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朝思暮

　　已经迈入了晚夏，湛蓝的天空热浪依旧翻腾，仿佛这个夏季要不眠不休似的。
　　九月第一天是开学的日子，又一次的开学代表着每个学子的短暂暑假已经远去。

　　上午十点，濯木高中高一二班里。
　　一抹身着湛蓝赫本风过膝长裙的身影，出现在教室后门，惹得里面的人都往这边投来目光。
　　因为她的出现，教室里的某些话题瞬变。

　　围在角落的一小群女生，也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朝程又暮翻了几个艳羡的白眼后，继续讨论着刚才的话。
　　“你们知道？这学期要从高二调来一个很帅的男老师来教我们高一。”
　　这句话的声音，在喧闹的教室里算不上很大，但还是落入不远处程又暮的耳里。

　　“教哪个班啊！”旁边一女生听是帅老师，眼里都泛着光。
　　“还不知道，我没记错的话，那个老师好像是叫什么凌昭慕……据说当年高二的学生，也就是现在的高三，不少学姐对他芳心明许，后面被开除了一两个，那届女生才安分不少。”
　　独在一边有着自己安宁的程又暮，显得和整个嘈杂的教室格格不入，只不过她难免因为无聊，而伸长脖颈听着那边还在继续的话题。

　　“咦，不至于吧！喜欢男老师就要被开除？”另外一个女生的语气唏嘘不少，话意中满是想要跃跃欲试的快感。
　　“喜欢的话，肯定是没什么的，只不过人家搬到明面来表白那可是丑事了。”另外一个女生捻了一把额头的碎发，装腔道。
　　“具体的我也也不清楚，听我一个表姐说其中一个女生居然恬不知耻到晚上溜进人家男老师宿舍里面了……”
　　“那个女生当时就被男老师赶了出去，那位老师在那以后也就没有住过职工宿舍了。”

　　后面的话，便是其他女生止不住好奇，询问那位女生对那老师做了什么，以及事后如何处分的。
　　结果无非就是没脸待了，自己退学或是被学校开除。
　　和自己无关的事，程又暮就没了听下去的心思，她了然那女生口中说的是哪件事，只因为那件事闹得挺大，自己也曾略有耳闻。

　　程又暮环顾教室一圈，找到一个空位随然的坐下，低头刷了没一会儿的手机，只听见角落那边动静出奇的大，有盖过教室里其他的话语声的趋势。
　　朦胧中她只听见了人群中，有一女生喊了一句：“凌昭慕在一班上课，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所谓为年级的一班，名副其实为火箭班，里面的尖子生，是给予了能够考上高等学院的希望。
　　所以这种尖子生，比她们这些普通生，提前开学了半个月。

　　程又暮并没有向她们看去，也没有听到后一句的回答，只是微微的抬头，便见不少女生涌出教室门口。
　　教室里的人顿时少了大半，和刚才在喧闹形成了鲜明对比。
　　剩余的人纷纷往她投来异样眼光，程又暮不解的扫了一眼四周，只见教室里只剩下自己一个女生，所以难怪了。
　　现在她不贪恋男色，倒显得是异类了。

　　正在纠结要不要附和着他们的眼色，出去晃两圈时，倏尔浅摇了摇头，否定掉这个想法，毕竟本就无所谓别人怎么看自己的。
　　索性不凑热闹的程又暮，只因为同学突然告诉自己的那么一句：“老班喊你去办公室。”时，便逃脱不掉。

　　从二班去老师办公室会途经一班，所以一出教室门口，程又暮便看见一排排趴在一班窗户的那群女生。
　　程又暮埋头走着，心里想着自己和她们正在观望的那个他，有多久没见了。
　　好像有好多年了吧！抛开照片上看到的，应该有十三年了吧！
　　脑海里，依稀记得那双眸子，凛冽明媚中又着些许滥情。惊艳了她整个儿时时光，让她记了这么多年，也不知现在的他，是否有变化。

　　凝思着，程又暮已经走到了一班后窗处，最终还是没忍住，也投去了目光。
　　在看见讲台上笔直站立着的那抹身影时，顿时心狂跳不止。果然曾经心动的人，就算再多年过去，当再见时，这个人依旧让她憧憬且悸动着。
　　虽只能在人头晃动中，程又暮只能看清男人半张光洁白皙的脸庞，但这张脸无不在散发着棱角分明的冷俊，浓眉的眉下，乌黑深邃的眼眸时刻不在透着清冷，且泛着迷人的色泽。
　　再往下便是他高挺的鼻梁，绝美的唇形，无一不在张扬着高贵和优雅。

　　“看什么看，都给我回教室待着去。”声之大，有气吞山河之势。
　　不知教导主任何时出现在后面，只朝着人群大声吼了句。前秒还见乌压压的一片人头，转眼就似惊弓之鸟般立马散开，只留下被一阵热风带过而昏了头的程又暮留在原地，一动不动。

　　教室里的凌昭慕早已听到这边的动静，只不过刚才的小动作不足惊扰到他。当教导主任的话响彻教学楼时，才偏侧过头，敛下眼睑往教室外面望了一眼。
　　入眼的便是，女孩小巧的一张脸上肌肤白如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张扬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让人为之所摄、不敢亵渎。
　　直直望去，不免也被她那番容貌和气质震慑到。那冷傲灵动中颇有勾魂摄魄之态，又让人不能不魂牵梦绕。
　　深深凝望中，凌昭慕觉得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眸，似在哪里见过，却又想不起。
　　只因未曾记得儿时那位玩伴妹妹。
　　一时难免看痴了去。

　　程又暮看见教室那人投来明目张胆的目光，不免呆了呆。

　　“同学，没事的话请回到教室去，其他班级还在上课。”教导主任说话时，刻意端着架子，声音也是阴阳怪气的，让听着怪不舒服。边说边抬步走到了程又暮的身旁。
　　一米七五个子的主任，此刻站着程又暮的面前，竟还有矮些的趋势。微抬起头，斜视着她。

　　只见明黄刺眼的太阳光打在眼前人的身上，竟消殆不少她面上的冷漠，脸庞的冷峻也柔和了不少，让人一眼看去，就觉得她是一位性子柔软的邻家妹妹。
　　主任刚才脸上凶冷的表情，顿时缓和不少，继续开口着：“同学，没事的话，回教室里面待着，外面太阳挺大的。”

　　程又暮并没有来得及对主任的第一句话做出回答，接着听见比刚才语气好了很多的一句话，才让她回过神来，只觉得自己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想到此刻出现在这里的目地，程又暮倏尔开口道：“老师，我有事要去一趟办公室。”

　　主任被堵到一咽，没了多余的话，便让她去了。
　　程又暮和主任道了句拜拜后，便垂下头离开了一班的走廊，却是用小跑的，像在逃离什么。
　　对于这种谄媚的老师，她终究喜欢不起来，也不想多看两眼。

　　随着程又暮身姿消失在眼眸随即之处，凌昭慕深邃眸子里明亮的光芒暗了些许，接着被风吹进鼻尖的，是她身上淡淡的茉莉清香。
　　只留在空气中片刻。

　　***

　　下午不到五点就放学了。
　　迈入初秋的九月，天色不算太晚，程又暮踏出教室的时候，被西边的晚霞余晖扎痛了双眸，只见潮红的一片渲染了整片天空。

　　随着人潮涌动，程又暮走到教学楼下方，等着好友乐襦昕一起去吃饭。
　　上午接了青梅林纾打来的电话，没别的意思，主要是道歉的。

　　因为程爸程妈不在A市，做为爸妈老友的林家叔叔知道自己今天开学，便叮嘱儿林纾来送自己报道的，结果他睡过了。
　　后落了林阿姨一顿骂，为了表示歉意，就打来这通电话，说晚上要请自己吃饭。
　　当然不仅仅是请自己一人吃的。

　　低着头看着没有纹理的花坛建筑，心里盘算着什么，渐渐的，程又暮思绪飘得远了。
　　随着人群从二楼下来的顾杉，一眼就看见站在花坛旁的人，她的身边人来人往着，而他的眸子只装得下她一人。
　　远远看去，只见淡若的斜阳勾勒出她美好的半边侧脸。走近后，在斜阳的照耀下，甚至可以看见她脸上细腻的绒毛，另一半的脸在阴暗的的晕染面下，看不太真切神情。

　　前方有人站定，替自己拦下了一抹斜阳的余晖，程又暮微微抬起头，见来人，眉头下意识紧蹙起来，不免费解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在看见他说那一瞬间，虽心里闪过一抹不自然的讶意，但她的面上没有任何情绪的变化。
　　见她面上的表情没有因为自己的出现，有着一丝变化，像是没有期待亦没有惊讶，便让他觉得，现在的她变得如此可怕。
　　顾杉脸上那抹淡笑凝在嘴角，只觉口中微微泛苦。

　　“嗨，好久不见。”顾杉先开口打着招呼。
　　“顾杉？”程又暮不确定到底是不是他，只能低声疑问道。
　　顾杉淡淡应了句嗯，便不再出声。

　　“好巧啊！你怎么会在这里啊！”一番话，没有经过大脑思考，只是下意识的说出了口。此刻的她脑子里只剩讶然。
　　“我也考上了濯木。”
　　程又暮不做答话，因为她没记错的话，濯木并不是他想考的高中。

　　“要不要一起走。”
　　“不了，我约了人一起吃饭，在等她。”
　　“哦，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就先走了。”
　　对于顾杉的再见，程又暮依旧不动声色。

　　刚下楼的乐襦昕，看见的场景，便是一男生脸上扬着笑，正和她挥手告别，只不过她站着原地面无表情。
　　乐襦昕分析了局势，便一下子了然了。

　　首先做为异性绝缘体的程又暮，不可能会在第一天，就和班上的男同学打成一片。
　　也因为从来没听她提起过，有初中男同学也考进了濯木，所以和她热络且让她脸色黑成这样的，她能猜到的便只有那么一人。

　　乐襦昕敛下眸色，小跑上前，穿过人群搂上她的臂弯，问：“咋了，是你那个小学同桌？”
　　“嗯……”

　　“他怎么会在这里，不是转学了？”
　　“不知道，他说他也考上了濯木。”

　　“整挺好的啊！那样你们做不了同桌……”还能做校友的话，在瞥见程又暮脸上表情越来越黑时，被乐襦昕噎进了喉咙。
　　继而想到她对他错付了两年时间，便不再多言。

　　“走啦，别想那么多了，濯木这么大，就算一个学校读书怎么了，总不可能那么凑巧的，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乐襦昕嘴笨，能说出口安慰的话，便只有这些了。
　　“可总会见到的。”程又暮低声呢喃了一句，似在说给乐襦昕听的，亦是在提醒自己这不是一场梦，是以后可能会和他常常碰到的事实。

　　毕竟第一天就碰见了，那么以后碰见的机会只会更多。而真正能够解决心里这个疙瘩的办法，应该只有劝自己释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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