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

　　（三）
　　是她，她的夏芸。无时无刻不惦记着余露的芸。她总是在余露面前死皮赖脸地喊: “聪明女人选洁云,聪明男人选夏芸。”然后没心没肺地笑。。。她们放肆的笑容，往往惊起电线杆上的麻雀。绕梁三日？？？大概就是说她们吧。
　　又起风了呢。。。
　　夏芸见余露落寞地蹲着，想把她托起来。这该死的余露，害她急疯了。只是，余露像没了骨头般，怎么也起不来。她的下肢已经麻木了呢，还有，甚至，她的思想，她的心脏。那个叫心脏的器官。
　　卫生间外，不知名的小虫低低地叫着。其实更像是一种笑，嘲笑。
　　呼吸再次不受控制，她开始吐，狂吐。。。最好把心脏都吐出来，那样就不会痛了。余露想，如果就这样死去，也不错吧。然后扯起一抹自嘲的笑。夏芸吃力地扶着余露，打开门的时候，看到了童乐一脸的迷茫。又是这笑容，这该死的笑容。余露开始局促不安，一脸的狼狈。她只想快点离开。可是双腿偏偏不听使唤，一脚踏空，跌落在肮脏的地板上。很脏很脏。。。空空的脑袋才刚刚开始运转，又陷入空白。
　　只是呆了片刻，童乐和夏芸就把余露扶起来。连“谢谢”也忘了说，余露就慌忙地逃走。留下一脸错愕的童乐。只有抽水马桶的声音还在欢快地叫嚣。。。

　　A大的九月，已经有丝丝凉意。
　　只是，还是没有风，一丝风也没有。
　　余露和董小婉坐在“青山老面馆”吃面，热腾腾的水汽调皮地扑到眼睛上，董小婉抬起头来的时候，一片雾气。她就咯咯地傻笑。余露有片刻的怔仲。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速在她额头留下一个暴栗。董小婉疼得龇牙咧嘴，余露就掩嘴偷笑。她和夏芸，都是那么出色，那么善良的女生，她余露何得何能，能够得到她们的关心。她觉得，幸福，其实也可以那么简单。
　　快吃完的时候，门被推开了，一阵寒意袭来。
　　余露下意识地哆嗦一下，不满地朝门口望去。几乎是突然的，她舒地站起来。因为动作幅度太大，凳子抗议般发出刺耳的叫声，引来邻座的观望。
　　淡淡的黄色头发，刘海斜斜地贴在额头。眼神没有焦点，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纯棉的白T恤宽宽地挂在身上。余露虽然站得离他很远，却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柠檬味，还夹杂着烟草呛鼻的味道，可是混在一起，却又那么自然。仿佛这种味道天生就该是他的。这种味道仿佛就存在她的记忆中，那么真实，却又那么遥远。
　　他始终不是孟珂，不是她的阿珂。只是有相似的身高，相似的背影，而已。
　　痛觉突然蔓延开来，毫无预兆的。余露条件反射地蹲下。因为疼痛，她的背夸张地弓起。或许像一只受伤的野猫。对，是野猫。也许因为用力过度，透过T恤，也可以感觉到她的脊骨正泛着白。张浩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董小婉尖叫一声，跑去扶余露。大腿处被擦掉一层皮，红红地晕开来。触目惊心地红。
　　空调呼呼地冒着白汽。仿佛诉说着无尽的故事，很老的故事。只是，没有听众罢了。

　　（四）

　　余露记得清水的九月还是很热的。九月，真是一个说不清的月份。过了夏天，还不到秋天。类似与某种感情。超过了友情，还不到爱情。
　　十九岁的九月，更像是一个梦。短短七天，孟珂和童乐已经分手了。这大概是世界上最短暂的恋爱吧！孟珂笑着对余露感叹！看我多潇洒，我强吧！余露永远都忘不了他的表情，努力欺骗别人，却无论如何都骗不了自己。余露对着他灿烂地笑，笑到流眼泪。谁说的，最痛的时候，笑着流眼泪。
　　晚自习，两人诉说着彼此的过去，都不太顺利的过去。两人的心悄悄地走近了一步。只是，方向不同。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好恶俗的情节，却在自己身上上演。一遍又一遍。
　　他们分手的原因很简单，无非就是被老师发现，女孩怕出事，就轻易地说出分手。分手，为什么叫分手呢？分开的哪只是手啊。。。
　　孟珂常常听着《该死的温柔》做物理题。一首歌循环往复地听，都不会觉得腻。好久以后，余露才发现，孟珂把自己当成男主角了呢。孟珂一直是个执着的人。她知道。
　　他总是说：“这首歌应该叫我去唱，我肯定唱得比他好。”
　　窗外的知了不知疲倦地嘶叫，仿佛要把喉咙撕碎般。已经是九月了，这个九月，似乎再也过不去了。
　　他们的对话中，童乐渐渐淡出。知道后来，两人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再也没有提到童乐，那个冒着雾气的孩子。九月，还是顺着一定的轨迹，过去了呢。余露开心地笑。只是，明年，后年。。。还有好多个九月。窗外的芭蕉已经开始枯萎，偶尔有细细的风吹过，扬起芭蕉的一角，像是被掀起的伤口，咧开一个大大的口子，流着粘稠的绿色液体。

　　A大的教学楼，赫然横着巨大的横幅“热烈欢迎大一新生来我校就读”。到处张贴者各种海报，迎新的，纳新的。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广告，凑在一起，竟也别有一番热闹的感觉。刚下过雨，空气中还有雨丝的甜味。地面上随处可见散落的广告纸，脏兮兮地糊满一大片。余露突然想起一个很纠结的词“牛皮廯”。然后抱臂，穿过宿舍楼，跨过绿化带。被冬青绊倒。
　　跌倒。一直。。。那么晦气。。。
　　“你每次都那么虐待自己吗？”张浩，皱眉。
　　余露仰起头，45度角，刚好看到他衬衫的第三颗纽扣，又是白色的，只是镂刻着黑色的花纹。很精致。她几乎是忘了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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