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名祂

　　—2—

　　一连串好感度提示响起的时候，方拾的头皮都麻了，悬在头顶达摩克里斯之剑终于落下，然后——

　　【称号激活，新增随机人设：你对罗笑一见钟情（主动），无法容忍罗笑收到生命伤害（被动）】

　　方拾当场一呆。
　　就这？就这？？比起前两个“剧本”触发的随机人设，这次根本是幼儿园难度！

　　“方拾。”罗笑喃喃道，弯着眼笑起来，彷佛失而复得一份难得的快乐：“真是你，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

　　金发女孩和褐发男人看向罗笑，表情都有些惊讶。

　　方拾正暗暗谢天谢地，听到这句话一下睁大了眼睛：“你认识我？”

　　罗笑的笑容凝固，语气变得尴尬：“你不记得我了？也……”他话还没说完，已经被方拾一把抓住手臂。

　　方拾的眼睛都亮了：“你怎么认识我的？你知道我家住哪儿吗？你跟我是什么关系？”

　　罗笑愣了一下，重新端详方拾的脸庞。

　　方拾跟罗笑大眼瞪小眼一阵，另外两个人被晾得不耐烦了。

　　金发女孩拉了拉褐发男人的衣角，委委屈屈地开口：“爸爸，我累了。”

　　褐发男人摸摸孩子的脑袋，转向罗笑客气地说：“这位先生，请转告冈萨雷斯教授，就说马利克·诺瓦尔带玛莎来探望他。”

　　好歹也混过两个剧本，方拾立刻意识到这是个提醒，他回头一看，卢克太太正从楼梯上走下来。

　　见众人齐刷刷望向她，卢克太太白胖的脸上堆起笑容：“来客人了？方，需要我做什么吗？”说着她的目光落在了方拾拉着罗笑的手上，笑容里是掩饰不住的好奇。

　　毕竟在卢克太太的印象里，方拾是一个安静、温柔、不爱和人交流的内向青年，她甚至觉得方拾有一定程度的洁癖，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这孩子主动跟谁肢体接触，刚刚她还听到方拾语气激动地说了什么。

　　【NPC卢克太太对你的人设轻度质疑，你的理智值-2，当前理智值52】
　　方拾：…………………
　　如果可以，他真想向监察者申请禁止令，禁止卢克太太进入他周边三米内。

　　方拾慢慢收回了拉着罗笑的手，语气重回冷静：“是老师的客人到了，夫人，麻烦您准备一些点心和红茶送到客厅。”说这些话时，他的脸颊微红，神情很不自在，目光闪躲回避，浓密的睫毛抬起又垂下，像黑色的蝴蝶震颤开双翼。

　　卢克太太则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冈萨雷斯教授养病的几个月里，教授的其它学生也时不时会来探病，有几个女孩明显在对方拾热情示好，方拾却表现得冷淡又拘谨，她本来以为是这是东方人的含蓄与害羞，原来根本是性别不对！

　　【“你对罗笑一见钟情”（主动）达成，你的理智+5，当前理智值57】
　　他竟然也有从监察者这里赚理智值的时候！方拾努力压制自己疯狂上翘的嘴角。

　　觉得自己发现了不该发现的，正直的卢克太太一阵心虚，马上点头：“好，我这就去准备。”说完迅速遁走。

　　有了刚刚的教训，方拾也不敢在大厅里再说什么，直接领着另外三人去了客厅，把门关紧。

　　四人刚在沙发上坐下，监察者的声音在他们每个人脑海里响起：
　　【当前导入进度：99％】

　　这确认无疑，他们四个都是玩家。

　　房间里的气氛无形中轻松许多，金发小女孩没骨头似得往沙发上一倒，褐发男人的目光在房间里转一圈，第一个开口：“我是马利克·诺瓦尔，玩家编号D-084，经历过六个剧本，我想我们可以先互相认识一下，以后请多关照。”他的语速不紧不慢，声调沉稳，让人觉得信赖可靠。

　　小女孩坐起来：“我叫玛莎·诺瓦尔，玩家编号D-081，也经历过六个剧本，马利克是我的搭档，我和他接到了新人引导任务，你们俩之间有人第一次进‘剧本’吧，让我猜猜——”
　　玛莎水汪汪的眼睛在方拾和罗笑身上转了一会，停留在了方拾身上，然后歪头冲他做了个wink：“一定是你，大哥哥，我会好好帮你的~”

　　玛莎的脸蛋仍然可爱得像天使，声音依旧稚气清脆，方拾却被她盯得压力山大，为什么这么小的孩子会有……色眯眯的眼神？

　　“我不是新人。”方拾没有应付这种萝莉的经验，只好不知所措地笑笑，“我叫方拾，玩家编号E-038，经历过两个剧本。”不过听到玛莎和马利克一起经历六个剧本，他心安不少，能完成六个剧本是挺厉害的老玩家了。

　　玛莎的失望溢于言表：“我竟然会看错……”

　　“玛莎，闭嘴。”马利克终于看不下去，对方拾和罗笑说：“她脑子现在的发育程度和身高相等，如果她有奇怪的言行，请你们原谅她。”

　　玛莎从牙缝里“嘁”了声。

　　三人自我介绍完毕，一起看向罗笑，等着他说话。

　　方拾转过脸时，正对上一双黑色的眼睛，他微微一愣，意识到罗笑刚刚一直在看他。罗笑眼睛的颜色很特别，虽然亚裔常被说黑发黑眼，但其实他们的眼睛一般是深棕或者灰黑色，而罗笑的瞳仁颜色深极了，近乎纯正的黑色。

　　方拾刚想说话，罗笑已经转开头，态度友善地自我介绍：“我叫罗笑，你们说的新人应该是我，我不知道我的玩家编号是多少。”

　　马利克提醒：“打开你的请柬，在人物卡那页的右上角。”

　　罗笑依言从衣兜里找出一张黑色的卡片，打开之后左边是一篇烫金的邀请词，右边则是一张表格，格子里填满了数字和文字，右上角印着一串编号。

　　“F-093。”罗笑念出来。

　　马利克点点头：“你可以这么理解，我们进入的世界是一出戏剧，玩家是只有人设没有剧本的演员，作用是推进剧情完成任务。而出演完所有剧目的玩家，能平安回到现实世界，并得到一个实现愿望的机会，监察者应该对你介绍过玩家守则，我就不再重复，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新人不明白的地方多了，他们一般会喋喋不休地追问“有平安回去的玩家吗？”、“在这个世界里死了会怎么样？”……虽然是人之常情，但这些问题毫无作用，因为答得上来的玩家，要么已经回到现实生活，要么是不能说话的死人。

　　罗笑思考一阵，却转向了方拾，神情里满是真挚的关切：“你是不是失忆了？”

　　玛莎和马利克都是一愣。

　　“是！”方拾憋了一堆话，终于找到说的机会，一迭声向罗笑发问，“我进入第一个剧本世界后，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连自己名字都是从邀请函上看的，罗先生，你认识我吧，我们是什么关系？你是我的朋友？还是亲人？你现在才进入这个世界，那我失踪的这段时间，家里人是不是一直在找我？”

　　罗笑看着方拾满脸的期待，摇摇头：“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方拾差点按着茶桌站起来：“你不是认识我吗，你刚刚看到我很高兴啊！”

　　“我认识你，是因为你住在我负责的片区，我经常给你送快递，一来二去就熟了。”罗笑的语气坦然，“但我不知道你家里的情况。”

　　方拾眼里明亮的神采瞬间灰下去。

　　玛莎见不得美男子黯然神伤，正准备安慰两句，罗笑先她一步开口：“进入这个世界的前两天，我还去过你家。”

　　方拾丧不拉几地“嗯”一声。

　　罗笑看方拾这么失望，似乎觉得挺愧疚，他整理一下语言，努力想让方拾高兴一点儿：“你有四个快件在我们物流点寄放了很久，上门送货没人开门，给你打电话也没人接听，前两天去你家的时候，你的邻居说你失踪了一个多月，大家都认为你出事了，所以看到你平安无事，我真的松了口气。”

　　方拾想起，刚刚两人一碰面，罗笑就对他涨了20点好感度，这起码代表，对方见到他，真的很高兴。
　　只是见到他，就能让罗笑觉得高兴。

　　方拾有点奇怪地问：“你以前暗恋我？”

　　这句话一出，玛莎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马利克看方拾的眼神都变了。罗笑也就是多跟他说了几句话，他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不是说东方人的性格都很含蓄内敛？这个帅哥不仅直白，简直都称得上自恋了！

　　罗笑忙摆手道：“不不，别误会，我不喜欢男人，我只是……”
　　他尴尬地耳朵尖都红了：“我每次去你那层送快递，你隔壁的女孩老是跟我问起你，搞得我也开始对你好奇，就开始注意你的事情，想跟你交个朋友，但还没交上，你就失踪了。”

　　方拾听到“朋友”登时一怔，他跟罗笑对视几秒，仓促地垂下眼睛，明明刚刚问别人是不是暗恋他的时候，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被人说到交朋友，反而腼腆得被表白一样。
　　“现在也可以交朋友。”方拾低声说。

　　罗笑的眼神有一瞬相当古怪，但他随即弯起眼向方拾笑了笑，完全是个阳光开朗、有点小帅的大男孩：“那以后要是能回到现实世界，周末一起去打篮球？”

　　方拾几乎有种已经在现实世界的错觉：“行……”

　　玛莎莫名觉得自己跟马利克很多余，有变成背景板的倾向，忍不住清咳一声，插话：“新人还有问题吗？没问题的话，我们先把导入任务做完。”

　　罗笑“哦”了一声，虚心求教：“我有问题，现在导入进度99％，我们该怎么做完这个……导入任务？”

　　“共享信息就行了。”马利克尽职地做新手引导，“在普通剧本里，所有玩家聚齐后，导入进度会达到99％，剩下的百分之一，是玩家们通过分享人物卡中的信息，一起拼凑剧本的主线。”

　　罗笑看了会自己的人物卡，抬起头：“我不知道该分享哪些信息。”

　　马利克瞥罗笑一眼，怪不得玛莎会把方拾认成新玩家。
　　在这个世界，人物卡等同身份证，但比身份证更重要，人物卡上面的某些私人信息如果泄露，可以间接或直接决定玩家的生死。他之前故意没有介绍这部分，就是存了套罗笑信息的心，做引导任务的老玩家都爱这么套路新人，一般一套一个准，老手也没有恶意，就是求个稳。但罗笑完全不入套。

　　既然套路不成，那就当无事发生。

　　“那我先示范一下。”马利克，“我这次的身份是律师，是玛莎·诺瓦尔的父亲，来巴登市是送女儿来见她病重的外祖父，我是个贪婪的人。”

　　玛莎接着说：“我的职业是小学生，是约瑟夫·冈萨雷斯的外孙女，来巴登市是因为我病重的外祖父想见我，我患有夜盲症。”

　　罗笑学会了，他看着自己的人物卡：“这上面说，我的职业是裁缝，在巴登市最好的服装订制店工作，来这里为约瑟夫·冈萨雷斯订做入葬穿的礼服，还有就是，我喜欢我的工作，所以非常敬业。”

　　三人说完，方拾接口道：“我的职业是研究神秘学的大学生，约瑟夫·冈萨雷斯是我的老师，我……”他如果把随机人设也讲了，是可以让罗笑帮忙配合，但虽然对方是他梦寐以求的新朋友，但他还不够了解罗笑。

　　——别活得像个笨蛋，除非你有了真正信任的人，不然和称号有关的事，一个字都别往外说。

　　他突然收声，大家奇怪地看过来，马利克问：“怎么了，方先生？”

　　方拾犹豫片刻，还是把“我对罗笑一见钟情”调整了一下，回答：“我是个同性恋。”

　　其它人自动把他刚刚的沉默，理解成被剧本扭曲性向的不适。

　　大家分享完信息，监察者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事件发生在巴登市，约瑟夫·冈萨雷斯就职于巴登大学，是世界神秘学领域的杰出学者，一直提倡实地勘察，常常奔波于世界各地考察神秘事件，三个月前，冈萨雷斯教授从锡卜城考察归来，怪病缠身，即将不久于人世】
　　【你们或来自外市与异国，或久居本地，因为各种原因，在六月六日这一天，齐聚在冈萨雷斯教授的宅邸】
　　【当前导入进度：100％，自由调查模式已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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