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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逝去无疑是悲哀的存在
2014年9月30日，十一年后。
明天就是国庆节，夏末秋初，气温在白天还挺热，晚上却已经到了秋天。
傍晚时分，顾海阳从第一人民医院外面的小餐馆走出来。他点了一根烟，手里拎着一份打包好的外卖。
宫保鸡丁盖浇饭，是老爷子指明要吃的，虽然医生说病人不宜吃过于油腻和辛辣的食物。
当顾海阳刚准备跨进住院部大楼的时候，他老旧的手机在口袋里滋滋震动，来电显示是“屎牙黄”。
“喂？老史，怎么了？”
“还怎么了？你|他|妈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你说说你这个月旷工几次？我这生意还做不做了？！”电话那头的语气激动，震得顾海阳不由把手机拿开了耳朵。
“我跟苏姐请过假了，怎么就算旷工了？”
“你小子别跟我绕来绕去，要不是家里那臭娘们护着你，老子会把你留到今天？今天晚上八点半，准时给我回酒吧！”
“今天不行。”
“我说你|他|妈怎么就比我还忙呢！不想干就跟老子说一声，早点滚蛋，这酒吧街不止你一个人会唱歌弹琴！”
电话两头出现短暂沉默，顾海阳抽完最后一口烟，说道：“行吧，那把工资给我结了。”
“你说什么？”
“你不是说让我告诉你一声吗？我不干了，就这样。”
“喂！喂……我说你|他|妈……”
顾海阳挂了电话，小跑着进入住院部大楼。期间他收到一条弟弟陈波发来的消息：哥，晚上我会来，钱我已经转给你，往后住院费用请别担心，肾|源我再想办法。
“这个臭小子！”顾海阳看完信息，暗骂一声。
顾海阳的父亲顾忠杰得了肾衰竭，前段时间身体一直不好，肾|源匹配也推进得不顺利。手术住院是一笔巨大的开支，顾海阳辞去警队工作后，便去了酒吧做驻唱歌手。
奈何碰到了一个小气鬼老板，外加因为父亲生病的事情，不得不总是请假，这使得他和老板之间结怨颇深，今天撂挑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顾忠杰的精神面貌比起前段时间来说，正在慢慢恢复，曾经总是愁眉苦脸的他，这几天倒是偶尔能露个笑脸。今天上午醒了之后，老头突然拉住顾海阳的手说想见见陈波。
顾海阳进了病房，把打包的盖浇饭放在床头柜上。
“你俩是兄弟，这么多年，也该见见面了对吗？”顾父问道。
“爸，你歇着，陈波晚上会来的。”顾海阳说。
“找着了？”
“恩。”
“他现在在干什么？做什么工作？”
此时，病房的电视里正播放娱乐频道的新闻，新闻里正报道一则纪录片电影的发布会，而这部电影的导演则是已经在国际上拿过大奖的人。当然，他的名气在国内并不是人人知晓，毕竟记录片对于国人来说看的人还是少，感兴趣的也不多。
随后镜头一转，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电视机屏幕上。
顾海阳看着电视，伸手一指，对他父亲说道：“看那是谁？”
顾父顿了顿，欣喜道：“这……这不就是小波吗？他咋上电视了？”
“小波现在是大导演。”
“哟，是嘛！那可真是出息了！”顾父满脸笑意，顺手拿过外卖拆着包装，却怎么也解不开，“哎？你说他们怎么就不知道把这个结系松点。”
顾海阳看着，道：“行了行了，我来吧，给我。”
顾父继续问：“小波他都当上大导演了，你怎么也不和我说？”
“爸，他整天全世界飞来飞去拍纪录片，哪有时间回来，更何况他们家和我们也都这么多年没联系了，再说你也没问过我啊。”
说着，顾海阳拆开了外卖包装，拿出宫保鸡丁盖浇饭，递给父亲，又补了句：“反正他晚上会来看你，回头你自己问他。”
顾父接过盖浇饭，扒拉一口，点点头，又问：“那海阳你呢？晚上还要去那种地方上班吗？”
“不去了。”
“真的？那你什么时候回警队？”
“爸，这事儿别提了好吗？快吃饭吧。”
吃过饭后，海阳伺候父亲睡下，临睡前父亲小声问海阳，“今天陈波回来的吧？”
海阳把病房的窗户关上，点了点头。
过了晚上8点，父亲还在沉睡，海阳起身走到楼下，在花坛边上点燃一根烟。他拿出手机，给弟弟陈波发了信息：怎么还不来？
信息没有得到回复，海阳干脆拨打了电话，没有人接。
“搞什么鬼！”顾海阳抬头望了望身后的住院部，他想到父亲顾忠杰消瘦的脸，医生总在明里暗里给他做心理建设，意思是说你的父亲所剩时日不多。
他的心里突然泛起一股无名之火，明知道父亲都已经这样了，还不来看他，你小子能耐了，有钱给父亲出医药费，就能迟到是吗？
当他踩灭第五个烟头之后，天空突然下起雨来，天际若隐若现地闪烁着，随后轰隆一声震出一个响雷，这季节雷雨可不多见。
“陈波这小子，来了看我不收拾他。” 顾海阳赶紧躲进住院部一楼的大厅，拍打着身上被雨淋湿的衣服，不住地向外张望。他愤愤地按下电梯按钮，隔壁不远处的急诊大楼传来救护车的声音，那声音高昂尖锐，听得让人心烦意乱，电梯门开了，他立刻冲了进去。
而当顾海阳上楼之后，他就把弟弟迟到的事情抛在脑后，父亲的病房里围着好几个医生，护士要求他在外面等着，又冲他小声责备了几句。
“我爸他怎么了？”
“哪有你这么粗心的儿子！一个人就出去了连个照看的人都没有，要下病危通知书了知道吗！？”
“嗡”的一声，顾海阳的脑袋在瞬间炸开，随后一片空白。
心跳检测仪发出令人绝望的声音，他眼睛里看到的一切都变得虚幻而重叠，胸口就像是被一块千斤巨石压着似的喘不过气来。
顾海阳靠着墙，一个没站稳就坐在了地上，他把头深深埋进臂弯里。
父亲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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