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情万种——射雕·康克

　　东海还是苍苍茫茫，仿佛从不曾沧海桑田。那桃花岛也如昨兮，清雅，娇艳，只是却没有从前那么沉闷无聊。
　　远远地，依稀是个还步履蹒跚的小女孩儿，人面衬着桃花，美得紧。小女孩儿一张脸蛋红成了个苹果，眉儿弯弯，甚是可爱。女孩子奔的欢，一不留神就扑进了个青色的怀抱，继而柳眉倒竖，小嘴嘟成了个圈儿。
　　“外公你赖皮！”女孩儿气鼓鼓的。
　　青衣人一把将孩子抱起，潇洒一转身，依旧还是当年那片叶不沾衣的东邪，只是眉眼温和了许多。“芙儿胡闹，你爹娘有正事要做，岂有让你跟着去胡闹的道理。”眼睛一瞪，佯装发怒。
　　不到两岁的小丫头，表情瞬息万变，竟大声嚎哭了起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全蹭到外公身上。“我要去我要去我要去嘛。”
　　“不行，不许去。”
　　“我要去~~~！”越哭越起劲。
　　黄药师扬起手佯装要打。
　　“我~要~去。”小外孙女吃准了外公绝对不会动手，哭的那叫一个梨花带雨。
　　“哎，怕了你了，你娘小时候都没你能闹。”
　　“真的呀？”小女孩霎时破涕为笑。
　　黄药师无奈的摇摇头，心道这丫头真的也不知像谁，翻脸比翻书还快，却没意识到原本不是一家人便不进一家门的，阴晴不定的脾气，自然是得了他真传。
　　竟然怕了个才刚学会说话走路没多久的娃娃，传出去必会让周伯通之流笑掉大牙。对此，一代宗师相当的无奈。

　　有说人生就像迷宫，徘徊又徘徊，兜兜转转，常常又回到了原地。也有人不甘，也有人苦苦挣命，好不容易找到了出口，却发现这一辈子就迷迷糊糊的过去了，而自己，除了迷惘，什么也没剩下。
　　杨康四处闲游，倒也不怕被认出来，在这宋人地界，认得他的人只怕都早死了个通透，当初落了难依旧飞扬跋扈的小王爷，却是失了好胜的心。
　　无所谓，就算无声的死了，也只是把偷来的性命还了人家，没有什么好可惜。
　　这么一想反而更没了目的，一路上游荡，偶尔却还会皱着眉头救助个把良善群众，然后夜深人静时在咬牙切齿的后悔自己怎么就成了个事儿妈。
　　颠来倒去也不知时日过，总之在一天的清晨，杨康发现自己绕到了个熟悉的地方——临安附近的牛家村。
　　物是人非了。
　　这个地方依旧民风淳朴，家家户户日出而落日落而息，安稳而满足。树叶儿还淌着晶莹的露珠，街上已不乏忙碌的身影。有忙着叫卖早点的，有忙着拾掇自家小摊并着呼五呵六的，更多的是扛着锄头准备下地的男人们，间或能听相熟的人热络的打招呼。
　　杨康勾唇一笑，这算是回家了么？感觉还真挺好。
　　下意识地小扣柴扉，无人相应。杨康愣了下神，这才想起那个贤良的女人已经不在了。如果没有遇到自己，那个痴情不悔的女人想必会在父亲的安排下，找个平凡的好人家，这会儿应该是相夫教子，平静安稳。
　　杨康此时又很想抽自己一嘴巴，真是个混账，害了好多人。那个温柔的女人，还有，那个骄傲的男人。想着想着不知怎的好像又看到当年他凝视着酒杯继而一饮而尽，心里有些抽疼。
　　摇头，赶走莫名其妙的胡思乱想。推门。念慈，爹，娘，我回来了。
　　不大的小院子，迎着晨曦，清清泠泠。一切都还是记忆中的样子。是哪个说过，经年累月没人住的地方，一定是寒碜的吓人？
　　进了门，竟然还是干净的像这个家从未离开过主人，杨康不经想着那个可怜的女人会不会是没在奈何桥上见到自己，心中牵挂，又折回了他们共同的家？
　　真是装了几年老头子，变的越来越信那些怪力乱神的无稽之谈。
　　目可及处，和院中一样还是当年的老样子。念慈的织机，过儿的小床......对了，还有供桌。
　　杨康踱进里屋，合掌在供桌前跪拜了下去。这供桌倒是这屋子里唯一变化的东西。
　　抬头看着杨门穆氏之灵，真真后悔当年没让她跟着那男人去了。若是如此，或是，那两个人已是只羡鸳鸯不羡仙了。真是万死难辞的罪。
　　正跪着想着如何把自己千刀万剐了，却听得吱呀一声。有人？
　　阳光已比方才耀了许多，门开了，直直射过来有些耀眼，杨康下意识地抬手去挡，双眼迷蒙间，那光源处一整片的白，那白迎着风，映着光，飘逸，好看，不似人间有。
　　“你竟没死！”怒极！
　　刺眼的光褪了许多，杨康终于能睁开眼辨个清楚。
　　呵呵，逃不过去了么？却似乎轻松了许多。
　　那个人盯着他，双目灼灼，紧咬着唇，死死抓着衣摆。忽然不知道如何发泄这些年的怨怼。
　　杨康其实不敢看他的眼睛。有些躲闪似得回头，对着供桌上的牌位笑了笑。然后闭眼，整理思绪。
　　睁眼，往那人走了几步，笑的好整以暇，无比欠抽。
　　“欧阳公子，今天当着念慈的面，如果你想，我可以把命还你。”说着视线不经意落在那双腿上，杨康微微皱眉，却在对方发觉之前换上了一张更欠抽的笑脸，“啧啧，欧阳兄你莫非是为了我跑去自残？在下这可真是于心难安。”
　　欧阳克果然还是当年那个傲气十足的家伙。只见他略一低头，便又笑的从容淡定“我想杨公子是误会了。方才欧阳某只是想到多年夙愿终得以偿，感到万分，欣喜。”微音拖的好长，“至于在下这双腿，实在更是不劳挂心，小小痼疾，不知一提。”语气风轻云淡，就好似当年，那贵公子，自白驼山施施然来，三言两语便赶跑了某人的好心情。
　　杨康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很了解这个人。明明脸上那么睥睨天下高高在上，右手却隐在衣袖中好像在暗暗使劲。笑一笑，忽然心情很好。既然躲不过，便任由他处置吧。或许猜错了，他的执念没有那么深，仅仅是因为受了我和念慈的愚弄，心结难解吧。
　　我死了，他应该不会失去活下去的目标？呵呵，我本来不就死了。
　　杨康忽然觉得自己一直就想多了，早在几年前恢复意识时，就应该跑到那人面前，任他宰割。想到这里，眼角眉梢似乎都更弯了。
　　“哎，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吧。”
　　欧阳克很累，很累，也想不通甚至想不起这些年在恨些什么，真想抬手一掌劈了那害了自己命又害的自己生无可恋的混账，然后便能休息了......可抬起右手的那么一瞬间，却被仇人的笑容晃花了眼。
　　一人轻轻闭着眼等着什么，一人右手高举却停在那里挥不下去。屋子里的时间停滞的有些尴尬。
　　院里的桃花开得正艳，一如那年欧阳克无比纠结的接过那个奄奄一息的女人手中的孩子，抱在怀里，轻轻的安抚。然后她便闭上眼，微笑着去了。那个时候，也正是这样。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开始？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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