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烬

　　鲜血，在昏暗的地牢中流淌。
　　地宫理事被莉塔一刀切断了脖子上的动脉，一瞬间血喷出了三尺多高，他甚至没有来得及嘶吼，瞳孔就已经涣散了。
　　莉塔白皙的脸上被溅上了热血，她毫不讲究地将匕首放回靴子里，随手一抹自己的脸。

　　莉塔终于松了一口气，有恃无恐地走到金发小伙面前，平底的鞋子踏在地上，发出闷闷的沉响。
　　她将手伸到小伙的脸颊边，修长的手指在空中画了一道漂亮的弧线，随后只听得一声清响。
　　——莉塔扇了小伙一巴掌。
　　小伙在疼痛中清醒过来，眼睛刚刚对焦，就激灵了一下，警惕地看着莉塔:“是你？”
　　莉塔从善如流地点点头:“嗯哼。”
　　小伙嗤笑一声，转而露出鄙夷的眼神:“你？斯曼克的走狗。怎么，斯曼克看我口风严，打算上美人计了？”
　　“……真是下流。”

　　莉塔:“……”
　　为什么我从来不知道组织里还有这样对毒舌？
　　莉塔翻了个白眼，将掉出来的一缕碎发捋到耳朵后面，从兜里掏出钥匙，打开了牢门，在小伙有些震惊的眼神中向他比了个“请”的手势。
　　“我可没时间跟你多废话，要不是组织的成命，我宁可在自己的屋子里虔诚地做祷告。”
　　莉塔往前走出两步，回头看看还没有反应过来情况的小伙，一皱眉，道:“走啊，还愣着干什么，等着理事先生诈尸起来杀人灭口吗？”
　　小伙回过神来，半信半疑地跟着她走了。

　　莉塔带着小伙走了一条黑暗的地道，那是组织根据她提供的地图挖出来的。小伙踏进地道的那一刻，心里对莉塔的警惕也就大都放下了。
　　莉塔一边在前面走，一遍毫不耽搁地说:“还没有做过自我介绍，我是斯曼克的养女，道格弗洛·莉塔，代号‘余烬’，请教你的尊姓大名了。”
　　小伙的嚣张气焰在听到“余烬”两个字的时候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在组织里，这个名字意味着“强大”。所有后生基本都是听着这个传奇的名号磨砺成长起来的。
　　于是乎他说话变得小心翼翼，就像一只瘟猫，细声细语回到:“坦尼拉斯·维诺·修卡，代号‘岩浆’……您叫我修卡就好。”
　　“嗯，修卡。”莉塔看了他一眼，“我还以为你本性就是那么张狂，这会儿倒是收敛。诶呀……你说组织对你为什么这么重视呢？”
　　修卡:“……啊什么？”
　　莉塔敛了方才轻佻的神情，神色凝重下来:“我见过无数同志进了地宫，我每一次向组织请示，可是都没有回应。我无数次站在斯曼克旁边，看着他们被执行死刑，有的是被吊死，有的是被斩首，或者是用东方的手段，把人肉一片一片割下来……”
　　“我还以为组织不会救你，没想到这次我接到了命令。”莉塔说这话的时候有些感慨，修卡看见她那双蓝色的眼眸，里面已经有着无数的风霜。
　　修卡一瞬间明白过来，为什么莉塔的眼中总有一种冷血的漠然，原来那冷漠的背后，是无数次热血沸腾却被冰水浇灭的无奈。
　　是身不由己啊。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地道的尽头，莉塔推开木门，跨进一间宽敞的屋子。甫一进门，边看见一个行止优雅的女人正沏着一壶热茶。
　　莉塔跪在她面前，低头到:“余烬见过黑玫瑰，人已经按照您的要求带回来了。”
　　——黑玫瑰，是眼前这个女人的代号，然而却没有人知道她真名叫什么。她是组织的最高权利拥有者，所有成员由她直接管辖，她说什么，下面的人就做什么，不然，其罪也当诛。

　　修卡同样跪在地上，道:“岩浆见过黑玫瑰，这次是我办事不利，请黑玫瑰惩罚。”
　　黑玫瑰微微一抬手，示意他们站起来。
　　她神色淡淡的，甚至没有看他们一眼:“修卡，你为什么道歉，你要知道并没有做错什么，上帝宽恕你。不过你现在知道了，斯曼克是多么危险的人物，他将把百姓置于水火之中。”

　　“阁下，我想，现在百姓已经在水火之中了。”

　　黑玫瑰的语气依旧不疾不徐:“是，确实，莉塔你说的很对，所以我们更加要团结起来，把斯曼克赶下台去，这还需要我们里应外合地配合。”
　　黑玫瑰慢条斯理地站起来，象征性地拍了拍衣上的灰，玩偶般精致的脸上露出一个吝啬的浅笑:“这日后，还是要靠你多在斯曼克面前替我们周旋。”
　　莉塔微微一欠身:“您言重了，这是我分内的事。”
　　黑玫瑰便喜怒无常似的敛了笑容，脸上的表情淡漠了，摆手道:“好了，没什么别的事情了，你们今天也累了，回去休息吧。莉塔，你今天如果不急着回圣殿的话，就在这里住一天，待会议会还有点事情要谈。”
　　“领命。”

　　莉塔送修卡回到他家，别时，修卡忽地开口道:“黑玫瑰……今天不高兴了……”
　　莉塔:“嗯？”
　　修卡咽了口口水:“黑玫瑰对我寄予了厚望，这次我非但没能完成任务还把自己折在里面了，黑玫瑰她不满意了。”
　　“所以？”莉塔看向他，“你现在说这些给我听干什么？你若是想忏悔，不如直接去找黑玫瑰。”
　　莉塔给他留下一个颇为凛冽的眼神，随后转身离开，徒留修卡一个人在这二月朔风里感受刺骨之寒。
　　“我今天好像让两个人不高兴了……”修卡想。

　　莉塔辗转在外头，晃了一会儿，吹了点冷风，让风雪糊了一脸，吹散了心头最后一点莫名其妙的怒火，这才重新回到组织。
　　组织总部在地下，为了掩人耳目。总部所在的地方，俨然是一座地下城，完全不比地面上的斯曼克帝国差，然而为了谋反而生的，对于当今社会来说也总是非主流，总是那些王权贵族要第一个打击的。
　　莉塔驾轻就熟地在地下穿梭着，没一会儿看到一道庄严的大门，上面雕篆了许多繁杂的花纹，正中央是组织的全称“justitia（正义）”。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见到里面的正在恭候她的铁傀儡。铁傀儡机械地向她递了一本签名册以及一支笔，莉塔会意，龙飞凤舞地在上头签了“余烬”两字，随后径直走向会议桌。
　　桌上的众人都在各做各的事情，除了身上清一色穿了黑色夜行衣之外，根本看不出大家都是同志。
　　直到莉塔入座，主座上的黑玫瑰才捏着轻轻的调子:“好了各位，余烬也到了，我们可以开始议程了。”
　　黑玫瑰抿了一口手边的茶，继续道:“莉塔刚从边界回来，给我们带来了消息，结界以外有刑魔暴乱，我的预感也不太好，可能我们很快就会重蹈以前的覆辙。”
　　“刑魔一旦冲破结界，带给人民的又将是生灵涂炭，到了那个时候，人民迫切需要一个有着丰富底蕴的政府来领导。这一点我想诸位应该不做否认。”
　　“我们，在武力上是万万比不了斯曼克帝国的。即便在座诸位都是比圣殿金骑更加出色的勇士，但是咱们没有成规模的军队。”黑玫瑰轻抿一下嘴唇，“真的到那个时候，我们的人民不一定站在我们这边。”

　　“所以黑玫瑰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就要起兵圣殿？”议会席上一个打扮朋克的女人斜眼看着黑玫瑰，不屑道。
　　“请注意你的态度，塔曼尔。”黑玫瑰说，“我承认现在确实不是最好的起兵时机，但是这已经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不，阁下。”莉塔说，“其实塔曼尔说的不无道理。这时候起兵我们的胜算并不大，我不能保证斯曼克对我绝对信任……我再怎么说毕竟只是养女，斯曼克对我不可能不防。”
　　“我们现在的能力，尚且可以一战，但是一战过后，如果失败，我们所有的努力，这些年的积淀就一并水漂了。我觉得这实在是不妥当。”

　　“我附议。黑玫瑰阁下，还请三思。”一个年迈的男人缓缓开口道，那是前朝的国相，也是组织现在的军师，罗伯。

　　“我也附议，阁下请三思！”
　　“我也附议！”
　　……

　　黑玫瑰脸上依旧带着一种淡漠，仿佛这并不是一件值得大惊小怪兴师动众的事情，她轻描淡写道:“那就算了，反正咱们已经等了那么久，也大不了等到刑魔之乱根除，到还可以趁机拉拢民心——莉塔。”

　　“在。”
　　“那你这次回去就着手准备准备，也跟斯曼克那老不死的提一声，赶紧收拾了刑魔，好让我们实行计划。”

　　“我……领命。”莉塔话虽这么说，但心里着实也没点把握，此番……
　　“但我须得同诸位说这件事。”莉塔斟酌两三，最终觉得此时值得一提。

　　“哦，什么事能让余烬如此上心还放在议会上讲？”塔曼尔刻薄地笑道，“稀奇。”

　　莉塔没有理会塔曼尔，顾自说道:“此番刑魔暴动与坎娜拉有关。坎娜拉一族在数月以前忽然消失，原本被压制的刑魔死灰复燃。”

　　黑玫瑰这才一皱眉:“竟有此事，你应该早些与我说的。看来我是低估了这件事……罢了，让我再想想。”
　　“各位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就先散了吧，此事日后再议。”

　　黑玫瑰说完便离开了，唯有高跟鞋踏在铁质地板上发出的嘶鸣声音代替她恭送议员离开。

　　莉塔顺着台阶走上地面，却看见了雪中已经快变成雪人的修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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