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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缔约前夕
雪,下了彻夜,在林间积了厚厚的一层,月儿挂在天际,好像一不小心就掉到山河之中了,莹白的月光像轻纱一样笼罩着不归山。不归山的半山腰上有一座和山下农家小院很不同的院子,青砖小瓦、坐北朝南,墙高一寻半。
这座院子是伊家十年前上山修葺的,依山而建,屋舍呈凹字形。正对大门的是正三房,由伊义父母居住,一进去就是堂屋,在走堂屋进去,东侧是起居室,西侧书房。正房两边各有一耳房,一耳洗浴一耳摆放贵重器物。东面有厢房两间是伊义的闺房,西面的厢房从北至南为一间闲置的屋子,炕屋,厨房。厨房外有一水井,并有一石磨。
院子四角各植有一柏树,并在墙跟种有各种山野之花并蔬果。东北向正房和厢房的夹角种了几棵桃树,春天的时候推开伊义闺房的窗,就能看到粉粉的一丛,引来一只只蜜蜂和蝴蝶,翩翩起舞。
这座院子在春天繁花锦簇,夏天绿茵团团,秋天瓜果丰硕,冬天一切都落叶归根为下一个春天蓄力。
天地间还灰蒙蒙的,山下传来隐隐约约的鸡鸣声。
伊父已早早在院子里练剑,今日不同于往常,剑意里多了一丝杀伐之气,多了一丝无奈与悲怨。他脑海里不断的闪现出女儿昨夜回来时满身乌青的场景,还有今早起来看到压在老猫肚子下的信,越想越愤慨,手中的剑愈急。
嘎吱,房门转动的声音,伊母推门,站在屋檐下看着伊父的背影出神,读懂了他的剑意,却又无能为力,淡淡的叹了口气,旋即,拔剑运功奔向伊父。
剑风飒飒,伊父斜眼看到爱人的招式,不欲和她比试,小心地闪避,同时清了嗓子,温柔地说:“娘子,早啊!今天我心里有气,不适合切磋!改日吧!”
“早,糟老头子!心中有气更需要好好比划一番!且出招来!”,伊母的声音如同冬天的初雪,冷清清的,一边说还不忘记出招。
伊父越让,伊母出招愈快,这使得伊父不得不认真起来。一招一式,一来一往,二人的切磋欢畅淋漓,极尽兴致。
【duang~】
伊父的剑被钉到了树上,“咿呀,娘子啊,赢了!小老头儿拜服!”,伊父一边唱起戏腔打趣夫人,一边抱手鞠礼。
“承让承让,小女子敢问先生心中可有舒畅否?”伊母同时抱剑还礼唱道。
“哈哈~~”,伊父痛快地笑着对夫人说:“娘子,劳你忧心了,无碍的。今日劳烦娘子生火了,我练会儿。”
“嗯,我放剑去了。”伊母提剑回屋,目光所及女儿窗外,看到光秃秃的桃树下,粉白粉白的花瓣星星点点地掺和在雪中,吓了一跳,心里想着一会问问丈夫。
太阳将将升起,晨光洒在雪上,一闪一闪、亮晶晶,山下的鸡鸣犬吠阵阵不绝,山上炊烟袅袅。清晨是忙碌的,伊父练功,伊母在为一家人的早饭忙碌。不久,喷香扑鼻的早餐,一样一样的被摆上桌。
在这里,他们度过了平平静静的十年,每一个早上都是这样美好安宁,而这样的安稳在昨夜被打破。
伊父坐坐着擦完手,将毛巾递给妻子,说:“不必等一一了,让她歇着吧!昨夜拔掉煞气,元气伤狠了,药,该盯紧了。”
“嗯,好。”伊母摆好碗筷轻轻地坐下,“对了,院子里的桃花怎么回事?”
“唉,昨夜他来了!”,伊父端起碗筷继续说:“等下我有事和你商量,吃吧。”
饭毕,伊父收拾院子里的活,伊母忙活着屋子里的事,不一会小上午就过去了。终于得了空闲,能坐院子里聊聊。
太阳暖暖的晒的人心痒痒,原本窝在巢里的麻雀儿也飞进院子觅食,家里的老猫带着一群小奶猫在院子里抓挠麻雀儿,惹得麻雀儿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小奶猫抓不住麻雀儿,也不停的喵喵叫。墙脚的一些绿植也努力的在悄悄地茂芽,四角的柏树偶尔伴着风摇摆。院子里生气勃勃,仿佛春天已经到了。
伊义父母悠闲的坐在院子里,两人跟前有张矮矮的竹茶几,上面放着一壶茶,两只品茗杯,和一叠干果子。
“妙茹,唉,给你,你看吧!”,伊父无奈地把信纸递给夫人。
伊母接过来,还未看完了,信纸便滑落在地上,往日了平静无波的眼神,惊起阵阵涟漪,充满了害怕与担忧,面色煞白,手不自觉的抓住伊父的衣袖。伊父担忧地看着夫人的面色,捡起地上的信纸,拍拍夫人的手,无声的安慰她。
“糟老头子,真的没办法吗?要不我们离开这里吧!”,伊母的手毫无章序的摸着老猫,眼却紧紧盯着伊父手里的信,好似盯着盯着它就会消失似的。
“妙茹,了悟方丈给的长生币上有共生咒,但这不是长久之计,如果他想强行破咒,也许······”伊父抖了抖信,看着妻子接着说:“唉,这么多年,最终还是没躲过!妙茹,如今保险起见,最好按信上说的办!”
“你们伊家不是修道吗?你驱魔除鬼的本事呢?本事呢?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能除了那鬼?救不了我们的一一?我不能接受,不能,我们的一一还那样小,都还未懂得男女之情!你竟要、要一一冥婚!!!······”,伊母留着泪愤怒地诘问丈夫,眼里燃烧着对丈夫无能为力的怒火,嘶哑的声音是对丈夫的控诉。
悲哀仿佛是在院子里流动,原本在院中觅食嬉耍的雀儿,也一下子飞上枝头,看着伊母悲哀的啼叫。原本在嬉耍的老猫,也墩墩墩地跑到伊母膝前坐下,用爪子拍拍伊母的脚,似乎在安慰女主人。
她的眼泪不能自已,像断线的珍珠一样,不停的滚落,有的砸在老猫的头上,老猫见女主人更悲伤了,变吨的一下跳到了伊母膝头,趴在伊母怀里安慰她。
伊母抱着老猫,往怀里搂了下,低头将脸贴在老猫头上:“姥姥,我舍不得!我们的一一好委屈······”
然而在伊父开口时,他就心知,那样的回答,对妻子而言,是无法接受的,可自己却无能为力;与其骗着妻子,让她一无所知、满腹怀疑,不如直接这样告诉她,是最好的,毕竟长痛不如短痛。他用力的搂着妻子的肩,让她靠着自己抽泣,温温柔柔地安慰她。
“只是假借夫妇的名头博得花神的喜爱,帮戚贤隐找到除却煞气的法子而已!待他得以证道,我们的一一自然平安无事!相信我们的一一啊,她能行的,她是我们一手带大的孩子!······”半响,伊母不好意思的从伊父怀里离开,脸颊晕着红云,害羞的笑了,刹那间,院子里彷佛春风溢溢。伊父看着妻子的笑容,又把妻子搂回来。夫妇二人,一人抱着猫,一人搂着爱人,坐在院子里一片祥和。
许久,伊父轻拍了下妻子的肩头,说:“快正午了,该准备叫一一起来了!”
而此时,伊义在淡淡的花香里醒来,睡意惺忪地抻开手,碰到冰冰凉凉的东西,发出响声,好似一盆冰水泼在床榻上,惊醒了她,转头一看,居然是铜钱串。
“铜钱串回来了!咿,哪来的桃花香?”,她一个鲤鱼打挺,踢了被子,刚刚趿拉儿好鞋,就看到梳妆台上的几枝桃花,“怪了!怪了!必有妖孽!”她正欲好好检查屋子里的异常,便听到屋外老爹的叫唤。
“一一,傻丫头!起来就快来吃饭咯!热在灶头上哩!”
不得已,她先作罢,穿衣梳洗。一出门就被正午的太阳笼罩着,暖暖的,暖的整个人都懒洋洋的。便瞧见父母正坐在院子里,母亲抱着老猫,父亲手里捏着张信纸。
“老爹,娘!午安,我的铜钱串回来了,谁知道怎么回事吗?”,伊义端着碗坐在西厢屋檐下向父母问好,顺便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等下来书房见我!给你解释吧。”伊父站起来望望天色,往书房去了。
窗外的阳光明媚,书房里,伊父心绪不宁,整理着法器材料,反复擦拭着长剑,险些被伤到。
“斩孽啊,但愿一切都好吧!”伊父抚摸着长剑,呐呐自语,想了又想,提剑往内室走去。
“老爹,一一来了。”
伊父放下剑,看着女儿说:“来了!一一,你看吧”,说着把信递给她。
良久,读完,还给父亲。
伊义随意的坐在椅子上,把玩着桌上的毛笔,心里却想着的是昨晚的那枝秃秃的被煞气缠绕的毛笔,反问道:“那老爹,怎么看?”
“按他所说,彼岸的花神知晓法子,只要骗到就可,即便不能,在诸天神佛的见证下缔下的约定,对他的更有束缚力,亦能保你一命。如今我无能为力,只能叫你缔约,你怕吗?”
“怕?老爹,你女儿怕过什么?”
“好,我的一一,好!那么,李薛氏你可有想好怎么办?”
“老爹,你总教育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婉美人救我一命,自然该帮她了却心愿,送她去应该去的地方。”
“那好,你办事的时候记得咱家的规矩就好。这事,你自己决断着处理吧!”伊父浅浅的抿了口茶,站起来继续说:“陪我去取件法器。”
“一一,今晚的事凶险万分,这鬼怪之言啊,难以取信。我特地清点了库房里的法器,发现了这个东西你瞧瞧,做工虽然是丑陋了点,倒也胜在实用。”伊父从箱笼里拿起一件极为通透光泽的玉牌递给伊义,上面雕刻着一条像极了四脚蛇的龙和一只有着长长的尾巴、不知道叫什么的鸟。
“这······这雕刻师傅怕不是睡着了吧?哪里寻来的?”,伊义拿着玉牌反复摩挲,接着夸张地反问:“话说,不会是老爹你雕刻的吧?”她见到这玉的成色极好,当然知道不可能是老爹的手艺,只是看着这枚玉牌想到了家里各色器物上老爹那惨不忍睹手艺,嘲笑伊父而已。
伊父瞪了一眼女儿,带着小脾气说:“哼!捡的!你好好带着,它能保护好你。”
“好,老爹!收到,收到!”伊义见父亲不说,便知道这东西怕是来历大有问题,指不定刨了谁 家祖坟呢。
伊父见女儿虽是满口保证,但也深知自家女儿的性子,还是不得不再次提醒她。
“你娘这会儿子,一定在你闺房等你,去吧!”说完,伊父捧着一本《伊氏阴阳婚庆论》研读。
屋檐下,伊义看到院子里,老猫躺在女主人的椅子上晒着太阳,小奶猫们在老猫身上翻滚打闹。
窗外,飘来淡淡的残香,引得伊义鼻子不断地翕动。
伊母拿着粉扑轻轻拍了下女儿的头,说:“乖,别动!小心花了。”
伊义听到后,即刻端端正在的坐好,任由母亲摆弄。
不久,伊母画好了妆面,仔仔细细地看了又看,发出满意的谓叹:“来,一一,你看下。”说着,把女儿的身子转到铜镜前。
伊义坐在梳妆台前,把玩着手上的铜钱串,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原本的剑眉被巧妙的修饰,眉目间添了一份少女的柔美,瞳仁又黑又亮,朱唇秀发,眉心点缀了伊家的族徽——半枝莲,娇美的脸庞和台面的桃花枝相应和,恰如诗句所言,人面桃花相映红,花美,人更美。她从未如此装扮过,平日里都是束发劲装,如同假小子一般。
伊母为摸了摸伊义的头,叹了口气,拿起台面的桃花,在她头上比划,簪在髻间。
“我的一一真美!本以为第一次为你盛装是你觅得如意郎君时,没想到,却是如此!”,说着说着伊母留下了泪,她擦拭了眼角,随手拔下发间的簪子簪到伊义头上:“这支簪子是你爹当年唯一的聘礼,叫辟邪,是伊家历代女主人的象征,和斩孽剑一样是传家之物!我和你爹就你一个女儿,迟早要给你的,如今就提前给你。”
说着她坐到床边,摸了摸女儿的床褥,感叹道:“你才六岁的时候,我们来了这里,一晃十年过去了!原来小小的床榻,也这么大了!平日里,你练功不认真,我们觉得反正你也不涉足江湖之事,这也无碍!如今,既答应那该死的约定,日后行走江湖,你得日日勤练武功,在不可荒废!我不怕鬼怪伤你,你爹教你的术法我想自保有余,我怕的是江湖人心啊!出门在外多给家里来消息······”
“娘,女儿省的。莫要为女儿担心,女儿的本领自保无忧,有共生咒在,他怨气缠身,又想修成大道,自然不敢强硬破咒,况且待今夜在诸天神佛下缔结契约后,他自是更不敢了,反而要保护我的安危。”伊义坐在跪坐在母亲身旁,抱着母亲的膝盖安慰道。
伊母摸着女儿的头,牵强的笑了,说:“他是鬼,又怎能保证这些?······我去准备吃食”,说完,伊母起身往外走。
伊义换好衣裳,坐在梳妆台前,在想到今晚的事,一声嗤笑:“老祖宗要是知道我把祭典之裳当婚服用,怕是连棺材板都压不住了,得气活过来。”
窗外的太阳透过窗洒在了伊义身上,暖了身子,却为暖了人心,伊义的心里拔凉拔凉的,她嘴上说是不怕,可年纪尚小,又不经世事,怎么可能不担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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