子都是幻术，但在下幻术不精，他们很快就会发现我们不见了，还是快跑吧。”
　　“你下了定身咒，就算你不拉着我我也会跟着跑的。”
　　神秘人突然停下，于雲开也停下了。
　　他们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
　　完了。
　　面前是那家客栈，老板娘正把一个大红灯笼挂上门前的房檐。
　　挂上去的一刹那，整座热闹的镇子如堤坝坍塌，随风而去，只剩下由客栈变成的破财庙宇。
　　神秘人才松开于雲开的手腕，顺便摘下面具道：“还是失算了。”
　　老板娘挂灯笼的棍子变成了一把剑，顺势在地上划了划，即刻便留下了痕迹，可见其威力。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呐？”
　　“苗颖，你一个人打不过我，要不装作输了直接走吧。”神秘人不动声色地说。
　　老板娘苗颖明显怒了，破口大骂道：“你个叛徒，学了点下三滥的手段怎么有脸威胁我，把那小孩给我，等我们的东西拿到了自然少不了你的。”
　　于雲开在一旁不做声，心里头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
　　显然是神秘人原本和老板娘他们是一伙的，中途叛变了。
　　戌时到第二日寅时是冥族活动高峰，现在于雲开应该正位于外界。
　　可他不明白，为什么没有看到内界通往外界的必经之路——桃花镇。
　　容不得他细想，苗颖已经出手了，左手将剑往前抛，右手念决，脚底突然感受到剧烈的震动，于雲开看到身后泛起的尘埃以及地上有规律地摆放的玉石。
　　“他们设了阵。”于雲开的定身咒还在起作用，他只能出声提醒。
　　而神秘人却没有一点要将定身咒解开的意思。
　　于雲开只能理解成：此人胸有成竹，必能逃脱困境。
　　神秘人在阵法刚发动的时候就截获苗颖的剑，贴了个符便封印了。
　　这边苗颖见武器失效，立刻双手结印操控土曲击向神秘人，神秘人身法诡异，侧身躲过，下一刻便闪现到苗颖三步之内，然而苗颖也在注意到他试图近身搏斗后用幻术变出三个和她一模一样的人。
　　在两人混斗中，于雲开感觉神秘人已经悄悄把自己身上的定人定身咒解开了。
　　于雲开故意装作自己仍然不能动的样子，因为他察觉到，对方不只一个人。
　　不只是三个人的气息，空气中鬼魅般的味道提示他有人潜伏在暗处。
　　布阵的不是苗颖，而另有其人！
　　于雲开从袖口都出几粒先前喂给乌鸦的吃食，掉落在地上。
　　若是于雲开和神秘人一起出手，对方没有胜算。
　　于雲开思考良久，最终没有动静，只在默默观察这场打斗，现场的第四人也没有动静，只听见兵器敲打声和凌冽的风声。
　　如同一场默剧。
　　苗颖此刻已经落了下风，明明马上就可以制服她，神秘人却没有进一步动作，而是后退半米。
　　手指凭空一划，前面的土地露出被人刻画过的痕迹。
　　神秘人退到于雲开身边，对着苗颖说道：“想把我控在那儿，好让你们带走想带走的人吗？”
　　“燕晚山，好歹共事一场，别让我们回去不好和主上交代。”
　　被唤作燕晚山的那位直接左手拉上于雲开，右手召出一把剑破开不远处的阵眼，一转眼便消失不见。
　　只留下苗颖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忽然一团黑雾出现在她面前，黑雾中走出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男人双手抱胸，嘲弄地对着苗颖说：“喂，你也太没用了，燕晚山可是受了伤的，那位神明大人也不过空有一身体术罢了，让他们轻轻松松跑了，主上必定不给你好果子吃。”
　　苗颖丝毫不在意男人的嘲讽，念了个净神诀，身上的污垢便消失得一干二净，随即拿起被贴了符篆的剑。
　　“没想到燕晚山会叛变，他不仅隐藏了实力，还学会了幻术。”
　　男人立刻把手垂下，似乎发现了事态的严重。
　　“谁教他的？”
　　苗颖撇了撇嘴：“我相信我们的人，但这才是最恐怖的，他是自己学的。”
　　“你说主上为什么这么相信他？”苗颖说。
　　“不知道。”
　　“先回去禀报主上。”
　　男人没继续接话，而是走到被打碎的一块不起眼的石头边上，这便是刚才他设的阵眼，即使是受伤状态下的燕晚山，也一击就破了。
　　他赌气似的一脚踢开碎石，差点集中了四米外在地上觅食的乌鸦。
　　─
　　天边透出一线微光，万众瞩目的太阳从海平面升起。
　　于雲开坐在草席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正在一旁敲核桃的人。
　　“咔擦──”
　　核桃碎了。
　　燕晚山小心翼翼地剥去核桃壳，去除果肉，看到果肉还算完整，长舒了一口气，分出一半放在手里伸到于雲开面前，示意他也吃点。
　　于雲开摆手拒绝，顺带提醒道：“这是文玩核桃。”说这话的同时还看了看门边瑟瑟发抖的乞丐。
　　燕晚山略作停顿说：“哦？是吗？”接着嗷呜一口整个吃掉了。
　　乞丐：……敢怒不敢言。
　　话说燕晚山和于雲开从无名镇离开后又走了好半天，直到艳阳高照，才好不容易在这个荒无人烟鸟不拉屎的地方找到了个破庙，已经去就看见个乞丐在呼呼大睡。
　　于雲开早发现燕晚山身上有伤，尽管燕晚山掩饰得很好，仍然在坐下休息时因疼痛抽搐的嘴角让人发现了端倪。
　　伤口在背部。于雲开想。
　　于是在燕晚山提议就在破庙里休息片刻再上路，也没告诉于雲开他们的目的地究竟在哪里。
　　说实话于雲开想此刻偷偷溜走还是有把握的，免得跟这个这个相识没多久且信任度暂时为负数的“盟友”再遭遇什么不测。
　　可转念又想，自己来到不熟悉的边界，有个本地人一起走总比迷路好，便决定暂时不单独行动。
　　许是受了伤的缘故，燕晚山一进门就直奔那乞丐，笑里藏刀似的问：“这位老爷爷，有没有能填饱的东西啊？”
　　于雲开属实给震惊到了：居然有人找乞丐要粮食。
　　乞丐见是两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没怎么搭理，只是摇摇头没好气地说：“没有！”
　　燕晚山很失望地看向别处，随手撑在祭祀的木桌上，稍稍施了点压力。
　　“轰──”桌子应声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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