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尧

　　黑色的劳斯莱斯缓慢地驶入宏尧集团楼下，司机下车，小跑拉开后车门，一条修长有力的小腿从车厢下来，紧接着是整个孔武有力的身躯，男人穿着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打了一条黑底蓝纹的领带，死死地霸占了男人的领口位置，遮住了他的喉结。再往上看，男人剑眉星目，挺鼻薄唇，黝黑的眼眸发出摄人的光，他的左耳还佩戴着一只白色耳机，以及一丝不苟的短发，还有比常人都略高的身高，让他看起来有些驼背，周身散发着上位者的气势，不怒自威。
　　男人单手接过男助理手中的文件，一边大步流星地走着，一边一目十行地浏览起合同。
　　“明董，今早旭源集团又过来找您了。”一名穿着黑色职业套装的女人看见男人走进来，赶忙迎了上去。
　　男人正是宏尧集团的执行董事长，明澜。
　　明澜直截了当的告诉女秘书，“这件事我知道了，下次还是拦住他们，告诉我不在。等他们什么时候拿出诚意来，再说吧。”
　　说话间，三人已经走到电梯门口。
　　明澜继续吩咐，说给那位男秘书听，“这份合同我看过了，有点不放心，你去拿给法律部的舒律师看看，她说没问题后，再拿来给我签字。”
　　交代完几件事后，他便乘坐电梯，回到自己的办公楼层。
　　过了不久，男秘书来到明澜的办公室。
　　“明董，今天舒律师不在，我让刘律师看了，他说没什么问题。”男秘书汇报完站立在桌边，等到下一个指令。
　　明澜微微皱了皱眉，翻开文件，再看了一遍，确保没问题，“行，我签了，另外巨力的那个方案帮我拿过来。”
　　秘书应“是”，然后离开了。
　　明澜打开电脑，电脑页面新闻推送，一条社会新闻占据在头条。
　　“女律师深夜回家，遭人报复——”
　　明澜对律师字眼有些敏感，于是他点进去浏览，这是一家比较官方的网络媒体，新闻内容简言概括了事情的经过，他也注意到，这个受害者姓舒。
　　明澜突然眉头一跳，再仔细看了一遍新闻，左手摸起电话，打通人事部主管的电话。
　　“李总，你帮我查一下今天舒律师来了吗？”明澜打着电话。
　　“明董，舒律师昨天好像加班了，今天还没来上班。”老李回复。
　　“那你把舒律师的家庭住址和她的律所的地址发给我。”明澜莫名地就脱口而出这句话，挂完电话后，他起身走出办公室，按下电梯，去向是公司法律部。
　　确实舒律师不在。
　　他有些迟疑。
　　自己现在是不是有些太过大惊小怪了，说不定舒律师在忙自己的事情呢？
　　明澜的手机“叮咚”一声，收到了来自人事部李总的短信。
　　他立马回办公室拿起车钥匙，驱车驶向舒律师的律所。
　　舒律师是他特定外聘的律师，她自己有一家独立的律所，坐落在这座城市的最普通的居民地。
　　半小时后，明澜到达了舒尧律师事务所，找到了舒律师的助理，“你好，我是明澜，舒律师在这里吗？”
　　助理客气回答：“你好，今天舒律师还没有来上班。请问你有什么事情吗？需要预约吗？”
　　明澜点头，紧接着说：“如果她来了，就请打这个电话给我。”他掏出自己的私人名片递给女生，随后转身离开。
　　回到车上，看到短信里还写着舒律师的家庭住址，没有丝毫犹豫地启车前往舒尧的小区。
　　小区离事务所不远，开车十分钟左右就到，明澜熄火停在小区外面的停车场，小区保安好奇地瞅了他几眼。
　　他只有舒尧的小区地址，具体在几栋几号，舒尧没有写，小区虽然看着普通，但外来车辆需要小区住户的担保。
　　明澜下车，找了个借口跟保安大哥搭话，旁敲侧击地询问舒尧的事情。
　　保安大哥竟然认识舒尧，他说：“舒律师啊！我认识她，她人可好了，之前我被赖的工资，都是她帮我要回来的。你说你是她的同事啊，我也不太清楚舒律师在不在小区，我是今早刚交班，没看见她出来。”
　　明澜又问：“那昨晚有看见她回家吗？”
　　正巧，夜班保安刚打完卡过来，他说了句，“我没看见舒律师。”
　　明澜道谢后，坐回车上，他的心脏从刚开始听到没人看见她回家，就开始狂跳不止，伴随着呼吸困难，以及躯干上的焦虑不安。
　　他忍不住拿起手机，开始拨打舒尧的两个电话号码。
　　公安局的民警注意到受害者的手机一直有人拨打，是一位叫明董的人，他们不确定这是不是与案件有关，所以谨慎地没有选择接听或者拒听，但对方一直在拨打，锲而不舍，短短几个小时，就有百个未接来电。
　　电话是在晚上七点左右才停下。
　　明澜没有离开小区门口，一整天下来，他米水未进，固执地守在舒尧的小区门口，就连他的助理打电话给他，都显示他的手机在占线。
　　七点左右，明澜等来了一对让他意想不到的人，舒尧的父母，舒逸容和林芝晚。
　　两位老人虽然已经是花甲之年了，但平日里在任何场合都是精神抖擞，腰杆挺得比年轻人还直，穿衣得体，从未有过失态。
　　可眼前的两位老人，哪怕是在有些昏暗的夜晚，明澜也看出他们都还穿着睡衣，脚下穿的竟然还是棉拖，佝偻着腰，互相搀扶。偶然灯光打在他们的面容，面色苍白，神色憔悴，眼睛里还有血丝和悲戚。
　　明澜有种冲动想下车截住他们，询问舒尧的事情，但两位步履匆匆，很快地隐没在深夜中。
　　他停下无意义的拨打，花费了整天时间，只等到了舒尧的父母，没有等到舒尧，最后他放弃地驱车离开。
　　连续三日阴天，天空没有任何下雨的迹象，明澜没有得知舒尧的任何消息。
　　终于，江宁市落下了第一场秋雨，而明澜再次听见有关舒尧的消息，是在公司的周一晨会前，男秘书递给他一张白色黑底的讣告。
　　舒尧的逝世讣告，她的葬礼的举行。
　　“吾儿舒尧......逝世......葬礼于......”
　　明澜喃喃自语讣告上的字眼，那些字眼微如蝼蚁，又斗如陨石，看得明澜头晕眼花，眼前的画面逐渐模糊，直至最后他白眼一翻，彻底失去知觉。
　　舒尧.......怎么会、怎么会死？
　　我——
　　他翻来覆去地看着这份讣告，试图找出伪造的痕迹，他不愿意相信，舒尧会死。
　　哪怕她是为了正义而死。
　　好人应该一生平安，好人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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