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光

　　你是不是生我气了？对不起。

　　黎欢看着手机里那条微信，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那家伙的小心翼翼。

　　我生气，我凭什么生你的气。

　　呵。

　　黎欢咬牙盯着手机，想要回复那家伙一句，可是却不知道该回复什么。

　　我没生气？

　　黎欢拍了拍自己的脑子，什么玩意儿，你还真敢就坡下驴呀，你他奶奶的生哪门子气，凭什么要人家跟你道歉。

　　你真的喜欢她吗？

　　砰的把手机扔到了柜台上，黎欢在那里开始来回踱步。

　　如果他说真的喜欢那个女生，自己该怎么继续下去呢？黎欢很清楚自己是怎样的人，有着怎样黑暗的内心，如果麦嘉乐真的要跟那个女生在一起，恐怕自己……

　　绑了麦嘉乐的事都做的出来。

　　正纠结的厉害，可能那边久等不到黎欢的回复，又发过来一条信息。

　　你是不是喜欢文潇？要是你喜欢她的话，我可以不再喜欢她，我不会跟你争的，你放心吧，我们还是好兄弟。

　　黎欢的一颗心，就跟扔在了可乐里面的跳跳糖，冒着细细密密的气泡，砰砰砰的往外跳。

　　想了一会儿，他终于回复了一条：

　　对不起，我没有生气，也不喜欢那个谁，今天是我心情不好，犯浑了，你别跟我计较。

　　信息刚发过去，麦嘉乐的视频就过来了，黎欢深吸了一口气，揉了揉自己已经僵硬的脸，按了接通。

　　“你今天怎么回事？真的吓着我了，我还以为你真的喜欢文潇……”

　　麦嘉乐清亮的声音出现。

　　黎欢的嘴角也忍不住微微动了动。

　　“我今天心情不好，吓着你了吧？对不起。”

　　“还好还好，我心脏承受能力比较强。不过你今天到底在学校怎么了？是谁说你什么了吗？”

　　黎欢沉默了一下，摇摇头。

　　“你不想说就算了，我知道你这人就是个闷嘴葫芦，不想说撬都撬不开你的嘴。不过你以后可真不能再这么吓我了，知不知道？”

　　屏幕里麦嘉乐好像刚洗过澡，一头微微自然卷的头发还湿漉漉的，穿了一件浅白色的睡衣，可能是纯棉的吧，领口已经被撑大了，露出里面奶白色的皮肤，还有精致的锁骨。

　　黎欢眼神微微闪了闪，“把头发吹干，会头疼的。”

　　麦嘉乐扒拉了一下他的小卷毛，无所谓的笑了，“你知道我最讨厌吹头发了，谁让我妈把我生的头发这么浓密，想要彻底吹干我胳膊都得废掉。算了，不吹了，等自然晾干了我再睡觉。”

　　黎欢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哎呀你别叹气了，我吹，我保证等会儿关了视频就去吹头发去，你可别叹气了。你瞧你那眉毛，都皱成一个川字了，都不帅了。”

　　黎欢刚要说什么，门口风铃响起，有人进来了。

　　黎欢看了看麦嘉乐，麦嘉乐显然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朝他比了个去的手势，意思是让他先忙。

　　“放心吧，我不挂，我吹头发去。”

　　来人点了两个汉堡，四个炸鸡，两杯奶茶。黎欢一顿操作下来，等到把人送走，这边麦嘉乐已经在屏幕里了，明显是吹了头发的，至于干了没有，黎欢还真看不出来。

　　“刚才那人是不是点了汉堡和炸鸡？啊，好想吃啊。晚上我妈做的稀饭，我上了两趟厕所就全没了。”

　　黎欢微微勾了勾嘴角，“饿了？”

　　麦嘉乐点点头，揉了揉肚子，“已经开始叫了。算了，要不我找点东西吃去吧，你忙你的。”

　　黎欢看了看时间，离下班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你等我一会儿吧，等我下班了，给你送吃的去。”

　　“真的吗？”

　　麦嘉乐的兴奋简直隔着屏幕都能溢出来。

　　“那我也要汉堡和炸鸡，还要奶茶，鸡米花，薯条……”

　　黎欢无奈摇头，“行，你等着。”

　　黎欢的工作时间是从晚上的七点到十点。

　　这个季节，小县城的夜晚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安静，基本上九点半以后路上行人就已经少了起来，十点以后就更没人了。

　　黎欢做了麦嘉乐喜欢的香辣鸡腿堡，炸鸡也是辣的，另外还专门又给他多拿了几包辣椒面。这个麦嘉乐是个无辣不欢的人，最喜欢黎欢店里的那种细细的辣椒面，连吃薯条都喜欢沾着辣椒面吃。

　　奶茶是他最喜欢的原味珍珠奶茶。

　　打包好食物，仔细的检查了一遍水电开关，最后锁好店门，黎欢骑上单车朝麦嘉乐家飞去。

　　麦嘉乐家距离黎欢打工的地方隔了两条路，好在有一条小路直接贯穿这两条路，可以缩短不少距离。但是小路路面已经受损，坑坑洼洼的，白天还好，晚上没有路灯，一到晚上就很少再看到人。

　　黎欢犹豫了一下，打开了手机手电筒，用微弱的光亮照着路面，小心翼翼的避开凹凸不平的路面。

　　几乎门铃响起的同时 ，麦嘉乐就打开了房门。

　　“哈哈，我觉得时间差不多就守在门后，听到了脚步声就知道是你来了。快进来，我都快饿死了……”

　　麦嘉乐早已经给他准备好了拖鞋，黎欢换鞋的功夫，麦嘉乐就已经把他的背包和奶茶接过去了。

　　奶茶密封性不太好，所以黎欢一直提在手里，但是汉堡和炸鸡那些东西黎欢则是包的严严实实的放在他的书包里，这会儿还是热乎乎的。

　　麦嘉乐先是喝了一大口奶茶，满足的眯了眯眼睛，那神情莫名像极了餍足的猫咪。

　　黎欢环视了一下屋内，静悄悄的。

　　“就你自己？”

　　“可不嘛。”

　　麦嘉乐咬了一口汉堡，含糊不清的回答 ，“我爸我妈他们都在超市睡呢，我姐这周补课回不来。”

　　麦嘉乐家在小区门口开了一家小型超市，平时他爸妈就睡在超市后面的隔间里。姐姐麦嘉瑜今年上高三，再有一百多天就该高考了，平时住校，一个月才回家一次。家里大部分时间都是麦嘉乐自己一个人在。

　　黎欢坐在麦嘉乐对面，看他吃的狼吞虎咽，自顾自把作业拿了出来 ，今天晚上那会儿心情不好，作业也没做。这会儿看着麦嘉乐，黎欢那颗心才平静了下来，随即想着把作业赶紧写出来。

　　一边写还不忘问麦嘉乐一句，“你作业写了吗？”

　　麦嘉乐假装没听见，啃炸鸡啃的欢。

　　黎欢看了他一眼，自己起身去麦嘉乐房间把书包拿出来。

　　“把你作业拿出来我看看。”

　　“哎呀，我没写。”

　　麦嘉乐吮了吮手指头，“今天回来我一直在想你的事，压根没心情写作业。再说了，明天又不上课，你忘了呀？”

　　黎欢怔了一下，这个他还真的忘了。

　　“拿出来。”

　　黎欢加重了语气。

　　“明天我还要打工，顾不上你。”

　　“好好好，我拿我拿，你瞧你一天天的，管我跟管小孩子似的，我爸我妈都没这么管过我。”

　　黎欢抽了张湿巾给他，看着他擦擦手，拿出作业，然后从他手里抢过去。

　　“都是哪些？”

　　麦嘉乐笑了起来，赶紧给他指了指，“喏，这张卷子做一下，这篇课文的课后练习，还有这个，就这么多了。”

　　黎欢皱眉，“你一点没做？”

　　麦嘉乐心虚的又拿了根薯条吃起来，然后看着黎欢一边皱眉一边帮他写作业，还会顾及到他的笔迹，稍微潦草一些，再故意错个几道题。

　　“黎欢，你真好。”

　　麦嘉乐说这话绝对是发自真心的。

　　平心而论，黎欢这人吧，就是话少了点，严肃了点，但是对自己那是真的好。不仅半夜投食，还帮写作业，就是有一点……

　　“行了，吃饱了的话就过来，我跟你讲讲这几道大题。”

　　麦嘉乐无奈，这不说来就来了嘛。

　　你说你帮我写作业多好，写就写了呗，还非得再讲一遍。再说明天再讲不是一样的吗？

　　麦嘉乐敢怒不敢言，只得乖乖过去跟黎欢并排坐下去，但是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黎欢装作没看见。

　　“小题就不说了，你问题不大。关键在这几个大题上，你得把这几个条件看清楚……”

　　麦嘉乐又打了个哈欠，眼角还渗出了泪花。

　　黎欢：……

　　“注意听。”

　　麦嘉乐实在困的有些乏了，把毛绒绒的脑袋往黎欢肩膀上一搭。

　　“哎呀你饶了我吧，我又没打算进重点班，我爸说了，将来随便考个本科大专之类的，然后找人给我在事业单位找个工作，齐活了。我也不想离开家去大城市，你说我那么拼干嘛呀……”

　　“你……”

　　黎欢死死盯着桌上的那张试卷，眸中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你就不能为了我再努力一下吗？中考的时候，你都可以为了我考上重点一中，现在就不行了吗？”

　　麦嘉乐皱巴一张脸，

　　“哎呀你可别提中考那会儿了，那可太难了，我都拼了我老命了，才考上了个普通班，不然我现在就在职高混呢。你知足吧，好歹现在还一个学校呢，将来高考以后谁知道会去哪儿，总不能一辈子都在一起吧，咱俩又不是两口子……”

　　黎欢的手在看不见的地方紧紧的握了成了拳头。

　　他知道，麦嘉乐说的都是实话，当初为了跟他考上同一所高中，麦嘉乐确实拼了一年。

　　所以他一直觉得，自己在麦嘉乐心里，是不一样的，是……特殊的存在。

　　难道现在，这份特殊不在了吗？

　　他觉得累，不想再陪着自己走下去了，那自己该怎么办？

　　黎欢忽然感觉浑身冰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麦嘉乐感觉到了，连忙抬头，“怎么，你冷吗？这屋子里挺暖和的呀？”

　　黎欢没有说话，只是缓缓转过头去，看着麦嘉乐。

　　麦嘉乐看见他的眼睛，愣了。

　　为什么会这么哀伤？还……还有恐惧在里面。

　　“我就是随便说说，不过也都是实话，黎欢，每个人的路都是要自己走的，我不可能一直陪着你的。你，你别这样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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