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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往矣 1.烫手山芋
1.烫手山芋
一连数日暴雨,言河县新坝决堤,波及言河以下十数县,两万人死于决堤洪水,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
皇帝久不临朝,庙堂被右相蔡贯仝实掌。
新坝决堤,受灾甚广,蔡相牵头对新坝决堤事件进行彻查,但所有人都心照不宣,此举犹如土匪头子来捉贼。
历经数月,兜兜转转,如此大的事件,竟全全压在了言河县县令身上,时任县令柳珂竹上任言河不到半年,才接手新坝收尾工作,没想到竟是灭顶之灾。
皇帝一心钻研长生之法,烦于世事,此事件所牵扯人等任由蔡相惩处,由此,蔡相以贪污修坝银饷致使大坝决堤之名,下令捉拿言河等周边县官草草问斩,其亲眷族人一并没入贱籍发配,新坝决堤案就此了结。
十年后,所有风浪趋于平静,柳珂竹之故友,时任钱塘县主簿杨清明,只身一人来到言河县祭拜,在墓园前遇到守墓人,守墓人看到杨清明到来不禁涕泪崩流,杨清明认得出此人是原柳珂竹府上的老管家。
老管家佝偻的身躯眼看撑不过多少时日,看似一件愁容,心中压着一块沉重的石头,此时遇到了杨清明才得以喘息。
老管家把杨清明带到守墓老屋的深处,掘开土砖,挖出一个泥封陶罐,老管家说这是柳珂竹死前最后的托付,一定要交给一个值得相信的人,自己眼看时日无多,无法再继续肩负起这份遗嘱,只能将这陶罐里的东西另托给杨清明。
老管家十分沉重道:“这里面的东西,足以在当今朝中掀起腥风血雨,如果将陶罐打开,你这条命将不再属于你,你与老爷是至交,老奴眼下也没几口气可活了,这个陶罐何去何从,打开与否,由你定夺吧。”
杨清明接过陶罐,没有半点犹豫,打去泥头,将浸泡在油中的油纸卷取出,油纸密封优异,其中包含了一团牛皮包裹,除去所有冗杂,展开出一本残卷。
杨清明才略略读过,他的冷汗已从头皮渗出流下后脊梁,强咽下一口干唾沫,自言自语道:“这本残卷俨然就是一口龙头闸刀,如果现在草率让它见了光,必定招来杀身之祸,不是身陷囹圄,就是曝尸荒野,没想到柳兄竟然有这么烫手的物件。”
老管家道:“如果你的肩膀担不起,老奴会把它带进老奴的坟里,谁也不会得到它,但至少它绝对安全。”
“此言差矣,我杨某人虽有些迂腐,但绝非肩不扛的胆小怕事之徒,既能为柳兄沉冤昭雪,又能让朝野除残去秽,这是何等好事!只是现如今风云莫测,冒然为之必定是小蚁吞象以卵击石,此物还是暂且蛰伏为上,只等某拨云见日之时。”
此后,杨清明快马前往广南西路归德州。
不日,柳珂竹老管家去世。
三月后,先帝崩,新皇继位。
一册残卷凭空而出,新帝凭借此残卷摘了几名要员的帽子,这几名要员与蔡相息息相关,但如此对于蔡相来说也只是不痛不痒,残卷的下册才是震荡朝野的命门所在,而下卷在哪里?都记录着什么?新帝杀伐果断,此卷已然关乎蔡相及其党羽一众的命运。
以蔡相为首,在朝中结有鹤党,鹤党同气连枝官官相护。同时,与之相对,有心重振朝野之仕,结为鹰党。鹰党与鹤党暗中较量数年,然而鹰党屡次被挫败后逐渐势微,此残卷一出,成了鹰党难得的杀敌利器。
经查,所有关于残卷的线索都追到了十年前柳珂竹新坝决堤的事件上,鹤党争先恐后,柳珂竹等一众被祸及官员全被翻尸倒骨,家眷族人皆被重新抄家而后尽数灭口,新一轮风暴来临,鹰党势小,又没有鹤党那般的心狠手辣,始终束缚于常理道德,所以行事效果甚微,总是望尘于鹤党。
最后,线索查到了钱塘县主簿杨清明的头上。
杨清明被逼问三次,问得皮青脸肿,他的屋子第四次被闯入,已然掘地三尺,但皆未得果,随后常有射偏的箭,没来头的镖,都打在杨清明周围,死亡威胁并不会真的要了杨清明的命,无论如何杨清明终究是官,没人敢来真的,直到那一日。
既然得不到,索性毁灭吧。
当杨清明从睡梦中醒来,赫然发现手里攥着一把带血尖刀,身上趴着自己的妻子,妻子已身中数刀早早断了气,鲜血染红了自己大半个身子,还没清醒过来,自家房门被莫名其妙的人们撞开,随后把自己死死的按在地上。
在狱中,杨清明被鞭打得体无完肤,但未开口吐露半个字,狱卒牢保都在劝,索性把烫手的山芋抛了去吧。
时任钱塘县知县娄海生,与杨清明交好,他的到来让杨清明看到了希望,可是看到娄海生的一脸愁容,自己的心也凉了半截。
娄海生道:“仵作验过了,令正确死于昨夜,那把刀确实是凶刀,上面也只有你的血手印,你的家仆全都失踪了,我们找不到任何人来证明你的清白,而且……”
娄海生顿了顿,“你的事,上面派了御史,派的是牛峰,蔡相的人,他要你死,知府大人保不住你……”
杨清明眼神黯淡下来道:“如此吗?”
娄海生道:“所以那半册残卷真的在你手上吗?”
杨清明的眼神再次锋利起来,抬眼直戳向娄海生,“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娄海生道:“老杨!如果残卷不在你手上,你也不会这般不管不顾,乃至于命都不要了,你越是这样执着,就越是我认识的你。”
杨清明的眼神中多了一层审视,娄海生道:“我只是不甘,如果真像传言所说的那样,这本残卷足以扳倒蔡相的话,我真的不甘心如此大好的机会就这么被付之一炬!被你带进棺材!你难道不觉得可惜!可恶!可恨吗!老杨!”说着娄海生咬着牙,手掌一拍牢门,“老杨,我还是那个你熟识的我呀!你怎么就不相信我?”
娄海生眼神颤抖不停,见杨清明依旧三缄其口,自己也逐渐暗淡下来,“所以你到底为了什么而死呀?”说着转头离去,“我不想再看到你时,是你挂在梁上的尸首,我和知府大人还在斡旋,说不定还有转机,你可别意气用事,还有,不是我送的东西,别吃!听到没!”
娄海生的叹息声重重的砸向地面,临出牢门,只听得身后:“广南西路,归德州,全天下只有我杨某人能取到你想要的东西……”
娄海生回首,接过杨清明的眼神,随后加快步伐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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