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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为事业型强人的曲项几乎是立刻就理解了路悠悠的处境,“气象台预警长白山三天后有暴风雪,窗口期只剩48小时。我给您买明天最早一班的机票,酒店和车辆马上联系。”
她快速滑动平板上的清单,“您需要带上抗极低气温的装备,公司新购进的热成像仪会随航班托运,如果您不介意,我申请一同前往,那套系统还没人比我更熟悉操作。”
路悠悠签完最后一份文件,笔尖在合同上顿了顿,“X品牌的拍摄明天能按时收尾吗?”
“绝对没问题。”曲项点头,“他们的创意总监刚发邮件,想用这次成片竞标奖项,合同直接续了两年。”
“好,你留在公司吧,盯着点要完成的项目。我完成拍摄就回来。哦,对了,我妈拿着‘炸弹’进来的时候躲着点。”
虽没回头也没回话,但曲项抱着手里的合同文件走出去的脚步很明显的一踉跄。
第二天下午,路悠悠就已经从南方的S市抵达了北方的J市,七个小时的飞机,她躺在座椅上睡了六个小时,现在神清气爽,觉得自己马上就可以去山上。
但是,身上这件薄款羽绒服显然并不适合,她只得先回酒店,换上御寒的装备。
曲项再次给她安排了本地的向导,是个穿着厚重衣裳的满族男人,脸圆圆的,看上去憨厚得令人安心。
这次的拍摄时间赶得很紧,要在暴风雪到达之前完成,然而雪豹这种在野外出没的生物,并不会因为路悠悠随机的到来就配合她出现,所以富有经验的向导和热成像仪就显得十分有必要,既能精准地找到这片雪原里的动物,还能保证自身的安全。
“老板,”林子里的月光晦暗,男人走在前面带路,脚下的褐色靴子发出咯吱咯吱的踩雪声,接下来的话显然已经对这次的工作做了充分的准备,“这块区域的活物是最多的,你跟我来算是来对了。”
热成像仪把眼前的男人转化成了不同的体温色块,红色橙色,他走动时,色块也随着他摆动手臂的动作而移动着。
“大哥,我的时间安排比较紧张,今天夜里或者明天就要拍到我想要的素材,所以…你能不能带我往雪豹活动更频繁的地方去。”
“老板,这很危险,”男人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压低声音道:"雪豹的领地意识很强,前年有个摄影师为了拍幼崽,差点惊动了母豹,这可不是开玩笑。"
路悠悠提了提身上的包:"加钱。"
向导的喉结滚动了两下,“我们离它们的地盘已经很近了,再往上走走,你就能看到它们的脚印。”
夜里的视线受阻,山上的风刮过时,偶尔会带下一片枯枝上积压的雪,扑簌簌地落。
“不能再往前走了。”向导的脚步一顿,警惕起来。
视线里除了向导的色块什么都没有,路悠悠并不想白来一趟,“我真的很需要这次的素材,大哥…”
“嘘…”向导轻声道,“我听到它们踩雪的声音了。老板,真的不能再往前走了,和它们其中一个迎面碰上都是大麻烦。你现在动一动你的腿,还跑得起来吗?”
路悠悠眨动着结满冰晶的睫毛,尝试着动了动腿,确实不太灵活了,上山极其耗费体力,尤其雪豹还生活在高海拔地区,这使得他们不得不一直向上走。
两条腿从半小时前就已经开始生痛,现在却像灌了铅似的沉重,膝盖每次弯曲都能听见积雪在防水裤上发出的脆响。
风声在针叶林间呜咽,月光偶尔从云层间隙洒下,在雪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决定听这个人的,不再冒险了,以她这种体力和身体状态,真要和雪豹或者其他什么动物碰上,恐怕都难逃一劫。
她蹲下身,这时的大腿肌肉已经变得不像自己的了,强忍着不适,路悠悠仔细检查了地形,随后找到合适的位置,从背包里取出三脚架,稳稳地架设好摄像机。
“听你的,设备留在这儿吧,远程监控。”路悠悠调整着镜头角度,趁机“捣乱”的雪粒钻进袖口冻得她一哆嗦,不过语气还算平静。
她打开无线传输模块,确保信号稳定后,又从包里取出一个小型气象监测仪,固定在附近的树干上,“用这个实时监测风速和降雪,避免设备被埋。”
向导搓了搓手,呼出的白气在冷风中迅速消散,“可万一设备被雪豹弄坏了……”
“保险全赔。”路悠悠站起身,拍了拍手套上的雪,“走吧,麻烦你继续带路,我回去等。”
下山后,向导回到了山下附近的家,而路悠悠则坐着车回到酒店,一路上有暖气烘热身体,她这才缓回来一点。
上次路悠悠来这里时就住过这家酒店,所以对这里很熟悉。她裹着毛毯,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实时接收着山上的画面。
雪原寂静,只有偶尔掠过的风声。她啜了一口热咖啡,眼睛始终没离开屏幕。
凌晨三点十七分,监控画面突然轻微晃动。路悠悠瞬间坐直身体,手指迅速放大图像,雪地上,一串新鲜的脚印蜿蜒而至。
她的呼吸不自觉地放轻。
几秒钟后,一只雪豹缓步走入镜头。
如果不是处境危险,路悠悠是绝对不会无功而返的。不过这次,算是幸运眷顾,它来了。
银灰色的皮毛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它低头嗅了嗅三脚架,琥珀色的瞳孔在夜视模式下泛着幽绿的光。路悠悠屏住呼吸,指尖悬在截屏键上方。
雪豹忽然抬头,直视镜头。那一瞬间的野性与威严透过屏幕直击心脏。它停留了足足十秒,才转身跃上岩壁,矫健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活动了一下熬夜久坐的肩背,路悠悠长舒一口气,立刻将视频片段打包发送给曲项。
一段夜视镜头也许只会在纪录片里出现几分钟都不到,但是路悠悠严谨的工作态度要求她绝不可以马虎,要是这次没有拍到想要的画面,她不介意再往上面走一走。
好在目标已经达成,明天再上山取回设备。路悠悠打了个哈欠,准备睡了,要是没守到这个画面,她能熬上一整晚不阖眼,第二天就是正面刚上一只雪豹,她也得拍到想要的素材,可见其毅力非凡。
熬夜的后果就是路悠悠直到中午十二点多才睁开酸痛的眼睛,是谁趁着她睡觉用拳头给了她左右两只眼睛各一拳吗,不然怎么会这么痛。
这年纪一上来,熬个大夜都跟让人打了一顿似的。
她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顶着被枕头蹂躏成鸡窝的头发,去卫生间洗漱,青柠的牙膏味道从嘴里炸开,电动牙刷的嗡嗡声把牙齿和牙刷软毛之间的摩擦声彻底掩盖住了。
发丝从热风下肆意翻飞,路悠悠终于把自己收拾出来了,又恢复了一贯的冷傲模样。
山下,向导收到了曲项的汇款,现在热情的不得了,“老板,你来这就只是为了拍雪豹啊,那多没意思。咱们这好玩的地方可多着呢。”
“比如呢?”路悠悠此行的目的一是拍摄素材,二就是出来走一走,散散心,不急着回去,好让何女士先不要三天两头就把相亲对象塞给她,再左右逢源的人也照顾不了这么多的人情往来,路悠悠不禁又在想,这些人都是她从哪里找来的…
向导搓了搓手,眼睛一亮:“您觉得滑雪这个项目怎么样,我这有个金牌教练的电话,技术绝对…”
“还是算了,我不太感兴趣。”路悠悠把相机装进背包,确保所有设备都已经收置妥当。
滑雪看似刺激,但是仍然是一个危险项目,为了工作和热爱的事业可以冒险,但这个时候的路悠悠显然很惜命。
她的视线转向这片雪山,苍茫,壮阔,取回设备已经下山的此刻,正是黄昏时分,起伏的白色山峦和昏黄的天际线刚好割裂成两种景象。
她不由得想起尚且还青春年少时看的一部电影:
黄昏时分,时空交错。
请不要忘记我的名字。
我怎么记不清你的名字了?
人生中某个令人感慨的时刻,路悠悠偶尔会想起他的名字。那个惊艳了她一整个青春的人,也随着青春的结束,彻底消失在她的人生当中。
如果暗恋有轮廓,那大概就是他的背影,永远清瘦的,背着一个黑色书包的背影。
起初,路悠悠注意到他时,他很瘦,个子也不太突出,在班级里也就是中等的个子。
直到他升入高三,路悠悠高二时,他才开始像拔节的竹子一样往上窜,前后仅一年多的时间,他约摸长了得有十厘米。
一段时间不见,路悠悠就惊讶于这个人的变化。她喜欢观察他,有时走在他身后,看这个人在行走的背影,站在开着窗的楼上,看这个人行走的背影。
好像永远都是背影。
时过境迁,往事如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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