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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
“雅姐,你快醒醒。” 身旁的老嬷嬷轻轻推着昏昏欲睡的顾浮生,见她睫毛颤了颤那睫毛纤长浓密像两把小扇子,颤起来时带着点娇憨的意味,迷蒙睁眼的瞬间,眼底还凝着点水汽,竟让老嬷嬷愣了愣。她连忙将刚在临街买的新鲜梅子递过去,那梅子鲜红得像团燃着的小炭,缀着几片嫩得能掐出水的绿叶,衬得顾浮生伸出的手愈发莹白,指尖泛着淡淡的粉,像上好的羊脂玉裹了层薄樱。老嬷嬷凑得近了,语气软和:“雅姐,尝尝这物件,能压下些恶心。”
十二岁的顾浮生没说话,只轻轻点了点头。她的脖颈细细的,转动时像初春刚抽芽的柳丝,透着股柔韧的娇美。指尖轻轻触上梅子,能觉出果皮细微的磨砂感,圆滚滚的一颗攥在掌心,倒衬得她的手更小了。两指捻起一枚送进嘴里,刚碰到舌尖,一股鲜酸便猛地漫开来,她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蹙。那眉峰细细的,蹙起时像远山笼了层薄雾,反倒添了几分楚楚的韵致,细白的牙轻轻咬了咬唇,唇瓣被噙得泛了点红,像沾了晨露的桃花瓣。她又将梅子捻出来,放在一旁的陈盘里,动作轻缓,连手腕转动的弧度,都带着点少女特有的柔媚。
“还有几日能到兰陵府中?” 她声音轻轻的,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软糯,说话时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点洁白的贝齿,莹润水光像漾在春水间的涟漪,透着点与年龄不符的沉静,又藏着点不经意的娇憨。
老嬷嬷在旁回话,语气规矩:“约莫还有一日功夫。”
顾浮生闭了眼,靠在车厢壁上。阳光从车帘缝里漏进来,落在她素白的小脸上,鬓边垂落的乌发都像被镀了层柔光。从前的事像走马灯似的在脑子里转。
她记得自己是怎么在庄子里熬了六年,记得当年为了留在府中,又是如何急功近利,最后落得被全府厌弃的下场。可这两个月来,一切都在按记忆里的路走:嫡兄高中,祖母寿宴,老嬷嬷来接她回府,对外说的是 “阖家团圆”,内里谁不知她是个多余的?她悄悄掐了掐自己的手背,指尖传来的痛感很真实,不是梦,也不是地狱轮回。她在心底暗下决心,这次绝不能,绝不能重蹈覆辙。
现在她才虚岁十三,还没长开。现在的自己素白的小脸巴掌大,眼睛不算大,却像浸在清泉里的黑琉璃,亮得能映出人影,笑起来时眼尾微微上挑,虽是藏着点勾人的滋味但尚且年幼,一切都还来得及。
在南方庄子里的六年,没人把她当小姐看,庄子里的婆子丫鬟,嘴上喊着 “姑子”,暗地里不过把她当粗使唤的丫头,洗衣、扫地的活计,哪样没做过?可就算天天做粗活,她的手还是嫩的,皮肤还是白的,像天生就养在蜜罐里似的,一点一丝烟火气都沾不上。
她的母亲原是南方有名的闺秀,听说当年容姿才情都是拔尖的。
只在一次春日宴上,对生父顾生动了心。顾生那时正是风流倜傥的年纪,几句甜言蜜语,便哄得母亲动了真情,最后在荷花池畔的假山洞里,许了自己的清白。可母亲哪里知道,顾生早有妻室,等她怀了孕,顾生只派个婆子来,说要娶她为妾。外祖父气得摔了杯子,母亲把自己锁在房里哭了好几日,可流言还是像风似的传开了,说她 “不知廉耻”“未婚先孕”。到了临盆时,连个接生婆子都不肯来,最后还是母亲自己咬着牙,把她生了下来。不足半月,外祖父便把她们母女赶了出去,母亲的名声,算是彻底毁了。后来,那些曾上门求亲的少年郎没了踪影,只有些鳏寡残疾的人肯上门,在这个时代,不贞洁的女子,连乞丐都不如。
再后来,母亲病了,咳得喘不过气,最后咽气时,外祖父那边连个人影都没来。
最后,一个凶巴巴的婆子把她抱上马车,送到了北方兰陵府。生父见了她,没说几句话,只以 “血脉不可外流” 为由,又把她送到了南方偏远的庄子里。人人都说 “这小丫头去享福了”,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庄子里的日子,有多难。
若不是这次嫡兄高中、祖母八十大寿,祖母说 “子嗣总要认祖,不能丢了云哥的脸面”,她怕是这辈子都没机会回都城顾氏兰陵府。说白了,不过是让嫡母赚个体面,等寿宴过了,她还是要被送回庄子的。所以老嬷嬷来接她时,才会带那么多绫罗绸缎、珠宝首饰,一路把她打扮得像模像样,说到底,都是为了顾府的脸面。
顾浮生想着这些,只觉得眼皮发沉,伴着马车的颠簸,渐渐睡了过去......
次日午时,老嬷嬷在车外喊:“终于回来了!”
顾浮生的心猛地一沉,她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她抬手揉了揉眼睛,眼底泛起的水汽让那双眸子更亮了,像蒙了层雾的星星。
马车在兰陵城里走得慢,沿街的叫卖声、谈笑声从车帘缝里钻进来,热闹得很。她忍不住想掀开车帘看看,手指刚碰到车帘的布料,便能看见她腕间细细的红痕。那是从前在庄子里洗衣时被绳子勒的,却像天然的红玛瑙镯,衬得手腕更细了。正当手刚碰到车帘,又缩了回来。马车外已经挂上了顾府的牌符,她如今是 “顾府小姑子”,若是探头探脑,被人看见,又要落个 “没规矩” 的名声,前世的教训,她记着呢。
。
等到马车停了,两个婢女掀开帘子,脸上堆着笑:“恭喜小姑子归府。”
早在城外的庄子里,老嬷嬷已替她梳洗过,换上了新的衣裙。淡青色的料子衬得她皮肤更白,领口露出的一点肌肤,像刚剥壳的鸡蛋。此刻的她站在马车旁,身形还没长开,却已透着少女的纤细,虽不算非常惊艳,却像春日里的第一株柳芽,清新得让人移不开眼,仪态端端正正的,连站着的姿势,都带着点说不出的雅致。
可下了车,她还是愣了,眼前的门窄窄的,只容一人进出,门槛也矮矮的,哪有半分侯门府邸的气派?她垂眸时,能看见自己裙摆下露出的一点鞋尖,绣着小小的兰花,衬得她的脚愈发小巧,像精致的玉器。
“雅姐,这两个丫头往后伺候你,你跟着她们去住所便是。” 老嬷嬷在旁说道。
顾浮生心里清楚,她是私生女,正门从来只给嫡子嫡女走,她哪有资格?她抬起头,眼眶微微红了。那眼眶红红的含着盈盈泪光让人看了忍不住心疼,浓密乌黑的长睫轻轻颤着,像受惊的蝶翼,她用带着江南软语的调子,对老嬷嬷福了福身说道:“嬷嬷,阿雅舍不得你。”
这两个月,老嬷嬷待她是真的好。有时夜里凉她冻得睡不着,老嬷嬷会把自己的被子分她一半;天热了,老嬷嬷会替她扇扇子。而且老嬷嬷是祖母身边的人,跟她处好关系,往后在府里,或许能多些照应。
老嬷嬷看着她这模样,心也软了。
这孩子生得好,性子又懂事,一路过来,再苦再累都没抱怨过,一直默默承受着。比府里那些骄纵的姑子强太多。她握住顾浮生的手,只觉那手又软又暖,像握着团棉花,语气温和道::“去吧,老嬷嬷得空会来看你。” 说罢,便转身走了。
两个婢女领着她往里走,最后把她带到了梨香阁。这阁楼依着水建,周围种着些梨树,清净得很,只是离府里的主院远远的。
“姑子今后便住这儿,我们睡在廊下,您有事喊我们就成。晚些教礼仪的女婆子会来,教您府里的规矩。” 婢女铺好床,又说了几句,便退了出去。
顾浮生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还是那张清秀的小脸,可仔细瞧,眉峰是天然的远山黛,乌黑的眸子里是藏着光的,唇瓣是天然的樱粉色,就算不施粉黛,也像画里走出来的。她想着接下来一个月的事,要见生父,要见嫡母,那些人,没一个是好相与的,往后的日子,怕是难得太平。
大喜的日子来得快,府里挂满了红绸,连梨香阁都能听到远处的唢呐声,热热闹闹的。婢女们早早来给她梳妆,又是涂脂抹粉,又是插珠戴翠,把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顾浮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眉头皱了皱。那珠钗虽亮,却掩了她本身的灵气,浓妆也盖了她肌肤的通透,反倒显得俗了。前世她就是这样,以为穿得艳丽些,就能被人瞧得起,就能为父兄争光,却不知这般模样,在旁人眼里,不过是 “俗不可耐”,惹得全府人都轻蔑和笑话。
她让婢女把那些艳丽的首饰摘了,把浓妆卸了,用脂粉掩盖了本肌肤的光泽乍一眼看去肤色也算得上白皙,再换上一身淡粉色的齐腰襦裙。粉色衬得她肤色更显莹白,像落了层粉色霞光在身上,她又从窗外折了支开得正好的淡黄雏菊,挽住自己的乌发。那乌发又黑又亮,像上好的绸缎,衬得雏菊愈发鲜嫩,只在唇上轻点了些胭脂,让原本就樱粉的唇瓣更显水润。再看镜子里,眉眼间透着股柔媚的娇憨,垂眸时,长睫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笑起来时,倒有几分惹人怜爱的模样,让人见了,只觉得是个十分清秀的小姑子。
她知道,顾府里美貌的姑子多的是,外面的名门贵胄也多,若是被哪个看中了,说不准就被掳走做妾做婢,哪有什么好下场?前世的自己太傻,以为在宴会上出出风头,被人看中,就能留在府里,却不知那些人不过是图个新鲜,最后被拒了,还成了全府的笑柄。如今她懂了,自己现在模样普通,谋归宿还太早,当务之急是找个 “靠山”,在自己长开之前,护好自己,只为自己活。
宴会时,她没去凑热闹,只在屏风后的角落里找了个位置坐下,低眉敛目,安安静静的,像个透明人。可就算这样,还是有目光不经意落在她身上。她坐着时腰背挺直,像初春的细竹,连握着茶杯的手,指尖泛着粉,都像件精致的物件。
有声音飘进耳朵里,是嫡姐们和其他贵女的议论:“她就是那个私生女吧?”
“看着清清静静的,没想到母亲是那样的人。”
“听说她母亲当年……” 最后一句话,说得轻飘飘的,却像针一样扎进心里:“她母亲就是个人尽可夫的娼妓!”
顾浮生猛地睁开眼,目光落在那个说话的庶出小姑子身上。那小姑子比她还小两岁,脸上还带着稚气,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却满是恶意。顾浮生的眼神渐渐沉了下来,像结了冰似的,可就算带着冷意,那双眼眸还是亮得惊人,像含着寒星,直直地盯着那小姑子。那小姑子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往后缩了缩,不敢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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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浮生,小名雅。所以雅姐就是她本人哦!各位不要看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