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南]赤井秀一乙女短篇集

　　我觉得，我好像被赤井先生遗忘了。

　　也许是被放置了太久，不知从哪一天起，我逐渐觉醒了「自己的意识」，连带着过往的那些、在无意识的状态下所听闻过的有关于这个世界的知识也一并注入了我的认知当中。
　　而在这些信息之中，我记得有一种名为「付丧神」的事物，是指器物放置百年，吸收天地精华或积聚情感而得到自己的灵魂，进而化为实体的现象。但很显然我并没有被放置百年这么久，不过也许是现代社会对情感的依托更为明显，所以我才成为了这么一种类似付丧神的存在。

　　我的本体，是一把M24狙击步///枪。

　　在获得人类躯体的那一刻，我也获取了和赤井先生曾一起创造的回忆，而我最喜欢的时刻，是和赤井先生一同执行任务的那些日子。
　　因为只有在这样的日子里我们才总是在一起。

　　我喜欢赤井先生手指的温度。
　　他的手指，细心地调整枪托，利落地拉动枪栓，迅速地装填弹仓。以及最关键的，通过扳机上的触感，我能完完全全地看透这位狙击手的想法，这是不可多得的能与赤井先生心意相通的机会。
　　然后，在他的决意下，子弹顺着膛线贯穿枪管，直取目标，从而达成我们之间的「完美合作」。
　　我享受这样的感觉。

　　但是，从很长一段时间之前开始，赤井先生和我的合作关系似乎破裂了。我不再被带去任务现场，而是被放置在了家中的一个空箱子里，一切都毫无征兆，令人琢磨不出理由。
　　我开始羡慕L96A1那家伙，因为现在的它才是赤井先生的好搭档，虽然我承认我的精确度是稍逊于它，但过往的任务证明，在赤井先生的加持下，我完全拥有胜任的能力。

　　我看着镜子中自己那忿忿不平的表情，意识到我又在这空无一人的房间里生闷气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似乎更加掌握了实体化的能力，维持人类形象的时间也变得越来越长。就和M24那全黑的枪身一样，我有着与生俱来的黑色头发，和一套基本的黑色装束——当然我更愿称之为一条睡裙。所幸的是吃饭洗澡于我而言似乎不是必要的，不然按照赤井先生这个不在家的概率，等他回来时八成会发现一个来历不明的少女惨死在自己家中。
　　但也正因如此，我可以毫无忌惮地挥霍一整天的时间在他的大床上睡觉做梦，从他那几乎一个颜色的衣柜里翻出一件又一件衬衫或者是外套给自己试穿。除了侦探小说，他的书架上尽是些我看不太懂的书，储物柜里的酒也不是我能习惯的味道。还有洗衣机里总是忘了晒的一团衣物，和这里一个那里一个的盛满了烟蒂的烟灰缸。
　　从这些生活的碎片中，我似乎正在以另一种方式去重新认识这位我依恋着的狙击手，这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

　　平日里的赤井先生总是很忙碌，有好几次明明才把刚做好的咖喱端上餐桌，接了一通电话后就匆匆开始准备出门，我曾期望着他能再次带我去执行任务，可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可恶的L96A1或者是其他的小家伙们，哼。
　　我不满地舀了一勺咖喱吞进肚子里，味道竟然还不错，但为了避免被赤井先生察觉异常，我并不能在此大开胃口。

　　就这样，这些惬意而又让人有些许不快的日子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我几乎摸遍了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试过他的每一件衣服和针织帽。我敢肯定，对于这个家的了解，恐怕我已经远超过了赤井先生本人。

　　而在这漫长的时光中，赤井先生仅拿起过我一次。
　　可能是在某个难得悠闲的下午，这位先生终于记起了被遗忘在家中的那把M24，他拿出来清理了一遍枪身，甚至还装上了一根黑色的枪背带。
　　而感受着这久违的触感的我，心中的渴求再次泛滥，光是想象着扳机与他的手指再次接触的那一刻，都觉得激动难掩。
　　但赤井先生却如使坏般地只是挑逗着，丝毫没有要动真格的意思。
　　好家伙，枪背带都装上了，就这？

　　而从那以后我依然稳坐家中，一定要说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头顶上多了一个黑色发饰，想必是因为装上了那根背带才会影响到实体化的形象吧，这种机制倒还是挺有趣。

　　原本，我也以为这样的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
　　直到发生了那件事。

　　那天，赤井先生和往常一样拎着包出了门，过了大约一个小时后，我熟练地操纵着实体化的能力从箱子里钻了出来。这一次又要出门多久呢？我光着脚走到玄关，看着门口散落着的拖鞋，不知不觉地竟入了神。
　　而等我听到钥匙拧动的声音时，我才意识到我好像犯了一个大错。还没来得及思考更多，门已经被打开了。

　　这是我第一次以人类的形态和赤井先生如此直接地面对面相视。作为M24的时候，我们亲密无间，我曾靠在他的肩上从最近的距离感受他的吐息，他的指尖曾抚过我的每一寸肌肤，我们一同屏息，确认彼此的最佳状态，然后火力一触即发，继而在枪响的余韵中紧紧相拥。

　　而现在，我却很怕这位曾经的老搭档会突然掏出一把个头比我小得多的枪抵在我的脑门上，就算是单纯论武力，恐怕我也毫无胜算。

　　“……”
　　虽然在一个人的时候，我试过像人类一样发出声音，但像这样进行对话还真是头一回，果然比想象中的难以开口。
　　但意外的是，赤井先生表现得很镇定。他没有立刻过来将我这个不速之客放倒在地，而是就那么站在门口看着我。

　　因为对方是手无寸铁的少女，所以放松了警惕吗？不，赤井先生从不会犯这样的错。

　　不知所措的我愣在原地，从脚掌心传来的地板的凉意牵扯着我身体中的每一根神经。人类的构成看来比枪械的零部件要复杂得多，像此刻这种心情乱成一团麻的情况，我根本就无从处理。
　　只能抓着裙子的一角，静待赤井先生的下一个举动。

　　“M24？”
　　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他确实是这么问了一句。

　　“为什么……会知道？”

　　他关上了身后的门，向前走了一步，“很久以前，我就知道了。”

　　他领着我坐到沙发上，向我讲述了他的猜想。
　　而我也早该意识到的，以赤井先生那卓越的洞察力，怎么可能会没有发现另一个人在这间屋子中留下的生活痕迹。

　　“有一次我晚上回到家，看见你在我的房间里睡觉。”
　　虽然他的语气很平稳，但我却无法淡定，我几乎要从沙发上跳起来，语无伦次地手舞足蹈着。他示意我安静下来，并继续说道：“为了不打草惊蛇，我没有直接叫醒你。”
　　“打草惊蛇？”
　　“我原本以为你有什么目的，但观察了一段时间后，我认为你看起来就像是单纯地在我的房间里打发时间。”
　　原本目瞪口呆的我突然想起来我试穿过赤井先生的衣服，顿时感到脸上一阵发烫。

　　“直到我发现M24消失了，但我的住宅里除了你我之外没有进过任何人。我本以为是你把它收了起来，但后来却发现它又回到了箱子里，而存放弹药的地方也丝毫没有动过。”
　　说到这里他点了一根烟，“这样的现象出现了很多次，看起来就像是M24自己在移动一般。”
　　“超自然现象！”
　　我惊叹了一声，这是我最近从电视新闻上学到的词。

　　“对，超自然现象。”他转头看向我，“当我察觉出你和M24从来不会同时出现的规律时，我做出了这种超乎想象的假设。然后我利用了你的弱点——喜欢睡觉。”
　　“欸……等会儿！”
　　“我把M24直接放在了床上，而当你醒来的时候，你以为只是自己睡了很长的一觉，然后你还是回到了箱子里。”
　　我仰着脑袋回忆着，真的有这样的时候吗？我到底是花了多少时间在睡觉！

　　“不过最终让我信服的是你头上的那个发饰。”
　　“这个我知道！”我将它取了下来，“装上枪背带之后，就有了它。”
　　他点了点头，“就是这样。”

　　而我还是无法相信，在赤井先生早已察觉的情况下，我在他的房间里独自生活了这么久。
　　不，应该说，是他放任我生活了这么久。

　　“为什么没有打破这一切呢？”
　　“因为，”他偏过头去，“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吧。”
　　很显然，赤井先生的回答很敷衍，但相比于此，我还有更想要问的话——

　　“那又是为什么，不再使用M24了呢？”

　　我凑上前，完全没有注意到我和赤井先生的距离已经近在咫尺，当相比于过往的亲密，这根本算不上什么。

　　但赤井先生却表现得很反常，他往稍远的地方挪了一些，似乎在有意避开我。
　　“不是不再使用，而是没办法再使用了。”
　　我摇摇头，表示无法理解他的话语。
　　他看着我，然后叹了一口气：“在知道你的身份后，再次触摸M24的我内心是否会产生动摇，对于这一点我无法确信。”

　　“那确认一下不就好了吗？”
　　几乎没有经过思考，我握住了赤井先生的手，然后将他的手掌按在了我的胸口，从人类的角度看，这大概很冲动。

　　但人类有时候真的很麻烦，我没想到就连赤井先生也会有这样的顾虑，真是不可爱。

　　“和身份没有关系，我还是从前那个一直就和赤井先生在一起执行任务的M24，难道不是吗？”我用手心紧紧地盖住他的手背，“就算会动摇的话，去克服就好了，不习惯的话，去习惯就好了。”
　　和往常不同的是，从他的指尖传来了更温热的感觉。

　　“赤井先生现在，有在动摇着吗？”我问。
　　他手上的力度柔软了下去，然后他缓缓闭上了眼睛：“我有。”

　　“那就更不能放过你了！”我几乎整个人都扑了过去，将他卡在了沙发的一角，从上往下俯视着他，“哪有狙击手用不了枪的道理！”

　　终于，在经过我软磨硬泡的特训之后，赤井先生做出了要和我一同执行任务的决定。
　　不平安的平安夜，我们需要一同解救出宴会上的人质。

　　在最适合进行狙击的大楼里，很显然，对方也安排了他们的狙击手和守卫。带着M24本体行动的话太过明显，而能够实体化的我则可以完美地避开这一点。
　　赤井先生自掏腰包给我买了漂亮的大衣和裙子，照着网络上的视频给我编了个并不精致的发型，然后我们假扮成在这个平安夜里遍地都是的普通情侣，在大楼的餐厅里吃饭、观光，一切都进行得悄无声息。

　　“能顺利切换形态吗？”
　　“这个时候再问这个，赤井先生也真是有够无情的哦。”
　　我们以恋人的方式在回廊里拥抱着，进行着作战前最后的交流。我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觉得他此刻一定是笑着的。

　　稍微有些找回过去的感觉了。

　　“对了，以后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那还用说吗，”我松开手向后退了一步，“从始至终，我都是M24。”

　　“行动吧。”

　　轻而易举地放倒敌人后，化身M24的少女消失于黑夜中，她以另一种形态再次和她的狙击手融为一体，透过扳机连接彼此的心意。

　　绽开的烟花和飞出的子弹，到底是谁更先一步呢？

　　回去的路上，我从大衣里拿出了赤井先生为了圣诞节而新买来的红色发饰，“难得赤井先生给我编的头发，没想到变回来之后就散掉了呀。”
　　他插着口袋走在我的身侧，“说起来，相比于我第一次见到你，你的头发已经变长很多了。”
　　“还不是因为你一直不愿意叫醒我。”
　　“我原本以为M24会更喜欢那样安静的生活。”
　　“不，我喜欢的是——”
　　我提高了音量。
　　“和赤井先生一起的生活。”

　　不断变长的头发记录着时间的流逝，而从此往后，都是我和赤井先生一起度过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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