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系列之木篇

　　东十字大街是汴梁城内最繁华的地段之一，此处勾栏瓦舍林立，两边屋宇鳞次栉比，茶坊、酒肆、脚店、肉铺、妓馆、公廨……不一而足，白天街市行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晚上说书唱戏、皮影杂耍，各种小商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在那昏黄的灯光中，倒比白天更显几分热闹。

　　街道南边有一座酒楼，高耸气派，华而不俗。正门两边分挂两块长匾，墨地金字，是为对联。字迹七分潇洒、三分狂傲，劲力十足。“世间无此酒，天下有名楼”，展昭朗声念道，不由大赞：“好！”
　　“哦？猫儿，如何个好法？”一旁的白玉堂见展昭称赞，心中暗喜，却仍不露声色的问道。展昭看看他，却不答话。转而抬眼向上看，正上方挂着一方三尺来长的横匾，墨漆黑亮，却未书一字。心中疑惑，不由望向白玉堂。

　　白玉堂见展昭虽未回答自己，却已从刚刚的一眼中看到了答案，男儿间的豪气相知，竟比那直白的语言更令人心下生喜。又见展昭对那块空匾疑惑，不由一笑，手中折扇一收，斜指向右上方。展昭顺此望去，只见一根竹竿从酒楼的楼顶横伸出来，挑着一块黄幡，“杏花村”三个大字正随风招展。

　　展昭先是一怔，随后蓦地想起白玉堂上个月曾与自己说过，陷空岛要在汴京开座酒楼。当时白玉堂还为着卢岛主令其打理这酒楼的生意懊恼不已，也正是那时自己听得白玉堂吟过“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两句诗。展昭“噗”地一笑，“白兄，你——”这“杏花村”其实并非不好，然展昭却知白玉堂取这名字实是另有一层他人难解的含义在内。见展昭如此，知他定是猜出了“杏花村”的意思，白玉堂不羁地一笑，手中折扇轻敲了一下展昭的肩，“走吧，猫儿，你不是想知道那首诗的意思么？”人已经当先走了进去。

　　二人刚进得店内，立时有一少年伙计跑来，一身短腿青衣，模样颇为机灵。“五爷，您回来了。掌柜的在内院，可要三儿去通禀一声？”“不必了，”白玉堂一摆手，指了指展昭，“这位御猫大人，是爷的贵客，你快按五爷平时教你的整治些酒菜来。”三儿一听，忙给展昭见了礼，这才跑去厨房张罗。

　　白玉堂领着展昭顺着一旁的楼梯上到二楼。

　　二楼外处仍是散桌，内里处隔着一排影屏，绕过去，方见一排雅间。展昭见这些雅间大都以梅兰竹菊之类命之，偏在临角的一间，又与其他房间隔开些，门上方的匾额上却书：“棋思茅”三字，不明就里之人大概会以为是高雅隐士之意，展昭却是何等聪明之人，棋思茅，气死猫，当年初上陷空岛，被困通天窟，那墙壁之上所书，就是这三个字！

　　思及此，展昭瞪了身旁状似一脸无辜的白玉堂一眼，也不等他领路，径自走进那房间，不理身后那嚣张至极的大笑。

　　二人在房间内等不多时，三儿就上了一桌子的菜：西湖醋鱼、松鼠桂鱼、炒墨鱼丝、奶汁鱼片、桂花鱼条、罐焖鱼唇……展昭看着眼前的全鱼宴，哭笑不得，偏偏那三儿上完了菜并不走，向着展昭长长一揖，道：“展大人，这是我们五爷特地吩咐给您准备的，说是您身子不好，该多吃些鱼补补……”正待说下去，一抬眼却见展昭脸色越发难看，不由看向白玉堂：“五爷——”

　　白玉堂见已达到目的，知道这猫儿不能撩拨得太过，便吩咐道：“行了三儿，”点了两样留下，“其余的分下去吧，就说是展大人请的客。”随后又点了些菜，看三儿一溜烟儿地跑出去准备。

　　两人也不说话，待得酒菜又重新备齐了，白玉堂这才给展昭倒了杯酒，“猫儿，五爷这酒楼都开了半月有余，全京城怕是就你一个还不知晓。难道不该罚么？”展昭低头看看杯中的酒，色如琥珀，澄黄透明，一望便知是上好的女儿红。终是浅浅一笑，认识这白老鼠两年了，若真是为这些事便生气，自己怕是早已被气死。举杯喝了一口酒，方道：“白兄，现在可以告诉展某那诗的意思了罢？”

　　原来展昭回到开封府后终是被公孙先生见到其一身湿衣，便煎了些驱寒的汤药给他，命其老老实实地在府内休息一天。后来白玉堂也到得开封府，展昭便把事情的原委讲给他，提到展昭问及那女子住处时，女子念的几句诗，展昭终是不解，便把自己的疑惑说与白玉堂。谁料白玉堂听了竟然哈哈大笑，直骂其笨猫。笑了半晌，方说“晚上带你这笨猫去见识见识。”

　　见展昭并未真的生气，白玉堂笑道：“猫儿，你去那窗边看看。”展昭这才发现这间屋子正是临街，起身走到窗前，见下方百姓一派安乐，不远处的得胜桥边更是热闹。心中不由一片安宁，倘若自己守护着的人们能够一直如此，也就满足了。

　　白玉堂见展昭只往下看，心中又好气又好笑，几步过来，一手搭在展昭肩上，“笨猫，让你看对面呢！”展昭闻言抬眼直望过去，对面的楼一片灯火通明，嬉笑歌舞声隐约不断，再瞧楼门处，三三两两浓妆打扮的女子不时地和路人调笑，招揽客人。门上方一大块匾额，写着“春满楼”几个大字。“青楼？！”展昭一愣，“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杏花村，杏花村”，轻轻念着，恍然一惊：莫非——

　　见展昭如此，知他已经明白，白玉堂拍了拍他的肩，一面走回座位，一面笑道：“猫儿，这种地方你叫人家女子如何说得出口？”更何况还是对你这只笨猫！——当然这句话只能在肚子里说说。
　　展昭不由一阵尴尬，一张俊脸也不知为何红了起来。

　　见展昭这般模样，白玉堂又起了促狭之心，“猫儿，说起来你可真是艳福不浅——”展昭闻言一脸疑惑地看着他。白玉堂招他过来坐下，续道：“这姑娘名唤芙蓉，来开封方一个月便已红遍京师，是春满楼的当家花魁，不知道有多少达官贵人纵掷千金也难求见其一面啊！”

　　听得白玉堂如此讲，展昭越发窘迫。忽然想到什么，怒道：“白玉堂，你早就认识她，今晨还，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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