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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牢
弥山仙境位于东海之东,山脉连绵壮阔占地千里,五座最高的山峰直入云霄,主峰天神峰看上去犹如巨人双手擎天,一条飞瀑从巨人的手掌倾泻而下,不知源头不知去处,气势磅礴不容侵犯。
此时,在这个庄严神圣之地,有一抹赤红的魅影游戏其间,从左到右自上而下,将弥山的五座高峰都逛了个遍,就连那些云集林立的宫殿楼阁,他都没放过。那些值守的、往来广场和各殿之间的仙家弟子,面对这抹红影时犹如双目失明,都精神振奋的看着那个气息奄奄,被两个弟子拖行而走的人。
“洛秋师兄可真够狠的啊!”
“可不,厉瑾南还没有化境飞升,这还不得要了他的命啊。”
“洛秋师兄抽了一鞭子,而且只用了五分力道,厉瑾南天生异骨,想必不会有性命之忧。”
“唉,再怎么说大家都是同门,何必呢。”
在这些弟子的讨论声中,厉瑾南被两个人架着拖进了天神峰的仙牢,雪白的衣衫染着大片血迹,胸膛上的鞭痕猩红狰狞,瞧着便让人胆寒。
虽然他还清醒着,但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这两个弟子刚一撒手,他就软趴趴的跌在了地上,火辣辣的伤口碰到冰冷的石板地面,痛的他立刻蜷缩起身体,喉间也溢出了一声轻哼。
其中一个弟子心有不忍,对另一人说:“师兄,要不然咱们去拿些药吧,或者请医官来看看?”
另一人摇摇头:“软骨鞭的伤需得用软骨鞭来治,咱们帮不了他。只能等仙尊回山,或是仙上们从圣境里出来了。”
说罢,这人便转身而走,剩下这个小弟子犹豫了片刻,也跟着出去了。
仙牢内瞬间变得很安静,安静的连厉瑾南微弱的呼吸声都听的一清二楚。
他讨厌这种毫无生气的寂静,也讨厌这种阴暗潮湿的地方,每每置身其中都会让他心头发寒、背脊发凉。更何况现下他身受重伤,自内而外的沁骨之寒,让他整个人都颤栗不止。而他能做的也只是侧卧在地上将自己的身体缩成一团。
“你要死了。”
这个声音比仙牢里的寒气更冷,缓缓的睁开眼,只见一个修长的身影,从墙的阴影里走出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那双眼睛宛如一潭湖水,无波无澜。
他深深的吸了几口气,以此来压制自己身体的颤栗,稍作缓和,才有气无力的说:“南玥,对不起…连累你了……”
南玥默默的盯着厉瑾南看了一阵,才俯身扶着他坐起来,靠在了墙上。
厉瑾南身上的衣衫都被汗水浸透了,就连胸前的血迹也变成了淡红色,几缕凌乱的青丝贴在俊雅的脸上,两相对比之下,更显的苍白无色。
南玥掀起衣摆坐在他旁边,淡淡的说:“你师父赐你凌霄剑,难道不知‘怀璧其罪’这四个字吗。”
闻言,厉瑾南牵起了一抹无力又苦涩笑痕,澄澈的眼眸静静的盯着那些印有符咒的玄铁栏杆。
他明白南玥的意思,灵霄剑是上古神剑,更是剑中之神,数百年不曾问世。当所有人都觉得仙尊会将凌霄剑赐予下一任掌门的候选人时,一个迟迟不能化境飞升的小弟子却背起了凌霄剑,任谁都不能服气。仙尊威严神圣无人敢触犯,所以手握神剑的人便成了众矢之的。
“师父这么做,是为了保护我。”厉瑾南两眼虚空的望着前方。
正如洛秋所言,他即便穷极一生,也无法化境飞升。从出生那一刻起,他就注定与仙道无缘!天生异骨却不能求仙问道,这真的是最大的讽刺。或许正因如此,师父才赐下凌霄剑,只为了危机时刻能给予庇佑。
“你在想什么?”
“哦,没什么。”南玥的声音把厉瑾南思绪拽了回来,他的目光又变得似晨光般柔和,或许是有人在他身边的缘故,厉瑾南觉得现在不似方才那般冷了。
片刻,厉瑾南又说道:“委屈你了……不过,咱们很快就能出去的,相信我……咳咳……”
南玥轻轻的‘嗯’了一声,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冗杂,少顷,他漫不经心的问:“圣境是什么地方?”
厉瑾南气虚力弱,但听到南玥问话,还是耐心的解释:“圣境,是安放神器清玉镜的地方……咳咳……此乃禁地,唯有掌门及仙上知晓其位置。”
“你的师叔们为何要去圣境里闭关?”
厉瑾南昏昏沉沉的说:“定期巡视,加固防护……咳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让厉瑾南身不由己的颤抖起来,苍白的脸颊是也泛起丝丝红晕。他像是用尽了全身的气力,虚弱的闭上眼睛,而南玥也没有继续追问,不过厉瑾南觉得,他应该不是体恤自己,而是没有兴趣。
因为他说的这些不是什么机密要闻,别说是仙界,就连凡间的说书先生也时长用清玉镜来穿凿附会,讲一些驴唇不对马嘴的故事来吸引看官听众。不过也没人会计较故事的真实性,第一,听书本就为了消磨时间,管他真假,听着高兴就好。第二,仙界的事情,人间流传的只是皮毛,想要计较也无从考究。
当然,凡间说的那些也不全是胡编乱造,这次下凡历练,厉瑾南就偶然听到了关于清玉镜的故事,甚至还有曾经在六界中盛传的传言。
传言的内容是:‘心境破,血灵出,魂元合一,万古为神!’
镜自然指的是清玉镜,血灵则指的是血灵子。
那么血灵子是何物呢?
原来,今日的弥山仙境是上古的一位天神以身躯所化。相传,天神陨落之后,在世间留下了两件东西。一是法器清玉镜,二是他的一滴精元之血,被称为血灵子。据说,血灵子是天神所有的神力凝结而成,无论是谁,得血灵子者即可成神,与天地同寿不死不灭。
传言的大概意思就是,血灵子藏于清玉镜之内,破了清玉镜的封印便可以得到血灵子。
对于这样的传言,厉瑾南从来都不信,世人皆想成神与天地同寿,可是除了开天辟地就存在的几位天神之外,又有谁真的修炼成神呢?要知道,世上本无嗟来之食,若是一味的寻求捷径,妄动邪念,利用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来达到巅峰,最终也是作茧自缚。
但这只是他自己的想法,六界之内,相信这一传言的大有人在,抢夺清玉镜的妖魔鬼怪更是层出不穷,弥山也曾几度陷入危机四伏。直到元怀一执掌弥山之后,一边壮大实力守护神器,一边又多方协调保持平衡,如此,六界才慢慢的恢复了平静。
不过这也是表面上的平静,觊觎清玉镜、想将血灵子之力占为己有的比比皆是,讲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不提也罢。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厉瑾南即要忍受寒气的侵袭,又要忍受伤口火辣辣的灼痛,身上最后那点力量仿佛也要被抽干了,就连微弱的呼吸都无法支撑,浓浓的倦意阵阵袭来,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
“啊——!”就在厉瑾南魂游天外的时候,忽觉一阵利刃穿胸之痛,也不知是从哪来的力气,惨叫之后猛的直起身子皱着眉头喘着粗气,“你干什么呀?!”
南玥把手从厉瑾南的胸口移开,纤长匀称的手指沾了点点嫣红,再看厉瑾南胸前那道鞭痕,已是皮肉外翻、血流不止。
南玥漠然道:“看你死没死。”
“……”
“现在还没死,你在来这么几下,估计就差不多了。”
厉瑾南又无力的靠了回去,说来也怪,刚才他还觉得自己有出气没进气,大有灵魂离体的征兆,现在被南玥一拍反而觉得有些气力了,要不是南玥并非修道之人,他真的以为刚才这下,是南玥在给他疗伤。
“玥公子,打个商量呗,下次再有类似的情况,还请高抬贵手,温柔的叫醒我。”
厉瑾南觉得身上大好便也有心情开玩笑了,毫无血色的脸上虽然挂满了汗珠,却还带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透亮的眼睛更是让人神清气爽,纵使满面病容也有种羸弱的美感。
“南儿!”
这时,牢外突然传来了一声焦急的呼唤,厉瑾南眼睛一亮,立刻回过头去,只见一位儒雅俊俏的白衣男子,已经用法术打开牢门,走到了他面前。
厉瑾南喜道:“二师兄你回来啦。”
此人便是弥山仙尊的入室弟子之一,厉瑾南的二师兄,向以初。
“南玥,这是我二师…兄…”
不等他介绍完,南玥便起身走开了,别说是见礼,就连招呼都不打,可谓是傲慢无礼至极。
不过此刻,向以初可没心情理会别人是否礼数周到,见厉瑾南被打成这样,又是愤怒又是心疼,弯腰扶起他,柔声道:“我们出去吧。”
厉瑾南乖巧的点点头,又对南玥说道:“走吧南玥。”
岂料,南玥又掀起衣摆就地而坐:“我不出去。”
向以初看了南玥一眼,有疑惑的看向厉瑾南,即便什么都没说,厉瑾南也知道向以初定是对南玥想坐牢的行为难以理解。
厉瑾南无奈呀,他知道南玥又在闹脾气,便无力的哄劝:“南玥别闹了,咳咳……这里不是你能久留之地。”
听厉瑾南如此说,向以初心中了然,也附和道:“今日之事让公子受委屈了,实在抱歉,只是仙牢里寒气重,的确不是久留之处。”
南玥淡淡的瞥了他们一眼:“本公子不需要道歉。”
“南玥!咳咳咳……”厉瑾南喊的有点用力,顿时咳嗽连连。
“南儿!”向以初心疼的抚着厉瑾南的后背,纯净浑厚的法力通过温暖的手掌缓缓的流入到他的体内,来替他压制这阵剧烈的咳嗽。
就在此时,一个小弟子突然慌张的跑过来,在即将撞到牢笼上的时候刹住了脚步,气喘吁吁的说:“不好了不好了,容昊师兄跟洛师兄打起来了!”
厉瑾南心下一惊:“二师兄快、去阻止他们!咳咳!”
“南儿别急。”向以初安抚性的拍了拍他,对这个小弟子交代道,“告诉门口值守的弟子,南玥公子何时想出去,便带他去客殿好生安顿,不可轻慢。”
小弟子点点头,向以初直接架着厉瑾南离开了。
走了一段,厉瑾南想起方才南玥的态度,忍不住说:“二师兄,南玥不喜与人打交道,所以不懂礼数,你别和他计较啊。”
向以初莞尔道:“傻孩子。”
厉瑾南也笑了,他没再说话,被向以初架着出了仙牢。
此时已是黄昏,七色祥云在天边缓缓的流淌着,到处都是一片静谧祥和的气氛。厉瑾南和向以初背对着夕阳的金光急中有序的走着,只是还没走多远,便瞧见天上有两道白影由远及近的飘过来,剑芒环绕、白光四射,与落日晚霞交相辉映,美不可言。
但是,厉瑾南和向以初可没心情看风景,因为那两个白影正是容昊和洛秋。他们两个手持长剑,相互缠斗,看来是从归来峰一路打到这里的。
厉瑾南的眉峰隆起,神色焦急的看着向以初:“他们在这样打下去……咳咳咳……要惊动整个弥山了!”
向以初松开厉瑾南,让刚才来报信的小弟子扶着他,自己则祭出星曜剑纵身跳跃,似浮云一般飘到了半空,先挑飞了洛秋的长剑,再化解了容昊的攻势,仅用了两招,便阻止了这场激烈的打斗。
厉瑾南终于松了口气,并在心里默默的感叹:二师兄不亏是玄仙境界,真厉害!已经不输给大师兄了。
向以初收起长剑降在了厉瑾南身旁,容昊和洛秋也相继降落,还没站稳脚跟,向以初便怒喝道:“洛秋,你好大的胆子!”
众人纷纷扭头看他,只见他表情严肃,全然没了往日的温文尔雅。
“非逆天大罪不可动用软骨鞭之刑,归来峰掌弥山刑罚,你却明知故犯该当何罪?!”洛秋被质问的说不出话来,可向以初并不打算就此作罢,边向洛秋靠近,边道,“南儿是仙尊的入室弟子,即便身犯过错,也由不得你一人论罪惩处!你身为归来峰的首徒,却任性使气、挟私报复,今日我若饶了你,往后还如何约束其他弟子,还如何替仙尊料理门中事务!”
洛秋平日里专查弟子们犯禁、违规之事,若有弟子犯的不是什么大忌,他也可以直接处罚,但他的权利也仅限于此。而向以初多年来替仙尊打理门中事务,其权利自然比洛秋大的多。
不过,即便权利在大,向厉瑾南这种情况,他们皆是有权问责,甚至是将人看管起来,却都无权定罪论罚,向以初没有,洛秋更没有。
洛秋自知理亏,便顾左右而言他:“厉瑾南尚未参加过拜师大典,弟子名册上更无其名,算哪门子的入室弟子?严格来说,他连弥山弟子都不算!”
“放你娘的pi!”容昊怒喝一声,明锐英俊的脸上立刻爬上了汹涌的怒气,“厉瑾南是我师弟,谁敢说他不是弥山弟子!”
厉瑾南心道一声不妙,跌跌撞撞的上前:“三师兄,别动怒,千万别动怒…咳咳…”
容昊便是弥山仙尊的第三个入室弟子。
听到厉瑾南喊他,容昊一个眼刀甩过去:“滚一边去,别在这给我丢人现眼!”
容昊这个人就是这样,脾气一上来还管什么亲疏对错,谁跟他说话都会挨骂。
“……”
哪丢人现眼了?
厉瑾南正想着,不经意的一扫,才发现这里早吸引了很多看热闹的弟子,就是离得尚远,毕竟几位有身份的仙君打架,离的近了很容易被波及的。
向以初也不与洛秋辩驳了,抬手一挥,袖间便飞出一条捆仙锁将他五花大绑,厉声道:“把洛秋关入仙牢!”
都说风水轮流转,但这转的也太快了,晌午洛秋还趾高气昂的关押别人,现在却沦为阶下囚了。
容昊应声而动,一把抓起洛秋的衣领就往仙牢拖,向以初却又喊住了他:“容昊。”
容昊回头:“关好了他,我自己去领罚。”
弥山的门规森严,同门之间打架斗殴必定要受杖刑惩处。
向以初满意的点点头,扶着欲言又止的厉瑾南走了,身后顿时传来洛秋的怒吼:“向以初,你能护他一时,护不了他一世!你给我记着!”
向以初置若罔闻。
厉瑾南回头看了一眼,情绪低落的说:“二师兄,我以前是不是哪里得罪过洛秋师兄?总觉得他似乎对我有怨恨。”
倘若单纯因为仙尊的偏爱和凌霄剑的事,洛秋不至于如此。
向以初宠溺的笑了笑:“乱想什么呢,他都几百岁了,能与你有的什么仇怨。你莫要多心,也不必同他计较。”
“嗯,我知道了。”向以初这么说,厉瑾南安心多了,转而又问,“师父还没回来吗?是不是天庭又出事了?”
向以初点点头,叹道:“整个仙界恐怕都要面临大难了。”
“出了什么事?”
向以初顿了片刻,沉声道:“昨天,妖界圣君风折玥,在玉浮山的山门上留下一幅‘红梅吟笑图’。”
“什么!!”厉瑾南惊讶的瞪大了双眼,因为刚才这句话说的太过用力,又咳嗽起来。
缘何厉瑾南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因为红梅吟笑图的寓意是——灭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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