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案子——洞察老板

　　柏今野冲完澡，躺在床上，又换到沙发上，再坐在地毯上。

　　打开电影，看看方案、资料，又听听夜间新闻。

　　他尝试了各种方法，酒劲都过了，困意还没上门。

　　束鑫总是能在他试图平静自己的时候，突然出现然后把心情搅的七荤八素。

　　两个人持续了将近三年的地下恋情，从大学到毕业。束鑫是自己的初恋，也是自己的折磨。

　　大学时束鑫说深柜是在社会的泥流中对他的保护。

　　柏今野说，好。

　　束鑫说那种黏腻在一起的方式容易让爱情快速变质，要给彼此空间。

　　柏今野说，对。

　　他和束鑫只在没人的时候拉过手，连像样的拥抱都没有。束鑫的理由是，都是男人，你应该懂我，因为太在意所以很珍惜。

　　其实，束鑫和不少人暧昧过。但只对柏今野说“那些跟爱情无关，只是为了社团活动、为了工作罢了”。

　　柏今野感觉心被人捏在手里，使劲地搓。又被扔在地上，用脚碾了几下，像踩灭抽完的烟蒂一样。

　　可柏今野总自欺地相信他。于是说“我原谅你”。

　　束鑫的所有理由,自己曾经都那么深信。

　　每一次，柏今野都是被分手，被追回，周而复始。他甚至想，或许其他人的感情也都是这么过来的，只是都不为外人道也罢了。

　　三年了，柏今野累了，在束鑫搬出“父母压力，他们让我去相亲”的时候，柏今野只回了句“好”。这次的分手，让他感觉在密闭的箱子里奄奄一息时，箱子被砸漏了一个小洞，得到一丝生机。同时也让他自觉原来确实是自己不配拥有爱啊，又背负上沉重的心理牢笼。

　　幸而那时发小李鸿泉毕业回国，陪着他，给了他很大的依靠。告诉柏今野“没事儿。谁都有不开眼的时候。现在敢正视这个问题了，就是新的开始。”

　　束鑫的再次出现，没有让柏今野旧情复燃。对方一成不变的把戏，让他恶心。不是对对方的厌恶，更多地是恨自己开眼开这么晚。

　　凌晨四点，柏今野还没法入睡。肚子的空虚和肢体的疲惫，由内而外地包裹着他。再次从床上爬起，想温杯牛奶喝。

　　挪到冰箱前，上面贴着十几个冰箱贴，有的是自己出游时买的。大部分是丛暮楼出国时必会给他带的小礼物。

　　柏今野端起杯子喝奶。这个杯子是郭恩泽和他都通过试用期后，恩泽送他的礼物。好像是一位丹麦的设计师作品，叫啥，他没记住。但是郭恩泽很喜欢那位设计师。中文音译到英文名都背得挺溜。

　　喝完奶再去刷牙，那个电动牙刷是丛暮楼受邀参加品牌方活动时的公关礼包，直接送给了他。柏今野查了价格，一千多，当时恨不能给这个牙刷磕个头。刷完再恭敬回“祖宗您受累了。”

　　躺回到床上。

　　床头的夜灯、床上的抱枕都是要好的同事和发小送的礼物。

　　柏今野给自己打气“你的工作运和朋友运还是不错嘛。爱情不顺就不顺吧。好处不能都可着你一人来吧。”

　　浅眠了不到三小时，还被各种记不起的梦占据。脑子里乱成一团，柏今野不敢疲劳驾驶。改坐地铁去上班，还下错了站。第一次提前两站下车，第二次又晚了一站下车。

　　一路狂奔，卡着最后两秒，终于打了卡。电子门平滑打开，冷蘋走出来，正打算去楼下买咖啡，“迟到了？”

　　柏今野摆摆手。靠着墙，喘得顾不上说话。

　　冷蘋：“脸色好差，我去楼下，需要带点什么？”

　　柏今野重重地咽了口气，说“一。一起吧。我买份。。早餐。”

　　冷蘋：“昨天就是公司聚餐，干嘛那么灌自己。是不是喝太多，难受了？”

　　柏今野：“开心啊，过阵子就要去龙湾市了，我还没去过呢。想到能沐浴在碧海蓝天中，就冲动了些。”

　　冷蘋看着柏今野八颗牙的假笑，轻斥“屁。你这阵子的笑就是苦笑的最佳典范。有难处就说，不想说也不能糟践自己的健康。”

　　柏今野干笑两声，说谢谢。

　　在便利店买份粥，喝下去后胃里算是熨贴了点。开始一件件地处理工作。

　　微信上有新消息推送进来。柏今野看着那个头像，运了运气，觉得不能再忽视了，硬着头皮点开。

　　“姐姐”：我要结婚，知道你忙，不用来了。看看哪件婚纱好看。

　　并且发了两张图。

　　柏今野：第二个吧。

　　“姐姐”：我也特喜欢第二个，可是有点贵。

　　柏今野叹了口气，转账了1000元过去，附言“幸福快乐”。

　　“姐姐”确认收款后又说：你的房子增了那么多值，就给一千？

　　柏今野：我只有这么多，才刚毕业没多久，工资不高还有贷款要还。

　　其实，这已经是知道对方结婚起，付过去的6000元了。

　　“姐姐”没再回复消息。

　　柏今野感觉脖子僵紧，后脑好像装了混凝土，钝钝地疼。不知道是昨晚撞的还是宿醉加熬夜导致的。

　　工作群不断的弹出消息，柏今野逼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工作上。他很累，可又不想这副脆弱的面孔给别人看到。

　　他要强迫自己笑！

　　柏今野还是无声的溃败了，上扬的嘴角根本挡不住往下流的眼泪。他干脆仰起头挤了些眼药水，想着如果被其他人发现，也只会觉得是因为眼药水刺激的。

　　闭着眼靠在椅子上，听到有人走近。

　　柏今野感觉眼皮上一凉，是一罐冰可乐，已被纸巾裹住，轻轻压在柏今野的眼球上。

　　凌惠和的声音自上而下地流淌着“拿住了。”

　　柏今野此地无银，说“眼药水太刺激了，疯狂流泪。”

　　凌惠和不咸不淡地回复“嗯，人工泪。”

　　凌惠和的工位在柏今野的斜角方向。刚才就看着柏今野拿着眼药水往脸上挤，对，往脸上，而不是对准眼睛。

　　柏今野的喉结动了动“谢谢”，感谢这罐冰可乐，也感谢凌惠和没拆穿也不深问。

　　裹着冰饮料罐的纸巾湿的很快，有罐体上表现液化凝结水珠，也有柏今野的泪。握着冰润润的罐体轻滚着肿热的眼睛。擤了擤鼻涕继续埋头在工作中。

　　快中午时，柏今野收到丛暮楼的消息，“来这儿吃午饭”并附了一个地址。

　　这是家云南菜餐厅。看了菜单后，觉得食欲来了。可柏今野在琢磨这顿饭的奥义。索性直接问“哥，就咱俩吃？为啥啊。”

　　柏今野一张小脸灰灰白白的，卧蚕都快掉到两腮。丛暮楼琢磨着这是没休息好，给他盛了碗菌菇汤。

　　丛暮楼说“喂你。不是你昨天说的还想再吃回正宗云南味道吗。这家不错。”

　　柏今野想起昨天聚餐时，他说啥时候能接到云南的活儿，想再品味彩云之南的风味。举着杯放彩虹屁“提前恭祝我司业务版图扩张到大西南，延伸到祖国的腹地。”

　　一仰头，干了一满杯红酒。

　　“昨天就是咱们内部人吃个饭，也给要出差的同事们践行。吃美喝美了算，你跟不要命似的干杯。”丛暮楼边说边给他夹了块排骨，“试试，酸辣脱骨，挺好吃。”

　　柏今野感觉自己混沌着的五感都被这美味打开了。说“我能要份米酒吗。”

　　丛暮楼先给自己倒了一小点，尝了下，确定不是勾兑的，才给柏今野喝。“给你，回魂酒。”

　　酸甜的米酒过了喉，柏今野的心思活跃些。想着老板昨天替自己解围，今天单独带自己吃饭。柏今野觉得老板一定是把自己当成他的肱骨力量来培养！从工作到情感，全方位的拉拢自己。

　　自己也得主动表态，表现出先老板之忧而忧的眼力见儿来。放下筷子，柏今野真诚地说“哥您放心。我的座右铭是搞对象不如搞事业，失恋不失职。龙湾的活动，我会全力配合冷蘋姐的。”

　　丛暮楼拿起餐巾纸按在柏今野的嘴上，怼了两下，擦掉他嘴角红红的汤汁。“大好的年纪，对象该搞搞。就是睁开眼睛，好好看，没准儿良人就在身边。”

　　“我温暖了，有您这样的老板，没对象又怎样。”柏今野大口吃肉大口吃饭！

　　美食不负人，柏今野觉得自己回血可以再战了。可等到下午就不对劲了。一阵阵地冒冷汗还恶心。

　　刑莹正托着托盘，给各部门分发之前申请采购的办公用品。柏今野问“小红帽，硬盘到了吗？”

　　刑莹穿了一身红色的萝裙，巨大的红胡蝶结发卡盖在头上。笑回“到了”。拿出四个硬盘“市面上最大容量的。”

　　抬头注意到柏今野脸色极差“你怎么了，嘴唇都白了。”周边工位的同事都看了过来。

　　柏今野突然连话都说不出了，连硬盘都没接，捂着嘴冲向卫生间。

　　丛暮楼在办公室里，关着门听不太清外边的声音，只见柏今野百米冲刺般弹了出去。

　　他出来问怎么了。刑莹跟他说了情况。丛暮楼回办公室拿了胶囊漱口水和一次性纸杯也跟出去。

　　柏今野在卫生间吐了四五回，吐得都没劲儿了。脸上的泪水混着汗水，睁着眼睛能看见星星。缓了好一会儿，才手脚发软地来到洗手台，看到丛暮楼也在。

　　丛暮楼撕开胶囊漱口液递给他。柏今野含着漱口水咕嘟着，他实在没力气了，两手撑在大理石台上支撑着。

　　丛暮楼说“三十秒了，吐了吧”。又接了杯水给他漱口。看着他飞红的眼角，被冷汗打湿的头发，刚想给他擦擦。郭恩泽慌张跑进来了，挤到了两人中间，问“怎么样了。”

　　丛暮楼想到了电视剧里产房外焦急的准爸爸们的必备用语。顺嘴胡说“母子平安。”

　　吐完了，体力不济但神思清明，柏今野跟上思路，指着郭恩泽带着鼻音说，“王八蛋，再也不给你生孩子了。”

　　近墨者黑已多年的郭恩泽接“你受累了，是咱们家功臣”，搀上柏今野往外走。

　　出了男卫生间，看到凌惠和和刑莹也在。刑莹顺着刚才听到的，捏着一片纸巾掩着面，继续讲“嘤嘤嘤。你说过要和我远走高飞，却为这个臭男人生了孩子。”然后把一包面巾纸递给柏今野擦脸。

　　凌惠和摘除自己跟这帮神经病无关，道“贵司真乱。”

　　要说这家公司广告有啥文化，估计也就是，不打草稿戏精随时上身。

　　丛暮楼走在后面，看着柏今野的背影，衬衫都被打湿。

　　分析着，午饭是两人一起吃的，自己没事，说明不是饭菜的问题。还有心情跟着调侃，说明吐完了他的身体不难受了。

　　回到办公室，大家纷纷站起问没事儿吧。柏今野吐得嗓子疼，不想再说话，摆摆手表示ok。

　　看到自己桌面上多了一盒鲜奶，还有一杯冒着热气的棕色液体。凌惠和指尖轻敲鲜奶说“今早买的，第二盒半价，送给你了。这杯是红糖水，刑莹给你泡的。”顿了下又补句“刚生完气虚，好好补补。”

　　冷蘋拿给他一个小毛毯，顺着凌惠和的内容，迅速接上“快盖上，不能着凉受风，月子里做下的病，难治。”

　　郭恩泽细心地把毯子披盖在柏今野身上，点头说“对。”打开牛奶给柏今野。

　　刑莹又接了杯温水放在他桌上，问“是吃错东西了？还是宿醉导致的？早上你来的时候脸色就不怎么好。”

　　柏今野说“宿醉导致的，让大家见笑了。”感觉嗓子里混着一把沙子，一说话就刮着疼。

　　丛暮楼说“去医院看看，让小章送你。”

　　柏今野觉得浪费了丛暮楼带自己吃的饭，有点愧疚，“老板，我没那么娇。吐完也没那么难受了。现在只是吐后疲惫。”

　　丛暮楼指指自己办公室的沙发，“去那躺会，有阳光照进来还舒服些。”

　　柏今野：“老板，我还是去会议室的沙发上吧。当着老板的面，带薪睡觉，我做不到啊。”

　　带上同事们贡献的小毛毯，眼罩，午睡枕转战到了会议室。定了一小时的闹铃，再安祥地闭眼。

　　一夜未眠再加呕吐，实在太耗费体力。柏今野很快入睡，睡出了这阵子最有质量的一小时。当他再回到工位上时，凌惠和看着他“脸色好一点点了。”

　　丛暮楼隔着玻璃墙给他发消息：开车了吗？让小章送你回去，好好休息。

　　柏今野：没开。现在没事了，工作没问题的。就是可惜了午餐。

　　丛暮楼：还带你去吃。不差这一顿。

　　柏今野回了张表情包，是一只猫举着爪子比心，并附言：“爱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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