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醉

作者:古城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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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峰回路转少女开心


      东方旭本出身官宦人家,家里姐妹七个,只他一个男儿,自小锦衣玉食,备受老夫人宠爱。他不喜读书,老夫人就顺着他的意,任他整天东游西逛。他本来以为自己可以靠着父亲庇佑,好歹混个一官半职,没想到东方华铁面无私,丝毫不肯为他运作安排。等东方华辞官隐居到梅园镇后,繁华褪去,家里生活再无以前的风光,加上东方华为官清正,为人低调,并未为他留下过多的资产,东方旭也就感觉出生活的压力来。好在东方华替他定了一门好亲事,魏玉过门后,里里外外将家打理得井井有条,如今一家人也算过得顺风顺水。只是他心中始终留恋昔日权势,怀念过去风光,没和郡守做成亲家,感觉平白失去了一次结交权贵的机会,心里有老大的不痛快。但转念一想,“百草堂”全国大小分号近百家,财力雄厚,从今后也可沾不少光,也就认了这门亲事。
      只有祁墨心中十分凌乱。
      在都城洛州,不管是王公贵族,还是商贾巨富,都争着抢着想把女儿塞给自己。那些小姐姑娘,见了自己便错不开眼睛,找各种借口来接近,甚至做偏房都愿意,只不过自己从来没有动过心。这样吃香的自己,东方子佩居然看都不愿看上一眼,和自己订亲仿佛是受辱了一般,这是怎么回事?
      刚才,魏玉的丫头翠红来找,请自己权且当一回“挡箭牌”,做一次东方家的“女婿”,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了,并且明明看到人家姑娘不待见自己,还巴巴地将那块重要的玉佩当成聘礼送了出去!这件事,真让自己想不明白,他迷茫的眼神看向随从江为,期待江为给自己一个答案。江为扯着嘴角看他半天,就给他一句话:“主子,好色算不算!”
      祁墨一脚踹去,江为忙补充道:“主子,好色是好事,说明你是个正常的男人,以前我还一直担心你来着!”这句话换来的,是祁墨狠狠的另一脚。
      晚饭后,下人来报,子佩一直将自己关在房内,不吃不喝只是哭泣。魏玉刚要去看,儿媳杨兰进了门,大咧咧的说道:“恭喜母亲挑了一个有钱的女婿。这下可好,两个妹妹一个嫁给将军,一个嫁给老板,要权有权,要钱有钱,母亲今后有好福气了。”
      魏玉听了心里一阵不自在,冷着脸不搭话,杨兰搭讪了几句,觉得无趣,讪讪地走了,魏玉这才来到子佩房外。
      一众丫头站在门口,都在劝子佩开门,子佩一直不肯开。魏玉让她们都散了,自己过来轻轻敲门。听到母亲来了,子佩越发觉得伤心,大哭道:“母亲既然不想要我了,又何必来看我!我才多大,你和爹爹便争着抢着给我定亲,为什么谁都不肯先问问我的意思?”
      魏玉听了心里一阵难过,忙解释道:“佩儿,你还小,不明白人心险恶。袁牧心胸狭窄心狠手辣,不达目的绝不会罢休,况且他的目的,怕还不是单纯提亲这样简单!当时形势所迫,母亲也别无他法,只好请祁公子前来帮忙解围。”
      “‘祁公子’?你叫的好听,他只不过是一个商人而已!天下无商不奸,不知母亲为什么那么相信他?难道就因为他有钱,是天下巨富?母亲难道不知道女儿想找什么样的人?并且,连我的香囊都早就给了,肯定是前面就说好的事,还说什么形势所迫?”魏玉刚要再解释,却听到东方子林和杨兰过来了,只好对子佩说道,“佩儿,相信母亲,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母亲的苦衷。”说完,默默地转身走了。
      东方子林和杨兰来到子佩门口,大声喊到:“妹妹,快开门,哥哥嫂子给你道喜来了!”这一嗓子,喊得子佩越发火冒三丈,恨恨骂道“滚!都滚开,什么哥哥嫂子父母家人,关键时候,哪一个肯替我说半句好话,都还不是合着伙的欺负人!”说着哭了起来。子林和杨兰没讨到半分欢喜,反而当了一次炮灰,自是没趣。好在他们早已习惯了妹妹在家人跟前的任性,只好摇着头走了。
      过了一阵,等里面的哭声停了,梅香才在门外细声禀道:“小姐,祁公子求见。”
      子佩听了,半天的火气总算找到了喷发口,大声骂道:“什么祁公子,我看就是个登徒子!不就是有钱么!有钱有什么了不起,梅香,你告诉他,我不是缺钱人家的孩子,不稀罕他的钱,也不稀罕他,让他识相点,给本姑娘走得远远的,早些死了这条心,要不然,姑娘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随着话音一落,屋里传来清脆的瓷器摔在地上破成碎片的声音。
      祁墨本来就站在梅香身后,听到子佩的这些话,再次凌乱在风中。登徒子?有人骂自己是登徒子?自己不就是来找她一下,怎么就成了她口中的登徒子?自己有钱也没什么了不起,可是有钱也有错吗?
      江为第一次看到有女子敢对祁墨发火,将这位高高在上的年轻主子骂得一文不值。他屏住呼吸偷偷向祁墨看去,却在祁墨的脸上看到一丝苦笑。江为的心中马上笑开了花,这位主子,哪有平常对那些官宦小姐的高冷面孔,有的只是普通男人的手足无措!
      他笑着对上祁墨的耳朵说道:“主子,咳咳,那个,我想了想,我们确实太孟浪了,怎么能直接找到人家小姐的闺房里来?这位小姐不好惹,怪吓人的,咱撤吧?”祁墨对着他晃晃拳头,江为后退一步。
      梅香听着门内传来的偌大火气,看看祁墨,一时有些难为情。祁墨却无所谓地一笑,朗朗对梅香说道:“梅香是吧,你不必为难,请转告小姐,在下确实害怕小姐的拳头,会自己走开的,请她安心。”说罢,大踏步而去。
      子佩在屋里将祁墨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听他那么干脆,倒是一愣,不明白他“自己走开”是什么意思,也就不再哭泣,慢慢磨过去爬在床上,猜想祁墨话里的意思。
      梅香看着离去的祁墨,只觉从未见过这样的男子——从容大方,长相又好,虽说富有,周身却毫无半点铜钱气息,就是不知小姐为何看不上他?
      天已黑了下来,子佩生了半天气,肚里十分饥饿,但又抹不下脸来问人要吃的,只好一把扯开被子,胡乱裹住肚皮,爬在床上忍着。没想到越忍越饿,心里就暗暗骂起梅香来,越来越不懂自己的心思,不知道给自己送些吃的进来,真是没眼色。正在这时,忽听得“呯”的一声,从开着的窗户飞进一个包来,不偏不斜,正好落在桌子上。
      子佩吓了一跳,一骨碌爬起来,跳下床点了灯,凑过去一看,是一个布包。打开布包,里面几块油纸层层包着的,居然是一只热乎乎香喷喷的烧鸡!
      什么定亲,什么祁墨,全都跑到九霄云外去了,她的眼里、心里,现在全是快乐的烧鸡!
      顾不得别的,她一把扯下一条鸡腿,美美咬了一口,味道真好,肯定是镇上崔老三家的烧鸡,只有他家的烧鸡,才能做出这个味道,子佩满意地大嘴啃了起来。此时她的心里对梅香十分满意,看来自己刚才暗暗骂她骂错了,这丫头还是有眼色的。
      一阵狼吞虎咽,小半个烧鸡进了肚,子佩感觉舒服多了,气也消了不少。这才发现,烧鸡旁边,还有一个小包。她擦了擦手上的油,扒开一看,顿时呆住了——里面一方深蓝色云锦包着的,是她的香囊!这时子佩才想到,自己的房间在二楼,窗户外面是花园,梅香怎么能从窗户外面给自己送进吃的?再说包香囊的蓝布是华贵的云锦,自己家里根本没有这样的料子。她猛然想起来,下午听到祁墨拿出定亲信物时,自己匆匆一瞥,虽没看他的脸,但他的衣衫好像就是这种颜色,难道是他?
      子佩拿起香囊,见下面还压着一张信笺,凑到灯上一看,上面龙飞凤舞写着几个字:“原物奉还,还尔自由”。字迹浑厚高古苍劲有力,下面的落款,居然就是:登徒子!
      确认无疑,这个布包肯定是祁墨扔进来的。
      子佩忙忙来到窗前探出身子向下看去,皎洁的月光下,园子里花草树木影影绰绰,却不见半个人影子,想是祁墨扔进烧鸡后就走了吧。回到桌前,再看一眼信笺,子佩突然就开心起来——自己自由了,可以重新寻找文武双全的如意郎君了!她拿起香囊亲了一口,就在地上大笑着蹦了起来。蹦累了才跃到床上躺下来。此刻想想,这登徒子倒是写的一手好字,内容要是“福如东海”、“宁静致远”什么的就好了,裱出来拿给哥哥,肯定能从他那里讹到不少钱。看在退还香囊和送来烧鸡的份上,那登徒子好像也没刚才那么令人讨厌了。
      守在屋外又冷又饿的梅香听着屋里传来笑声,吓了一跳,赶紧敲门道:“小姐,你怎么了?快开门啊小姐!”子佩此时愁云早一扫而光,下床猛的拉开门,梅香没有防备直接扑进门来。看到她的小姐款款站在面前满脸含笑,梅香的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而子佩看着梅香一脸黑线,满身的寒气,知道她肯定没吃东西,有些内疚,心疼地拉她过去坐在桌边,拿过剩下的半只烧鸡塞到她手里。梅香疑问重重,但抵不过腹中空空,马上对着烧鸡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等她填饱肚皮,眼神中重新泛起好奇心,子佩才把刚才发生的一切告诉她。梅香听完,不由说道:“小姐,文武双全,真的就那么重要?要我看,祁姑爷来自国都,论长相气度,都堪与小姐匹配。别的不说,他看小姐对婚事不太情愿,就肯主动还小姐自由,还又送烧鸡给小姐,就这一点,一般人就做不到,小姐别是错过了好人才是!”
      子佩用指头敲一下梅香的脑袋,嗔道:“死妮子,半拉烧鸡就收买了你!自古商人重利,无商不奸,本小姐岂能委身于市井之人。商人本就人情练达,谁知那登徒子是不是欲擒故纵?不过管他呢,反正已还了香囊,他后悔也没用了。”
      梅香总觉得祁墨不像一个奸商,但又不敢在小姐面前说他的好话。见小姐高兴,也就随她的小姐一起欢喜起来。
      子佩当然不知道,自己吞咽烧鸡和看到香囊时兴高采烈的样子,全收在了花园里核桃树上被她称作“登徒子”的人的眼里。子佩的反应让他心里更是一阵失落,不由问身边的江为道:“我有这么差吗?”江为正看的精彩,听他发问,随口答道:“没有,没这么差!”刚说完,只觉小腿上一疼,忙说道:“不不不!主子怎么会差,是这小姐有眼无珠,还不如这侍女有眼光。”
      祁墨落寂说道:“什么有眼无珠,她就不曾睁眼看过我。”
      江为道:“那是她没福气,白白错过了一个粘上你的好机会。”说着,看一眼祁墨的锦袍,抱怨他道:“你非要用这么好的料子包一个那样的香囊,真是可惜了这件好衣服!这衣服够普通人家吃好几年的饭了,你这割去一块,以后还怎么穿啊,这衣服不就瞎了么。要我说,这件事本来就是你太草率,怎么能轻易就答应当别人的女婿呢,万一人家当真,你怎么办?好在这小姐没睁眼看你,还没被你迷住,肯答应退亲,要不然还真是个麻烦事。”
      祁墨看一眼下摆缺了一角的锦袍,无所谓的笑道:“你别小看那个香囊,对人家姑娘来说,那可是她的定亲信物,要是被烧鸡油了,不定得多伤心,以后再要送人,可怎么送的出手?”
      江为不以为然的“嘁”了一声,“那样的香囊,也就主子你肯把它当个宝,别人估计不会要这样的东西作定情之物吧。”说完,又忽然满脸坏笑说道:“对了主子,你今天盯着女人看了,说明你对女人还是有兴趣的,既然这样,我给你说,林尚书家的大小姐就不错,老爷夫人也都中意,她长得虽不及这位小姐好看,但也是美人一个,最主要是她对主子诚心一片……”
      “住口!”不待江为说完,祁墨黑了脸一声怒喝。声音虽轻,却威严十足满含怒气,让江为不禁打了个冷颤,身体往黑暗中缩了缩,再不敢说话。
      “无商不奸,欲擒故纵?”自己是欲擒故纵吗?不会,绝对不会。可是,已退了香囊,自己为何迟迟不愿离去?看她和梅香巧笑倩兮,尽显女儿憨态,与白天的横眉冷对截然不同,自己的心中,为何柔软了一片?
      子佩兀自十分兴奋,在屋里挪来窜去,忽然就想起姐夫侯风教她的一套拳来。侯风武功盖世,他到家里时,自己央他教一套天下无敌的霸王拳。谁知侯风教给自己的,却是一套绵软功夫。子佩十分不满意,埋怨姐夫教自己的武功,像娘们一样软绵绵的,侯风不由哈哈大笑,让她看看自己是不是正好是个女子,并说那套功夫看似绵软,实则刚劲,威力不可小觑。子佩练熟以后,觉得那套拳虽然大多数动作缓慢,但一套打下来,腾挪奔移也确实不易。此时,她特想舒展舒展身体,把那套拳打上一遍,不由抓住梅香的手说道:“梅香,今天小姐高兴,露一手功夫给你瞧瞧。”
      梅香看看屋内四周,劝道:“小姐,算了吧,这屋里太窄,你那一手功夫露完,地上保准又是一地碎渣子。”
      子佩听了点头称是,梅香刚松口气,却听她猛拍一把大腿说道:“是啊,屋里太小,咱们去花园吧。今天的月亮很亮,对了,你去把姐夫送给姐姐的那套霓裳裙拿来我试试,那裙子穿上练这套功夫肯定好看。”
      梅香一听,头立即变得老大,赶紧阻止道:“小姐,你今天的裙子就很好看,水红色很衬你,你就穿这裙子练吧,大小姐的霓裳裙,可是洛州绮罗坊的镇店之宝,大小姐很珍惜的。”
      子佩却不听,坚持说道:“我的裙子好看是好看,但只有霓裳裙,才能配得上今晚的月华似水,我今天差点嫁作商人妇,好在天遂人愿,才能有惊无险,必定要好好庆祝一番压压惊,你快去。”梅香无奈,提了一盏灯出去。不一会儿,她一手提灯,一手小心抱着一个盒子进来放在桌上。子佩打开盒子,款款托起裙子,一阵风躲到屏风后面去穿。等她出来,梅香不由高呼道:“好美啊!”
      屋外的祁墨和江为也有同样的想法!祁墨看到少女穿着白色霓裳裙出来,就恍如是在梦里一般——倾国倾城,已不足以形容她此时的美!
      只见她将一头黑发随意高高挽起,长裙轻裹着她纤柔的身姿,烛光照耀下,恰如一片晶莹的雪花飘然落地。有白色的珍珠散落在裙上,折射出淡淡的光芒。长袖宽松而灵动,波纹般的裙摆随着她快乐的旋转而飘动,让她轻盈的更如仙子一般。
      江为在旁边也不由赞道:“美,真美,太美了!”祁墨听江为夸赞子佩,心里更美,但还是板着脸道:“闭嘴。”
      屋里,子佩问梅香道:“是衣服美还是我美?”
      树上的祁墨在心里答道:“当然是你美!”
      只听梅香说道:“衣服美,小姐更美,小姐穿上这衣服最美!”
      子佩听了十分高兴,让梅香快到花园去,在窗下等她。梅香一听,立刻苦着脸央求道:“使不得啊小姐!小姐平常从窗户往下跳,大多是白天,此时黑天半夜的,小姐又穿着这霓裳裙,里里外外好几层,万一有个闪失,可如何是好?”
      子佩哪里听她的,自信满满说道:“梅香,你不相信我?我武功高超,跳这小小窗户算什么?正因穿了这条裙子,我才非跳不可,你先下去,看你家小姐从窗户飘然飞出,像不像传说中的嫦娥奔月!”说着,已提起裙子向窗户奔去。
      梅香眼见劝阻无用,忙忙提了灯笼向花园跑去。等她在窗下站定,不及喘上半口气,子佩已是半蹲在窗户上。梅香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里!她刚向上提了提灯笼,就见窗台上子佩腾空跃起,跳出一个完美的弧线,霓裳裙裙裾迎风张开。
      树上的两人听到她要从窗户跳下来,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由对看一眼,马上又都向前探出身子,四只手紧紧抓在一根横枝上。
      银色月光下,少女凌空跃起。一头乌发散落开来,发丝在夜空中肆意弥漫;妙曼的身姿飘然而下,洁白的轻纱在月光中曦曦生辉!
      他俩正醉心于嫦娥奔月之中,却听到子佩“啊”的叫了一声。祁墨手中不由一紧,核桃树的横枝顿时断裂,江为正扶在上面,身体顷刻间跟着断裂的横枝向下一沉。祁墨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他的后背,用力一扯将他拽了回来,俩人一起向后靠了靠,江为手里,还捏着刚刚断下来的横枝。
      江为呼出一口气,不由低声抱怨道:“主子,淡定,淡定些。”祁墨吼道:“住口,别多话。”江为将断下来的横枝随意夹在树上,两人都向前探出脑袋,想知道子佩怎么了。
      两个女子,根本没留意到树上的动静。梅香确信在子佩 “啊”之前,已经清晰的听到了轻纱撕裂的声音!她扔掉灯笼扑过去扶住子佩,一迭声问她是不是哪里摔伤了,问了几遍,子佩才摇摇头。
      树上的祁墨见子佩摇头,才轻轻呼出一口气。
      梅香见子佩半天不起,不由着急道:“小姐,要是没摔着,你倒是快起来啊!嫦娥奔月,美则美矣,可是我怎么听到“嘶”的一声,你快让我看看,是不是大小姐的裙子被挂破了?”
      子佩这才慢吞吞站起来,情绪低落说道:“刚才我上窗台时,就看到窗户的插销向上顶着,我手里提着裙子,就没管它。谁知刚一跳,我就觉出裙子后摆被插销挂住了,但已经迟了,我跳又跳不回去,裙子肯定破了!”
      梅香抖着手细细查看裙子后摆,只见后摆最外面的一层轻纱,从小腿位置开始一直撕裂到了下摆。她不由一屁股坐在地上抱怨道:“小姐,看你,非要穿着霓裳裙黑天半夜奔什么月!裙子裂了这长的口子,这下如何是好?大小姐回来,该如何交待?”
      子佩拉住她道:“梅香,你别抱怨,咱们快想想办法。你擅长针线,娘不是送你到洛州学习了一年么?连你师父都夸你是她教过的最心灵手巧的徒儿,你一定可以缝好的,是不是?”
      梅香提过灯笼照着再看看裙摆,摇摇头说道:“不行啊小姐,这霓裳裙的面料,是最上乘的轻纱,虽然华贵无比,但一旦撕裂,就不容易缝合,况且撕裂的又是最外面的一层,很难直接缝在一起。除非有同样的轻纱,细细补上去,再做些装饰,还有可能修复。可是我们这里,哪能买到这样上乘的轻纱呢?”
      子佩看一眼裙子,定定说道:“这是姐夫送给姐姐的礼物,姐姐肯定喜欢,我们一定要想办法缝好它。”
      能有什么办法呢?去洛州买这样的轻纱,来回最快都得二十天,那时姐姐早回来了,况且母亲怎会让她俩在这个时候去洛州?主仆二人垂着头提着灯笼慢慢上了楼,过了许久才闷闷睡去。
      他就那样,坐在粗粗的核桃树枝桠上,一动不动,直到屋内烛火熄灭。月色如水,轻轻泻在他的身上。
      她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不贪权势,不恋富贵,志向高远,却偏偏小女儿态憨。读书时娴静淑雅,跳窗时顽皮好动,拒亲时横眉冷对,开心时活蹦乱跳。一天之内她变幻无穷,让他应接不暇,他的唇角,不由溢出一丝笑意。想起她俩垂头丧气上楼的样子,他低低对江为吩咐了几句。江为听了他的话,不由抬头看着他说道:“主子,你今天不太对劲。”
      祁墨看了眼江为,问:“怎么了?”
      江为道:“笑的太多!”祁墨瞪了他一眼,转而一想,好像确实是这样,瞅一眼窗户,不由再次笑了。
      江为补上一句:“管的也多!”祁墨敲一下他的脑袋,骂道:“多你个头,办好你的事!”江为看看他的主子,摇摇头,吐出“没救了”三个字。
      第二天一早,魏玉早早来到子佩房间。她意外看到,女儿早已起床,和梅香两人托着双腮,愁眉苦脸坐在桌前,香囊随意放在桌子上。
      见她进来,梅香倒了水后懂事地退了出去。子佩看一眼母亲,放平双肘爬在桌上,叹一口气。魏玉以为她还是为了昨天和祁墨定亲的事不高兴,便抚了抚她的头发,轻柔说道:“佩儿,事情已经过去,别不高兴了。祁墨给娘留了书信,说是有急事,昨夜就走了。他说已经把香囊还给你,你还是自由的,这下你该开心了。”说着,从袖里掏出祁墨的玉佩交给子佩,继续说道:“这块玉佩,他说还是留给你,等你找到意中人再还给他不迟。在此之前,他可以还在名义上当你的未婚夫,替你免去一些烦扰。”
      子佩心不在焉“嗯”了一声,接过玉佩,提着绳子随意在手里晃动着。魏玉忙提醒道:“佩儿,这玉佩是玉中极品,价值连城,你可得好好保管,到时才好完璧归赵。”子佩听了忙抓住玉佩,轻轻放在香囊上面。撕裂姐姐的霓裳裙就够她愁了,再要碰坏个价值连城的东西,那可如何是好。
      魏玉看她的样子,不由笑了笑才说道:“佩儿,香囊不能留在你身边,你还是给他吧,就当是帮娘一个忙!”
      子佩懒懒道:“娘不是给他了,是他自己退回来的。”
      魏玉道:“我昨晚没找到他,他半夜又不辞而别,我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他,他不知道……”说着,又忽然停了下来,看了眼女儿,担忧的说道:“佩儿,不管娘在不在,你都要记得,不要跟别人说起和祁墨已退亲的事,包括你爹爹。你要离袁郡守一家远一些,千万别和他们扯上什么关系!这个香囊,你见了祁墨就赶紧交给他,好不好?”
      子佩咕哝道:“娘,这是我的香囊。”
      魏玉道:“佩儿,我知道这是你的香囊,等有时间,娘教你做一个更好的,但这个,你一定要交给祁墨,不要问为什么,总之一定一定要记得,你答应娘!”
      子佩见母亲说的郑重其事,也就点了点头。魏玉见女儿答应,这才放下心,安慰了女儿几句方离去。
      接下来的日子,全家都忙着筹备子衿出嫁的事,到处一派喜庆和忙乱。子佩和梅香乘没人管她们,偷偷跑遍了礼康县县城,可惜都没找到和霓裳裙一样质地的白色轻纱。
      这天,家里派人到锦州替子衿买些东西,子佩一听,好说歹说,总算蹭上了家里的马车,和梅香来到锦州城。谁知她俩跑遍了锦州城大街小巷,也还是没有那样上乘的轻纱。离姐姐回家只有几天的时间,看来姐姐回家前是补不好裙子了。
      垂头丧气回到家,两人拖着腿刚进了大门就碰到嫂子杨兰。还没走近,嫂子就大声说道:“唉呀,妹妹你可回来了,二姑爷派来送礼的人刚走没一会儿。二姑爷给你姐姐送来了一件大礼,给你也送了一个礼盒,只不过扎得很紧,送礼的再三交待,你的礼物要你亲自拆开才行,不知是什么好东西,妹妹快去看看!”声音中透着羡慕。
      子佩此时哪有心思去看什么礼物,淡淡应了一声就回了自己房间。进了门,两人无力地在桌边坐下,梅香发现桌上放着一个包装十分精致的盒子,不由“咦”了一声。子佩这才看到盒子,继而想到,这肯定是祁墨送来的礼物了。
      她拿起盒子摇了摇,感觉并不沉,不知是什么东西。梅香怂恿她赶紧打开看看,子佩也抵不住好奇心,打开了盒子。
      当两人看到盒子里的东西时,不由都欢快地叫了一声。
      盒子里,正是她们这些天到处觅而不得的白纱!
      子佩将白纱轻轻提出来,见这样的白纱有好几条,上面还缀有同色的精巧装饰。梅香又在盒子里发现了特制的白色丝线,还有一张纸,拿出一看,纸上印有“绮罗坊”的标记,上面画的,正是如何将这些白纱缝上霓裳裙的图示!
      两人互看一眼,这样雪中送炭的礼物,她们怎能拒绝?
      梅香早忘了疲劳,赶紧洗了手,拿出霓裳裙,照着图示开始细细缝了起来。子佩亲自为梅香倒了杯水,静静陪在梅香旁边,眼巴巴看着梅香一针一线小心翼翼地将白纱缝上去。过了一阵,终觉得枯燥,还是忍不住跑到母亲房里,看祁墨给姐姐送了什么礼物。
      盒子上印有“绮罗坊制桃花裙”几个字。打开盒子,里面是两件桃色衣裙!她轻轻提起一件,霎时桃色光芒闪动,间或金光闪耀,让她有些目眩。
      只见这裙子着色纯净,纱质细腻,垂感极佳。领口、袖口和下摆都用金线细细绣了一串串黄色小花,像极了子佩香囊上的小沙枣花。这裙子,无论颜色、材质、款式、作工,都是当前最好的,而看到这些用金线绣上去的小沙枣花,让子佩心底不由一动。她提起另一件,见两条裙子基本一样,唯一的区别,是领口袖口和下摆上绣的花不同。自己先看到的那件,上面绣的是小沙枣花,而另一件,则是金线绣上去的莲花,寓意平安。
      魏玉看着女儿,轻轻一笑,温柔说道:“祁墨给你姐姐送来贺礼,说是看在我们多年合作份上的一点心意。对了,给你的礼物是什么?”子佩忙说:“没什么,没什么。”魏玉听了也不再多问,子佩看她忙着,也就回了屋。
      梅香确实手巧,用了一天半功夫,总算按图示缝好了裙子。此时看,不但看不出撕裂的痕迹来,反而比原来更多了几条轻纱装饰,整个裙子更显得灵动起来。
      两人悄悄将裙子放回原处,才喘出一口长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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