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境

　　孤身的旅途忽然成了两个，云间略有些不自在。
　　风凌尘倒很是悠然自得的模样，不仅把琴匣扔给了云间背着，甚至唠起了“家常”。
　　“他们为什么杀你？”
　　“……想要我的剑。”云间思忖了片刻。
　　“剑？”风凌尘侧目，“给我瞧瞧。”
　　不等答复，一个闪身便夺了去。
　　云间咬牙。

　　是把好剑。
　　伸指弹了弹，剑鸣清亮。
　　随意挥了几式，剑身摇曳出清影万千。
　　泛着寒光，剑刃隐隐透着一股锋利的傲慢。
　　但要称绝世神兵，那也着实还差得远了些。

　　“哪儿来的？”风凌尘挑眉，语调微微上扬，隐隐透出三分好奇。
　　“……捡的。”
　　这把剑的确是云间捡的。

　　那一年，云间十岁。
　　娘生他时难产，亏了大气血，没些时日就去了。爹是个老实巴交的货郎，没别的本事，挑担卖货为生。每个月出去一趟，翻几座山，进些小玩意儿，又走过几个镇子，卖了再回来。
　　一来一去间，两个人相依为命，日子也算过得的。

　　爹挑着货出去，又有些日子了，应是已在回来的路上。
　　云间给自己煮了点稀粥，扒拉着吃了，继续在小院前头锄地。
　　这是爹交代的，补完篱笆，就去锄地。种上粮食，有了收成，来年就有东西吃。

　　正从土里翻出一条蚯蚓，云间将其捏了起来，欲甩进翻好的土里。
　　远远地看见，住在山脚下的大娘颤颤巍巍地上来了。人还没到跟前，话已是先喊出了口，语音凄厉——
　　“云间！你爹出事了！”
　　云间愣在了原地。
　　手中的蚯蚓，随之跌进尘土。

　　后来发生了什么，他不记得了。
　　依稀记得被村里人带着，翻了几座山，去给爹收殓。

　　好端端地，走在路上却遭了熊瞎子。
　　爹可能想躲，又舍不得货，最后人没了，货也没了。
　　不知道被谁捡了去。
　　他到时，只有爹的尸体躺在林间。
　　哦，还有熊的。
　　熊尸上插着一把剑，随风轻摇，寒光毕现。

　　醒过神来时，爹已下了葬。
　　黄土一捧，阴阳两世间。
　　而他死死地抱着剑，凤目眦张，几泣血泪。
　　他决意出去，走出这一眼望不尽的漫漫山野。
　　红尘滚滚，一入五年。

　　云间眉眼低垂，平静地将这个已在他心里重演过太多遍的故事缓缓道出。
　　风凌尘听着，逐渐敛了一脸的漫不经心，神情变幻莫名。
　　倏忽发觉身旁没了声音。
　　风凌尘侧眸，撞进眼底的是云间微皱的眉头。
　　“怎的变了脸色，你可怜我？”
　　风凌尘哑然。

　　“怎会。”这小狼崽有些傲气。
　　玄衣青年的眉眼勾上些许笑意，似三月春风破开初融的冰雪。
　　“我只是可惜，这剑是个死物。
　　否则……
　　能帮你找到，也说不定……”
　　风凌尘自顾自地低声呢喃着，逐渐小声。
　　直至，对方再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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