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则都市传说

　　以下是老赵奶奶的故事：

　　浙大玉泉校区，也就是老和山脚下这块地，原本有一片我们家的小竹林，解放后浙大造房子，被国家征用去了。

　　我们家那时候住在弥陀寺边，离得远，后来又要造省政府，迁到松木场河西。照管不到那里。

　　当时你爷爷每天喝酒，终日只在醉乡，清醒一点就去麻将馆里打麻将。我有酒馆的生意要照顾，还有那么多孩子要带，实在照管不过来。再加上竹林出产有限，就雇了个人，权当是把林地借给他们家生活。

　　那是一对父女，家里没有娘，两人就在竹林里的那间破房住，小姑娘十三、四岁年纪，很是勤快本份。她阿爸干些农活，平常松土除草，清枝上肥，出笋的季节挖点笋出来卖。女儿就在家洗衣做饭，缝缝补补，房前屋后种上菜，再养几只老母鸡，日子也算过得下。

　　这一天，阿爸清早出门干活去，女儿也在家烧水做饭，喂鸡种菜，做好了中午饭，专等她阿爸回来吃。结果一直等到晌午边，人还没有回来。

　　大约下午一两点钟的光景，那边路中央走来一个挑扁担的人，停在小姑娘家灶头间里，放下两个大筐，说是小姑娘她阿爸让他带过来的东西，先存在家里。

　　小姑娘就道了一声谢，仍做她的家务活。

　　因为她阿爸中午不回家来吃饭的时候也是有的，或者挑笋去卖，或者遇到了什么人，此刻又有人专程担了东西回家来，小姑娘就更放心了。

　　可没想到这一天，她一直从晌午等到天暗，又从天暗等到天墨黑，阿爸还是没回来。小姑娘慌起来，又不晓得哪里寻人去，想起白天曾有个人担了两个扁担筐来，还放在灶头间里，就想去翻来看看是什么东西。

　　谁料想这不翻还好，一翻之下，真把人吓得魂灵儿都要透出！那两个大竹筐上面，用好几层荷叶仔仔细细包覆着，起初还看不出是个什么东西，层层揭开看时，里面竟赫然露出她阿爸血淋淋一个人头！

　　小姑娘吓得“啊”一声跌在地上，原来那两个箩筐装的竟是她阿爸的死尸碎块，她只等着她阿爸回家吃饭，殊不知阿爸不是没有回，到中午就被人切碎给抬回来了。

　　这父女两个相依为命，家里穷，和旁人也没什么来往，也不知她阿爸到底结了什么仇家，竟要做得那么狠绝。

　　这案子到最后也没破，小姑娘大约是吓疯了，问她挑扁担来的那人高矮胖瘦，是何长相，她也答不出。

　　当时老和山这边已是城外，行人本来就少，找周围农民问了一圈，或说见过，或说没见过，也都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老和山本就野坟森森，加上这一桩公案，自然是更添鬼气。后来国家征用土地，把这片子都征去造了浙大玉泉校区，而学校里的那个游泳池，就正正好盖在我家这片出过人命案的小竹林上头了。

　　有人说那个死尸被人分成一块块的，又破不了案，甚至他死了，连一个上心能帮他报仇的人也无，因此怨气很重！阴魂一直盘桓在这片新盖的游泳池里，从来就没离开过。所以这处泳池，最终成了怨气所终之地。每年夏天一定会带一两个人走，老杭州人游泳，这个泳池是绝对不去的。

　　北面的小办公室本就常年不见阳光，听完老赵奶奶的这个故事，连空气都愈发阴冷了几分！我和小英平白无故打了好几个寒战。

　　“竹林里的那个小姑娘……她后来怎么样了？”我忍不住问。

　　十三四岁的年纪，本就只和阿爸两个相依为命，遇到了这样的事，有谁会照管她？她将来要如何生活呢？

　　老赵摇摇头：“我不知道呀，也没听奶奶再说起。不过，我初中同桌的家里，我是知道后续的。他妈妈四十多岁又拼了命生出个女孩来，现在已经大学毕业了。去年我在面包店门口碰到他妈妈，还聊了许久的天。”

　　“女儿带着妈妈两个人去青岛旅行，住进酒店以后，大约因为觉得费时不长，她没告诉妈妈，和旅行团的其他人租了一条小船，去近海的岛礁上玩了。这件事可把她妈吓得不轻，发了疯一样冲到海边，大叫着让她回来。这妈妈同我说，当时她恐惧得几乎厥倒在海边，只听得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如同窒息了一般。就好像一只被命运扼住了喉咙的母鸡，已经预感到二十年前发生在儿子身上的惨剧，即将在她的小女儿身上重演。”

　　“后来呢？”

　　“后来幸好，那姑娘平安无事地回来了。本就没什么事的嘛，她自己吓自己。”

　　老赵讲完这些，我和小英都沉默了。我们都以为，从前经历过的重大创伤会在人心里留下很深的烙印，但也总会被时间和全新的人生经历冲淡，伤口会渐渐治愈和弥合，但没想到其实还有另一种可能，那种创伤和恐惧，会随着时间的过去在人心里生根发芽，长成一棵参天大树，时时刻刻折磨着你。

　　大约觉得气氛有点沉重，小英咳了一声，说：“其实我也有一个淹死人的故事，只是你们可能不信，这故事要更离奇些。但它是真的，因为淹死那人，就是我的亲堂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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