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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相识
张珣眼睛微微睁大,对上一双含笑的眸子,“小师兄?”
李久拈了颗发光的碧珠在指尖,笑瞧着台阶下的姑娘,“为之,许久不见啊。”
莹莹光照亮了两人面容。
这是张熟悉的脸,除了棱角变深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太大变化。张珣却还是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哦,这是小师兄啊。
印象里的小师兄大多时候都是不爱笑的,好看脸上最多的表情是面无表情。
除了某些时候,他会笑一笑。但那笑意都是含蓄的,像有万千事压在心中。
可现在这人的笑是烙在面上的,就像她惯常见的那种应酬似的笑容。
所谓久别重逢那点兴奋,自然连苗头都起不来。
李久眉眼弯弯,温润如玉的公子哥派头,“小师妹,是我。”
张盟主凭着自己这两年练出的那点接人待物的本事,挤出了个僵硬的笑,“嗯,许久不见,师兄。”
李久发出了一声闷笑,语气里有戏谑的成分,“几年不见,师妹倒是给了我份大礼。”
张珣面上颇为有些挂不住,强撑道:“师兄变化太大了,一时没认出,我这也是人之常情。”
李久拱手谢道:“多谢师妹手下留情了。”
这话没法接,张珣只好保持沉默。
逗人讲究一个适可而止,李久这厢也安静了下来。
两人在盈盈月色下静峙了片刻,张珣方才出声,“不知师兄深夜到访,所谓何事。”
李久的扇子从左手转到了右手,“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来自然是有事相求。”
他话锋一转“下午在门外等了许久不见师妹踪影,我对兰赟城又不甚熟悉。这才冒昧闯进,惊恼了师妹。”
合着还成我的问题了。张珣这两年也练出了点说人话的本事,拱手道:“师兄有事而来,不妨提前告知一声,倒让我招待不周。”
哟,当了几年盟主,都知道打官腔了。
李久挑眉,“事急,来得赶,我下次注意。”
张珣皮笑面不笑,“不知师兄所来为何事?”
李久将扇子指着天,做出一幅倦容,“夜已深,我一路舟车劳顿,颇有些累,不如明天再与师妹细说。”
张珣抬头,一轮弯月正悬于天上。她静默片刻,刚刚你打架不是挺有精神的。
可面子功夫还是得做足,“是我考虑不周,这两日府上没人,我先引师兄去歇息。”
李久轻摇着手里的扇子,语调轻松,“如此也好。”
两人一路无言,张珣提着个素净的纸灯笼走在前面。看着熹微光里娉婷的背影,李久面上滑过怀念之色。
张珣把李久引到了客房,但她忘了一件事。
看见烛火映着的空床板,她方想起,这房间因着一直没人住,碧妆便也没铺床。
我今日脑子是不是缺了根弦。
李久善解人意道:“江湖儿女出门在外,不必拘泥于小事上。”
张珣一把按住这个要往空床板上躺的人,言辞恳切,“师兄远道而来,我地主之谊自然是要尽的,怎能让你睡空床板。”
李久拿扇子轻敲了下张珣的肩膀,从善如流道:“那就多谢师妹了。”
他顺势坐上了小桌旁的木凳,好整以暇地看着张珣,眼里是明晃晃的笑意。
......
张珣长这么大,有生之年,第一次给人铺了床,叠了被。
奈何张盟主并不精通此道,拖拖拉拉了小半个时辰才勉强弄好,床上一片皱皱巴巴。
张珣觉着自己铺的床颇有些惨不忍睹,笑得勉强,“碧妆这几日回老家去了,师兄姑且先将就一下。”
李久看着张珣的杰作,真诚道:“唔,倒谈不上将就,师妹手艺甚好。”
张珣抿了下嘴,你怕不是在反讽我。
李久褪了外袍,懒洋洋的,撑腮坐在桌边。
火光在他脸旁晃悠,他像个游手好闲的富贵子弟,语调带着懒散的笑意,“师妹客气了,我们如从前一般便可,相识十年,何须这些虚礼。”
张珣对他笑得客气,灰色的袍角在门口晃了一下,背影便消失了。
看着凌乱的床铺,想到刚刚那个疏离的笑容。李久轻弹了下扇柄上坠的玉佩,很轻的叹了口气。嘴角勾起,像是个苦笑。
几年未见,我倒真不知该拿张什么脸站在你面前。假脸披久了,似乎摘不下了。
碧妆给灯笼装的都是烧剩的蜡烛头,这才走到一半,火光就熄了。
看着漆黑一片的府宅,张珣不由得生出些微感慨。碧妆这姑娘哪儿都好,就是抠门得紧,以后还是得让她改了这个习惯。
连茅房都不点灯,哪个晚上不小心跌进去了,那才叫亏大发。
烛火在书房里晃悠悠地升了起来,桌上铺着半卷宣纸,可张珣的心思完全不在上面。
李久来得突然,事先并未有人通知过她。
况且,他离去五年,就如人间蒸发一般,未有任何消息。突然出现,是为何事?
小师兄是从京城逃难来的云华山,这是山上人人都知道的事。对外他一直宣称自己是大商户之子,遭仇家迫害至此。
开始张珣也是信的,还觉得这个漂亮哥哥太可怜,年纪轻轻就家破人亡,对他百般怜爱。企图让他在云华山这片新天地找到家的感觉。
一直到师父和那位教书先生商议的时候被她听去了墙脚,她才发现,原来我的小师兄竟是皇子。
偷听秘密的张盟主很快被师父揪了出来,但面对她一个小破孩子也没什么办法。只好再三叮嘱,让她不要说出去 。
张珣自以为知道了个天大的秘密,还在脑海中为小师兄编排了一部九子夺嫡的大戏。
然后,她觉得小师兄更可怜了。
后来小师兄回京,她当时未来得及送,却还是暗戳戳流了几滴泪。深觉他是踏上了条一去不复返的歧途。
她还担忧地向京城写过信,可每封都没寄出去。因为她不知道小师兄住哪儿。她总不能写个皇宫收。
那个冬天过得太冷,师娘死去,师兄师姐都在山外,师父在后山闭关养伤。她一人惶惶不知去处,那时她最想小师兄。
最孤独难过的时候过去了,她像是突然长大。过往渐渐被埋下,很多事和人再也不见,逐渐成了记忆中一个模糊的像。
曾今亲密的人现在看来,也成了陌路客。
笔在宣纸上滚出道墨迹,很快就晕开了一大团黑。
她的目光凝滞在那团黑上,真是一团乱麻。
看着空中飘浮的微尘,张珣轻呼了口气。她的脸一半在明一半在暗,和平时不着五六的样子显出极大差别。瞳仁里有烛火跳动,“京城?”
风从窗缝吹近,带进一缕潮湿的泥味。张珣想着,“明天怕是要下雨。”
还没未到第二天,雨在半夜就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张珣是被雨打芭蕉的声音吵醒的,她习惯性地唤道:“碧妆,几时了。”
等了半天没人应,张珣悠悠睁开眼,拍了下脑门,顶着一头凌乱走到镜边。
菱花镜里勉强照出了个美人影。只是这美人,不太修边幅。
碧妆在的时候还会按着张珣给她梳各种好看式样的头。她人一走,张珣也不管这些身外之物了。扯了根白缎带,将头发随手扎了起来。
流云般的青丝在张珣脑后晃悠,她换上了件短打的玄衣。作一幅少年气的打扮,出门了。
青阶石路蜿蜒而前,小路尽头连着棵老桃树。雨打残花,落英满地,一人撑伞站在树下,长身玉立。
李久伸手接住了一片破损的花瓣,在指尖碾碎成了花汁。看着对面来人,似乎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昨晚多叨扰,今日该来赔个不是。”
张珣简直一言难尽。俗话讲得好,岁月是把刀。但她还是没想到这把刀真有刮骨之效,能将一个人从里到外,刮个面目全非。
这等风骚的做派,张珣在书里也经常写,李久做来虽不难看,但着实让张珣感受到了冲击。
这大概是记忆和现实之间的巨大反差,京城果然是个不一般的地方,堪比圣手吴寻芳的刀子。
张珣欲言又止,最后摆出了应酬常用的假笑。算了,不当师兄看,当个客人看。
没准就顺眼了。
“难为师兄早起等在此处了,但同门之间,无须讲这些虚礼,我也并不介怀。”
李久摇着扇子,笑吟吟地纠正她:“时间不算早,已过午时了,师妹应该是刚起不久,不如我请你吃个便饭,算是赔了昨晚的叨扰之罪。”
还不等张珣开口回绝,李久又道:“师妹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张珣看着对面的人,他瞳孔漆黑,整个人似乎都被罩在那层带笑意的壳子下。看不出本来面目,却又一幅把握十足的样子。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两人各执一把伞,隔得不远不近,张珣微微落在后面。雨点打在两人脚边,接连卷起涟漪。
李久停在了一座清雅的小楼前,张珣抬头看去,“月江楼。”
这算是兰赟城有名的掷金场,张珣颇爱这里的吃食。只可惜她钱少,又被碧妆管得紧,只有师姐来的时候能蹭蹭油水。
“我也不了解,昨日和过路人聊了几句。他说起这处,我便细问了两句,师妹觉得如何?”
张珣瞟了他一眼,“师兄选得甚好。”
你这走街串巷的架势可和不熟搭不上半点关系。
“请。”李久的扇子向前一伸,面上笑意更显。
小二引着两人往楼上去,“二位想要什么,本店应有尽有。”
李久将一颗碧色的珠子扔了过去,“最好的那间,再上点你们这儿的招牌菜。”
小二一把接住,指尖在珠子上摩挲了一圈,露出欣喜的神色,“好勒,我引两位去。”
张珣瞧着小二那捡到宝的表情,忍不住在心底感叹:不愧是京城来的,真有钱。
小二将两人引到了方相当雅致的小间。门上画花鸟,屏风绣山水,窗外是江天连一色的好风景,小桌上还摆着套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茶具。
张盟主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土狗,脑海里就剩了两字,“高级。”
“两位请坐,我给你们上茶,不知两位想喝什么?”
张珣不是个讲究人,刚想说随便,她师兄就先她一步开口了,“要顶好的柳尖峰翠。”
小二眼睛发出精光,一幅宰了个冤大头的兴奋样,“客官有眼光。”
李久摆了下手,小二急匆匆地下了楼。
他靠坐在了窗边,面上一直带着的笑意敛去了几分,显出了点冷峻的意味,“师妹可有什么想问的?”
张珣面上不显,琥珀色的瞳仁直直瞧着李久,不卑不亢道:“不知王爷所来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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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版的大体剧情还是没变的,只是做了些调整,增删了些东西。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