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坊

　　“替我做一件衣服吧。”
　　幽幽的声音不知从何处飘来，宛如一汪夏日清泉，将柜台前昏昏欲睡的我猛然惊醒，
　　“您好，欢迎光临玲珑奶茶店，请问需要什么口味？”我一边整理工作服，一边背着迎宾词。
　　“这里不是玲珑坊吗？”好听的声音再次响起，“告诉玲珑，五日后送到流泉居……”我抬起头，眼睛被夏日正午的阳光刺得睁不开，仿佛看到了一个身着金色长衫的人。
　　待我看清楚时，店门前却空无一人，街上人来人往和往日并无不同。
　　流泉居？难道是奶茶店对面那家一直关着门的小门脸？刚搬过来时我就发现了，曾经问过林珑对面怎么总是关着门，林珑诧异地反问：“你能看得见对面的屋子？”我以为她在开玩笑，不满道：“流泉居三个大字挂在那里呢，我怎么看不见！”林珑眼珠一转，道：“我也不知道，没见过有人进出，也许就是个空房子吧。”
　　当时我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后来天天看着也就习惯了。
　　刚才是对面有人来了？
　　我推开窗户伸出头，仔细观望一番，流泉居的门前堆积着树叶，大门依旧紧闭，门环上落满尘土，丝毫不像有人来过。
　　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自己在做梦，可柜台上却多了一个银色花笺，拿起一看右下角写着流泉居三个字。心中不由一颤，手抖了一下花笺掉落到了地上，里面滑出三片金色椭圆状薄片，暗光流动，熠熠生辉。
　　与此同时，门口一阵铃铛声响起，奶茶店的大厨红姐从外面推门走了进来。
　　“洁羽，怎么了？”看着柜台上发愣的我，红姐挥了挥手问道。
　　我回过神来，回答：“哦，红姐，有人送了一个东西给林珑，看着有点奇怪。”
　　红姐看都没看，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放货架上吧。说完便去厨房里忙活去了。”
　　我再次低头，却发现地上空无一物，银色的花笺不见了，仿佛从未出现；一个更为恐怖的细节涌上心头：店门上面挂有风铃，开门关门都会叮叮做响，而刚才除了红姐外铃声并没有响起，难道这一切都是幻觉……
　　大夏天的中午，我不经打了一个冷战。

　　惶惶不安了二天，期间并没有怪事发生，我的心情才逐渐平复。第四天的下午，林珑才风尘仆仆地回来，一进门就大嚷：“哎呀，热死了热死了，红姐，我要鲜榨的西瓜汁，多加冰！”
　　说完便躺倒在柜台后面的沙发上，拿起一张点餐单呼哧呼哧地扇了起来。
　　红姐端出西瓜汁，林珑一饮而尽，舒服地喘了口气后才发现一旁站着的我，一脸嫌弃，十分不满。
　　“哎呀，小羽毛呀，我好想你哦……”林珑作势就要拥抱。
　　“去去，一边去！”我连忙躲开，捂住鼻子，道：你也不闻闻自己，都馊了……
　　“是吗是吗，哎呀，不要这样嘛，几天没洗这样算不错了。”
　　林珑抬起胳膊上下闻着自己，问道：“羽毛，你是不是买鱼了，好大的鱼腥味啊。”
　　“没人买鱼，全是你的汗臭！快去洗澡，别把客人熏走了！”红姐的声音从厨房里传了出来，虽说她不爱说话，但训斥林珑的时候从不吝啬，而林珑似乎很听她的话，极少反驳。
　　林珑撇撇嘴，一溜烟跑去楼上洗澡了。

　　晚饭时，红姐又一次无声无息地离开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每天只能看到她留下的饭菜，却从不与我们一同就餐。林珑一直在楼上磨蹭到八点多才下来，扒拉着红姐留下的晚饭，刚吃到一半又停了下来，使劲用鼻子左右嗅嗅，问道：“羽毛，真的没有买鱼吗，为什么还是有一股好大的鱼腥味？”
　　“没有啊，这几天红姐没做鱼呀。”我一边收拾柜台，一边回答。
　　“是嘛，奇怪了，我的鼻子一向很灵啊。”
　　林珑还是不死心，像个警犬一样，四处闻起来。不一会，她在货架前停住了，伸出手慢慢地抽出一个薄薄的东西，啪地一声拍在了柜台上，一脸得意道：“就是它！”
　　我凑近一看，冷汗刷地就出来了，这不就是那天的花笺吗，怎么又凭空出现了！如同六月飞雪，将我当场冻结，一时间目瞪口呆。
　　林珑没有注意到我的表情，拿起花笺仔细端详起来，三片金色的椭圆薄片轻轻滑落到柜台上，在灯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我终于缓过神来，大叫一声，紧紧抱住林珑，哆哆嗦嗦说不出话。
　　林珑反倒是被我吓了一跳，轻轻拍着我的后背：“乖啦乖啦，不怕不怕，一条鱼而已。”
　　我并不是特别胆小，只是事发突然，一时不知如何应对。林珑难得体贴地给我倒了一杯热水，待我平静下来之后，向她讲述了事情经过。
　　听完后，林珑沉默良久。突然抬头问道：“今天是第几天？”
　　“什么第几天？”
　　“我是说，从花笺出现那天开始。”
　　我仔细想了想，道：“距离那天已经过了四天，明天就该是五日之约的最后一天。”
　　“哎呀，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林珑拍着脑袋左转右转，像是想起了什么，便往楼上跑去。
　　叮叮咣咣一阵又冲了下来，“羽毛，等我回…… ”来字还没说完，人已到门外，风一般女子的背影消失不见，留下我一脸茫然地站在原地。

　　关上店门，我心中有些害怕。想去楼上躲躲又担心林珑回来没人开门；给红姐打电话？她有没有手机还是个问题。思来想去，我只得缩在柜台旁的沙发里，脑中一片混乱，关键词是什么来着，等着？一条鱼？就这么胡思乱想，不知过了多久。
　　迷迷糊糊间，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我惊醒，门外传来林珑的声音。我急忙打开门，屋外漆黑一片，林珑正气喘吁吁地拖着一个大大的编织袋，我连忙上前帮忙，二人一起努力，好不容易将巨重无比的袋子拖进了店里。
　　我看了看时间，凌晨三点多。
　　看着林珑在我面前跑来跑去，说着一些听不懂的话，似乎在准备着什么，又似乎是吩咐我做些什么。我心中的疑惑不由更多，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道：“林珑，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没有办法继续帮你！”
　　林珑拉着我的手，正色道：“对不起，羽毛，我太着急了。可是现在真的是没时间了，相信我，事情完成后我一定给你一个合理解释。”
　　看着林珑难得一本正经的脸，不像有假，我下意识点点头，随后又不过脑子的问了一句，“不违法吧？”
　　“想什么呢！”林珑没好气的白了我一眼，刚涌起的友情无价的感动瞬间没了。

　　话不多说，行动起来。奶茶店屋顶上有一个露台，林珑带来的编织袋中装着很多木质的零件。我俩陆续将零件搬到露台上，然后在林珑的指挥下，合力组装出一个四四方方的木头机器，底座是正方体框架，上面有一个倾斜的平面，再有一个平面在斜面上方，二个平面交叉而立。令人觉得似曾相识，一时又想不起来是什么。
　　东方渐白，林珑从口袋中取出一个纸片，正是那个花笺，只见她将花笺展开，顿时金光闪耀，柔和的光芒并不刺眼，椭圆的薄片在花笺上清晰可见。微风轻起，薄片并没有掉下来，已如符号般深深刻入纸中。林珑的手没有停，将花笺折来折去，变成一个两头尖中间宽的小船一般的物体。
　　当第一缕阳光出现，她高举花笺折成的物体，阳光像是被牵引一般，随着她的手慢慢落到木质机器的平面上，她轻轻放下那个小船，小船像是被什么东西支撑着开始带着丝丝缕缕的阳光左右来回游动。两个交叉的平面也开始上下交织起来。
　　我忽然想到了，这不就是织布机吗，小船是梭子，两个平面是经纬线。随着日光增强，梭子游动越来越快，织机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最后竟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了。
　　仿佛记得林珑口中若有似无地轻轻吟诵：
　　“日光为经，月光为纬，日月如梭，织就天地……”
　　最后，林珑似乎从织机上拿起了什么，五彩斑斓的，后面就再也想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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