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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二章引墨采笛(一)
待他收了思绪,在碑前喃喃许久的师父终于起身,他便紧步去搀,物什已拾掇整齐,便直奔山下蓬庐去了,至山脚,老者掷语询他是否记得路,虽不难走,但终究是隐秘,少年人也实诚,摇了头。老者便又带他走一遭,这回他是用了心,熟记了。
“我身后事,只求与他枕在一处。”
少年人自是谙知“他”为谁,亦知生老病死为人常态,但仍嗔师父一句胡说。他还万不可思及独身一人的孑然,只一想,即骇得胸口憋闷,老者便低颅垂晃,兀自笑去了。
用了晚膳,老者揣一摞经年画册铺于桌案,少年人便又见了那倚在修竹上一抹深郁卵青的绮影,旁侧是一列小字“竹折美人香”。不知是其人眉眼如画或是画如眉目了,少年人即拈着欣喜脱口:“此即故人。”其师不置可否,兴许沉迷于画中人而忘答,曲指提上绮影,按抚长笛。
“我已有思,此故人定擅笛。”不同于少年人雀跃,老者是浊了目色,却敛睫逼却水光,烛火衬其双眸清明,又于灯下缓延唇弓,又似忆及得趣之处,喉间笑音倒成咳喘,少年人忙近其身顺抚脊背。
“画者,寄情入墨以写往事于画,即将逝去珍藏,而后品摩轰动。”老者指骨掩上画中卵青袍角,虽昏煜不可见其容色,然语尽缱绻,似天地皆醉一人之境。
“因此,我忠画师之业。”老者抬眼,向小徒弟道明了缘由。少年人一滞身形,其未经世事,从业不过为一口吃食,如何体会至此,于先前一问,只觉亵渎。竟是怀以此等心境,在其师手下的风土旧人无一不是迫人心魂的过往,他亦清明自己画中所失的,是用情浅薄而徒增迫切。
“师父指点,徒儿谨记。”
“若有所思,也不当谢我。”语意只尽半,便在卷话的悄息间戛然而止。
只过几日,徒弟再替老者取一碗浓黑药汁,倒被推却了,然带着催促意图的忧心,使老者接了这温热以暖手。冬日越发难熬,冷冽叫痼疾张狂,老者也没心思同他斗了,用以压制的苦汤早已搁案头,只多动唇舌,于徒弟详交诸事,似倾付一生所思,再提墓冢葬物,少年人便有感时日的声声催急,缠人的紧,少不了偷抹泪水。是一日温煦,老者于窗侧负暄,怀里只拥他半生所涉之景,陈年旧卷皆吻在他干燥枯掌,他亦付诸深情,只低眉,冬阳替他敛了睫,于上探唇锋,指根始终未触及那画中眉目,便就此辞别了这场逆旅大梦,又在他耳闻徒弟那声惊叹时,似揽进了阿寿两字,便又恍恍撞进另一场旧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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