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烟洲

　　言颜本打算睡个懒觉，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数钱是不指望了，睡懒觉还是有资本的，但是习惯了早起，言颜六点半就醒了睡不着，闭着眼睛听着窗外动静。
　　小区靠近马路，这马路车流量大，汽车来来往往驶过的声音就很大，卫爸卫妈以前第一次来住了几天不习惯，后来慢慢才好了。
　　过了会听到隔壁欧阳出房门声音，然后听到欧阳敲门，“言儿，起来陪我出去吃早餐”。
　　言颜笑起来，麻利的起床穿衣服叠被子洗脸刷牙，今天去社里报账要带的东西都是昨晚就整理好放进了包里了，十分钟后，扎个马尾辫背个斜挎包的言颜站在门口。
　　欧阳在中国银行的省行信用卡中心工作，市中心中行大厦十楼，工作舒服薪水高福利好，算个标准白领，所以每天出门都是淡妆衣着光鲜亮丽，且又不是做大堂柜台，不需要像陶蓉一样标准制服白衬衫灰色西装黑色矮跟皮鞋。
　　言颜看着欧阳浅粉色上衣白色短裙，柔顺长发，拎着小坤包，蹬着高跟鞋款款从洗手间走出来，再看看自己身上宽大的带帽子内长外短T恤牛仔裤旅游鞋，不由叹口气。

　　公交车上人不少，好几个站的，两个人就直接走到车子后面靠近门边，随便的抓个扶手站着。
　　言颜的眼睛不由得盯着前面挪不开，老弱病残孕专座三个，一个坐个孕妇，一个是三十来岁中年人，目视窗外一脸严肃观察城市发展状况，一个是个二十多岁西装革履年轻人，正对着大大摊开的报纸专心研究娱乐版女影星的脸，旁边是一个头发花白有点驼背的老头，穿个灰色外套、棉毛衫领子已经严重扭曲，脚下一个斑斑点点的蛇皮袋。
　　言颜心里很不舒服，欧阳说了两句话，没听到她反应，扭脸看她。
　　顺着言颜目光看去，欧阳冷笑一声，就袅袅婷婷走过去。
　　欧阳走到中年人的身边，拉着吊环，几秒钟后中年人的脸扭了过来，大概是车窗不太干净，看美人不够清楚。
　　车子这时一个红绿灯口停下来，欧阳一个趔趄，娇声“哎呀”，言颜抖一下，感觉有点冷。
　　下一刻，欧阳已经坐在那个位置上了，后面的年轻人也放下了报纸，正在心里比对立体和平面美女哪个更养眼。
　　欧阳睁大小鹿一般纯真的眼睛问，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甜美笑容…
　　言颜又叹口气，欧阳正在向她招手，年轻人已经从座位上站起来，他身边的老头一脸茫然的盯着自己的蛇皮袋，根本不去看那空出来暂时没人坐的位置。

　　言颜和欧阳坐在中行大厦楼下的麦当劳里面。言颜面前是麦当劳早餐，欧阳面前是肯德基早餐。
　　这个归根结底是言颜的问题。言颜长期在外，偏爱快餐，尤其麦当劳，连带着周围一圈子人都爱去麦当劳，只有欧阳坚持肯德基，于是两个人一起的话，多半是各买各的，然后轮流到其中一个地方吃。但是有次轮到到肯德基的时候，肯德基的员工先是在一边擦桌子用目光杀死言颜，后来看言颜实在反应迟钝，就直接要求言颜出去吃，理由当然是这里面不准外带食品进去食用，欧阳当时发飙了一次，虽然最终得到胜利，但是以后两人都只到麦当劳了。

　　言颜把署饼给了欧阳，“今天你改了方式么？”。
　　上次是个大肚子孕妇，言颜怎么说，那个中年女人就是不让座，欧阳硬生生把人家从座位上拽起来，差点在公交车上上演全武行。
　　欧阳眉开眼笑，“今天人家穿的这么淑女，打架不方便”，她咬口署饼，“再说，男人么，九成九都是色狼。”
　　言颜看着她白色小裙子，不由点点头，是不好打架。
　　“说好了”，欧阳看看表，八点二十六分，要上楼了，“中午来公司，请你吃工作餐”。

　　言颜习惯每天做好当天事情记录，做事有条理，该做的不该做的，账目清清楚楚。每次清单交上去，很少能挑出毛病，所以报账和审批都很快。社里面财务的大妈被她甜美的笑容加每次带回来的小礼品征服，当她自己女儿一般，所以结算给钱也很快。
　　结算完，还没等到她去导游部部长那里请假，社里的老板樊军就从最里面的经理办公室里面伸出投来，“言颜”。
　　樊军不喜欢奢华，所以老板办公室只是简单隔了一下，办公桌椅和外面普通员工的一样，只是背后多了一个放满书的书架，以及桌上是笔记本电脑而不是台式机。
　　“下月初有个美国人到，要在中国浏览，时间一个月，指定要去西安，其余我们安排，你接吧”，樊军倒了杯果珍给她，微胖的脸上带着一贯的憨厚笑容。
　　言颜心理盘算下，还有两周，她爽快的应承，“好，下周行程单给我”。
　　言颜微笑谢了老板，然后出去，到导游部洪部长那里请假，“洪叔啊，这周六和日我有事，不要安排我上团”。三十多岁老相的洪厚生，微笑着答应了。
　　现在正是春天旅游旺季，社里面人手不足，有时甚至会外找兼职导游来做，言颜总认为提前招呼比事到临头拒绝要礼貌。

　　省中行的餐厅是有名的，味道好价格低，用餐后收拾下，餐厅就变成咖啡厅，外面卖二三十元的咖啡这里只要几元钱，哈根达斯冰淇淋只要5元一个球。
　　言颜跟欧阳选好饭菜，找个位置坐下来。
　　“到这里，我感觉我太土”，言颜举着勺子说，“你们这里都是俊男美女，职业精英，一个个衣冠楚楚风度翩翩的。”
　　“衣冠楚楚可不是好词”，欧阳摔个白眼给她，没兴趣的戳着盘里的饭菜。
　　一个西装笔挺的清秀男子，气宇轩扬的从她们身边走过，目不斜视。
　　欧阳冷笑一声，用勺子指着这个男子的背影对言颜说，“你知道么，这个家伙原本是个农村娃，听说是副行长以前下乡时跟风流小寡妇的私生子，野鸡大学毕业后找不到工作，结果小寡妇上副行长办公室谈了一下午，就安排进来了，在柜台打了个转，周一才到我们这里。”
　　言颜很好奇的看她，欧阳讲话刻薄常见，这么激烈的口气少见。
　　欧阳注意到言颜眼神，“不是我鄙视农村人，你知道的，我爷爷奶奶也是在农村，只是”，她叹口气，“范晓梅喜欢上这家伙了，偷偷给他送份自己做的点心，被这家伙当大家面给扔回来，还说她不知羞耻。”
　　言颜心里也有点怒气，范晓梅她见过，是欧阳的一个朋友，楼下柜台上的，清清秀秀的小个子女孩，带个眼睛，有点腼腆羞涩，到她们住处来玩过一次，做的一手好菜。
　　欧阳摔下勺子，勺子和碗边碰出清脆的声音，“我迟早要找个事情教训下他。”
　　言颜觉得不得不要告诫下欧阳， “欧阳，你要改改脾气”，她安静的把勺子放下来，“奶奶跟你怎么说的？凡事稍安勿躁。”
　　言颜微笑，“且等着看罢，想来看不惯他的人有的是，急着自己出手落了下乘。”
　　“你是个腹黑的。”欧阳下结论说。

　　告别了欧阳，言颜去移动营业厅充值，一个月在外地，手机话费打了四百多，再不充，马上就要停机了。
　　刚进营业厅，就看见一堆人围着柜台，一个女声带着哭音的说，“你放开我”，一个男声好像再不依不饶的说话，其他柜台上营业员都不办公了，只是碍于不能离开岗位，所以只能一脸好奇朝着那个方向看，言颜也勾起了兴趣。
　　中国人爱热闹，加上闹市区不缺的就是人，所以里三圈外三圈，言颜看看自己小身板，估摸着要是挤进去就成人干了，就站在外圈，对着身边一个五十多岁刚被人群扔出来的大婶问，“里面怎么了？”。
　　那大婶也明白自个再进去不易，能主动送上门一个听众，颇自豪的说将起来。
　　言颜听了几分钟，终于明白了，貌似一个移动的女员工，觉得前男友太穷，甩了又找了一个，都快要结婚了，前男友知道了，找上门来一定要复合，女员工不干，就在这里闹起来了。
　　大婶啧啧感叹，“现在的女孩子啊，都是嫌贫爱富，左一个右一个的，哪像我们当年啊，都是认准了一个就过一辈子的…”
　　这时候营业厅里面已经全都是人，保安不如城管威风，劝不住爱热闹的人，移动的女值班经理急的满头是汗，劝说了半天无果，最后也发飙了，群众咱们不敢赶，你肇事者两只，我总可以赶了吧？台风风眼转移，人群跟着哄得一声也跟着出去了，好似台风过境。
　　大婶急急着跟着转移，丢下言颜一个人在那里。
　　言颜心想，这事儿，谁知道谁有理谁没理啊，这边说女孩子嫌贫爱富，那边还说感情不和分手还来纠缠是个无赖呢，我们一普通老百姓，自个儿事情还忙不过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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