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心·倾雨

　　十月，秋风吹向安阳城芜樱大街，这是城中最热闹的街道。安阳城，是凌言所读人间典籍中最繁华的地方之一。
　　一名少年走在街上，身着浅蓝色长袍、白色内衫，袖口处金丝银线绣的花纹精美细致，他身后背着一柄长剑。剑鞘朴素淡雅，剑柄是金色的。单看这剑鞘任谁也看不出，这是下界修仙门派争破头也得不到的仙器。少年的发丝如墨般倾泻在脑后，他皮肤很白，连指节好像也缺了些血色。他的脸庞略显稚嫩，还带着些童气。但鼻子高挺，目光凌厉，有几分成熟的韵味。再过几年，怕是天上的所有仙子都踏破门槛来万鼎仙宫，想要一睹小殿下的风采了。
　　转眼间凌言已来到人间两月有余，以前都是随师伯的弟子下凡。他们奉师命收拾一些作乱的小妖，再返回剑宇宫禀告，便算结束历练。弟子修为不同，师伯派他们完成的任务难易程度也不同，不过大都轻松简单，在人间为乱的小妖大都修为平平，比不过天上的修仙者，甚至下界门派也可以轻松应对。凌言对凡间很是好奇，是以几次跟着同门下凡，领略与天界不一样的风采。或许是因为父亲和师伯的原因，他对凡间有着不同于其他神仙的感情。
　　凌言知道，自己的父亲在飞升之前就是人间的一个修仙者。师伯曾经跟他讲过，他们在下界的门派，那时他们师兄弟是怎样的意气风发，除暴安良。那时的天帝是门派里最强的修仙者。“言儿，师伯跟你讲啊，五千年前你父亲刚当上天帝，不瞒你说，我早就看出他能担此大任，他定能带领诸神杀掉魔君，他可是我看着长大的，刚进师门那会啊······”每每讲到时隔久远的故事，都能听得师伯爽朗的笑声，他的眼睛很亮，那种眼神，就像黑夜里的明灯，照亮那时的年轻气盛，仿佛一个年轻男子在眼前挥剑方遒。想来，父亲和师伯也是被交口称赞的英雄吧。
　　可能因为听了那些故事，凌言也跟师伯一样，很食人间烟火。
　　人间，纵然有很多不如天上的地方，可每个人的生命都是璀璨耀眼的。他们比神仙更重风俗，能把每个节日都过的有滋有味。他们的喜怒哀乐有着鲜艳浓烈的色彩，比看那些惯生死的神仙来的丰富有趣。遗憾的是，凡人寿命不过百年，有些珍贵的记忆存不了太久，不过短暂一生倒是可以潇洒自在。凡人离世，头七回魂，可返回家乡，看看亲人，可过了奈何桥，判官判定一生荣辱，便要转世投胎，又是新的一轮精彩。师伯告诉凌言，神仙有可能千百年都在等待什么人或放不下什么事，就如同天帝那样，不过神仙们总是尽力当差，尽力少出差错，不停修炼，努力向前，可总有一天会发现，自己还是在原地打转，所谓荣辱，过眼云烟而已。不过仙者修炼，是为了维护天界和人间来之不易的安宁，每个修仙者都不应违背正道。

　　他暂时放下那些回忆，走进一家不小的客栈，上了二楼，在靠着窗户的地方落座，从这里可以看到外头喧嚷的街道。
　　“这位小公子，您来点什么？我们紫阳客栈什么都有！应有尽有！”小二十分热情，眼疾手快，已经把桌子板凳擦得干净，顺带给凌言倒上了一杯水，看他气度非凡，相貌俊美，身后还背了一柄长剑，小二虽然不识货，但也知道这肯定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搞不好是哪个外地的大户人家，所以特地使劲擦了擦桌子。
　　“一碟小菜，一碗面，一壶绿茶。”这小公子不仅长得好看，声音也真是好听，他打小就在这家客栈干活，见过形形色色的客人，看到凌言却也觉得惊奇。不仅小二如此，客栈里不时有其他客人往他这边瞥，小二停顿了一瞬，便道“好嘞，小公子稍等，片刻就好！”他轻轻点头，道“多谢。”
　　凌言看着窗外，心道：这里就是安阳城，果然如书中一般，百姓安居乐业，城中风景也美，他嘴角微扬，轻抿了一口刚才小二倒的那杯水。最终他把目光停在了一个小孩子身上，是个女孩，在脑后用红绳挽着一个小小的发髻，穿着粗麻布衣，但也算干净。她一刻不停地往卖饼的小贩那里张望，吞咽着口水，即使凌言身处二楼，这女孩眼里的渴望也能一览无余。烧饼烤出来带着热气，应该是很香的吧，小孩急着伸出两只手，在空中挥舞，语气急促，道：“我的······我的······”凌言觉得十分有趣，有这么好吃吗。
　　小贩也觉得这孩子真急“好，给你，”他递给了她一个热乎乎的饼，她笑着，大口吃起来，明显被烫着了，小嘴呼着热气，小贩看她吃的高兴，道：“小姑娘，三文钱。”
　　她一抬头，四处张望，也顾不上吃了“娘呢？······娘呢？······”她跑着找她娘，小腿刚迈出几步，一把被小贩给拉了回来，“小姑娘，你在这里等你娘吧，哪都别跑！”
　　小孩小嘴张着，眉头紧锁，眼泪一下子流出来，委屈地哭着，“不行，我要找我娘啊······我找娘······”
　　“不行！不给钱还想跑？”小贩怒吼道。
　　女孩大哭：“不是···我找我娘啊···”
　　凌言不知道这个孩子怎么会这么着急，看她哭闹的模样，是因为胆小吗。他起身下楼，卖饼的摊位离客栈几步之遥，他走到小女孩身边。卖饼小贩一见凌言，便赶紧招呼这位小公子，“这位······”他还没说完就听到，“我付了，另外再要两个饼，嗯······这个······”他指向一个饼筐，又从钱袋里取出钱，递给小贩。小孩看到凌言塞给她两个饼，抬头看这位哥哥，表情依旧伤心和委屈还有些惊奇，不再大哭了。
　　凌言轻声对女孩说：“吃吧，两个都是你的。”
　　小姑娘把其中的一个又递给他，眼角还有泪光，说“哥哥吃一个”凌言看她还给自己一个，那小孩表情认真，他只好摇头又把那个烧饼给她，道：“不了，我不吃······”
　　这姑娘煞是可爱，凌言不得不承认，她的这双眼睛是他见过最漂亮的，比起天上的各路精心打扮的仙子，也毫不逊色。可她还小，现在只是个好看的小娃娃。
　　他俯身，温柔地道：“你在这里等着你娘，她发现你不见了，肯定会回来找你，不必着急，不要乱跑。”他声音好听，语气平缓温柔，不知道带着什么力量，抚平了小孩心中的焦躁，她不明就里地点了头：“谢谢哥哥。”
　　凌言微笑，起身，道：“不客气，你慢慢吃”便离开了。心道：哥哥？还从未有人这么叫我。
　　他回到客栈，看女孩慢慢地吃她的饼，仿佛刚才那个急得不行的不是她。只是不一会，她在那踱步，突然像是决定了什么，快步往前走去。凌言心想：这是怎么了？不是等娘吗······
　　凌言看到，刚才的卖饼小贩叹了口气，有些悲伤地摇了摇头。
　　凌言不解，这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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