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天黑

　　

　　没有人曾是光芒，没有人握有希望。

　　现在还是早晨，艳阳高照，雨暝带着雨瞳坐在医院里，白色的房子，还是那种了无生机的颜色，带着浓重的消毒水味。

　　检查结果有点出乎意料，严重夜盲，到了难以根治的地步。

　　听到医生的反馈，雨瞳只是点点头，没有多余的举动，反而雨暝在一旁错愕的几乎要哭，雨瞳拉过他的手，轻缓的笑笑，「不要紧张，又没什么事的。」

　　「哥！电视上都讲了，一种病治不好很容易会发展成绝症的。」

　　还是这样无理取闹的个性，雨瞳温柔的摸摸弟弟的头，「不会的。」

　　全世界能让雨瞳这么温柔对待的人，只有他的家人，特别是这个凡是都认真的弟弟，更是让自己放心不下。

　　走出了医院，夏天炙热的阳光刺在皮肤上，连沿路偶尔的风都是热的，让人意兴阑珊，心情烦躁的找不出任何一个好听的评语。

　　雨瞳从来没有多喜欢阳光，阳光太刺眼，令人生厌。

　　但相比之下，他更讨厌黑夜。

　　他有遗传性的夜盲，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忘记了，但只要夜幕降临，对他来说，就相当于失去了生机。

　　一切尽数黑暗，如同死亡。

　　在黑夜中，才会发觉那个一向孤傲的自己，是多么的寂寞，寂寞到需要一个人来温暖他的冰冷。
　　寂寞到令他恐惧，害怕一个人，置身于无尽的黑暗之中。

　　只是这些话，他一辈子都不见得会说出口。他庆幸的，是没有遗传到弟弟身上。

　　很多痛，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自己承担。

　　到家以后，洗了个澡，便睡了一觉，母亲叫醒的时候已是傍晚。天色有点黑，客厅开了很亮的灯，亮的让雨瞳难以适应。

　　像是有什么东西沉重的压在心脏上，不影响脉搏和呼吸，却怎么挪也挪不开，让人觉得莫名的难受。

　　他起身，在昏暗中有些难以分辨的朝着饭厅的方向走，手搭在桌子上的时候，猛然的碰到了什么东西，被空调吹的冰凉，竟有点刺手。

　　摸索了一会，拿起来，才发觉是手机。

　　手机一直放在桌面上，暑假以来的半个多月，连开机都没有过。

　　自己的生活默默无闻，不冷不热，少言寡语，朋友也少，也没有什么人需要自己开机去等待一通电话或者短信。

　　从来如此，也没有想过会改变。

　　也并非没有想过，心里隐隐约约有点期待，只是总迈不出那一步，去接受别人。

　　忘记是谁曾经对他说，雨瞳，你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雨瞳当时勾出一个笑容，说我知道。

　　他知道自己的态度，他知道自己的不好，他知道自己的冷淡……只是，他改不掉。只有那些他觉得该用整条命去守护的人，才能让他温柔对待。

　　但这样的人只有这么多，数来数去，寥寥无几的可怜。

　　他也没空调，走进客厅，看了一会昏暗的房间，关上门。站在光明处望着黑暗和站在黑暗里望着光明，其实没有什么巨大的区别。

　　只是一种想法是，这里也快毫无光芒了。

　　另一种是，四周已经彻底没有光芒了。

　　。

　　暑假出去体验生活，平日的工作是发传单。

　　一起的女生总是很羡慕雨瞳这一身永远晒不黑的肌肤。

　　雨瞳从来都是说谢谢。其余的话几乎没有讲。沉默，白净，长相可爱却不易亲近，构成了所有人眼里的自己。

　　也许是因为自己长得不错，发传单总是很顺利，用的时间也不算太多。

　　最后两张。瞳犹豫着要不要把它塞到垃圾桶里，然后就可以回家了。

　　正要走到对面，一辆嚣张的跑车停在跟前，车窗拉了下来，瞳有些诧异的看过去，看到一张很帅气的脸。

　　男人先是露出一个不可置信的表情，随即笑逐颜开。

　　细长的眉眼，英挺的鼻梁，微微上翘的嘴角，构成一张白净干练的脸庞。

　　似乎是有意停在自己面前。

　　不明所以，就算跑车固然名贵，再有钱，也没必要停在一个发传单的人前面炫富吧。

　　雨瞳微微错愕的发出个音节，下一秒，男人发了话。

　　「把传单给我吧。」

　　「蛤？」

　　他旁边坐着另一个男人，长得也很好看，带着点说不清的威慑力。

　　但雨瞳的注意力还是放在那个微笑的男人身上，总觉得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却又说不出哪里熟悉。

　　「把传单给我。」男人重复了一遍。

　　「哦。」他递过，注意到他笑的很柔和，一个意外漂亮的笑容，温柔的让瞳觉得有点适应不来。

　　正准备走掉，却被男人叫住，他回头，男人笑盈盈的看着他，「还你。」

　　传单还他做什么？瞳疑惑的望了一会，男人似乎并没有要收走的意思，他最终还是接过，拿在手里看了看，传单上赫然出现了一条号码。

　　「这是什么？」

　　「我的手机号。」

　　「为什么给我？」

　　「因为我需要你知道。」男人顿了顿，「记得一定要发短信给我。」

　　一定两个字，念得用力，似乎在强调什么。

　　然后男人做了个再见的手势，扬长而去的瞬间，瞳似乎听到风中夹杂着自己的名字，有人在叫雨瞳，只是不知是谁在叫。

　　那个声音说，雨瞳，原来你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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