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角藏锋

　　坐在返程的火车上，镇子被远远的丢在车子后面，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别了，家乡。
　　曾离带着耳机，看着窗外移动的物体，像进了时光穿梭机，蹚过了浅滩，翻越了高山，溜进了森林···
　　周遭的一切喧嚣繁杂，小夫妻窃窃私语，老母亲逗哄娃娃，还有乘务员售卖商品，只有曾离独享这世间安宁。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
　　‘我的故乡在远方’
　　‘为什么流浪’
　　‘流浪远方’
　　‘流浪’
　　········
　　就着音乐，曾离思绪爬上云端，盘复过往，幻想未来。
　　她这次来江桥没有事先跟他商量，只告了假说回乡一趟。
　　交接的时候，他随口问了句，去干吗？
　　她说办点事。
　　那个男人天生知道通往目的地的捷径，别人都需要不断探索试错，总结实践，可他不需要。曾离曾经研究过他，模仿过他，想学点皮毛，可她发现，那东西是学不来的，那是天赋。
　　他总能做到最有利于自己，曾离也是吃准了这点，才去做的。
　　那是个什么人呢？总之，不是好人。
　　那个男人，他有一个美丽的名字，夏夜。
　　夏夜，光看名字都能让人浮想联翩，晴朗的夜空中繁星点点，青草丛中，萤火虫翩翩起舞，知了躲在树上唱歌，你一声，我一声，势必赛出个高低来，可那不是他，风云变幻是他，狂风暴雨是他，电闪雷鸣是他，披着人皮的魔鬼，是他。
　　咀嚼着那些索然的回忆，人总容易犯困，她手背撑着下巴支在车窗上昏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之中，她听见有人问她，“想清楚了，不后悔？”
　　她郑重点头，严肃回答，“想清楚了，不后悔。”
　　曾离记得清楚，这样的话，她说过两次，一次是她决定跟他，另一次是决定做他情妇。
　　她看不起自己啊，恨自己没骨气，这样下贱的事还是她央求着他的。
　　那时候，曾离刚从野鸡学校毕业，什么都学了，就没学少缺心眼儿。
　　一个熟识的学长做了她的牵线人，给她分析了利弊，告诉她，你那破出身还想找什么体面工作，倒不如跟我混，虽说不是什么大公司，可前景好啊，老板靠谱还长得帅，对女生格外温柔。
　　她是真天真，真傻，没想就去了。
　　那天的面试是曾离第一次见他，一身黑，坐在她对面，隔着三四米距离都能感受到他的威压，势如黄蜂过境，黑云摧城。
　　他领口的那颗纽扣没扣，露出凸起的喉结，随着说话声上下滑动，真他妈要人命的性感。
　　他声音一出，她就信了骗子学长的那句话，真温柔，好像春日和风，吹得人春心荡漾。
　　他端坐在那儿，修长的手指随意翻着简历，曾离至今都记得，那天他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掩饰住眼里的鄙夷和嫌弃。
　　他抬头瞟了她一眼，换了个慵懒的坐姿，中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子，眉头紧锁，十分为难的样子，似乎在做一个十分艰难的抉择。
　　吓得曾离连忙表态，“老板，我会好好表现，请您给我个机会。”
　　他又换到之前的坐姿，清了清嗓子。
　　“跟着我会很苦，做不好，我会让你立马滚蛋”
　　“想清楚了？不后悔？”
　　得嘞，曾离就这么轻松如愿的入坑嘞。
　　人啊，入坑容易出坑难，更何况还是巨坑。
　　可不，眼一晃，便已是五年光景。
　　——
　　曾离刚回昆阳就收到消息，夏夜出差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这倒不奇怪，他忙得很，开会，出差，撩妹，害人，总之不会闲着。
　　他身边从来不缺女人，单位以群计，走了一茬又来一茬，如春天的野草，割了一茬又长一茬，生生不息。
　　但曾离仔细观察过，那些女人几个月到一年不等，但凡用了点真心的，都待不长。
　　曾离不一样，她只跟他睡，却不跟他睡觉。
　　这男人是没心的，捂不热。
　　曾离被管理的很松，去不去也没人敢说什么，毕竟业绩摆在那儿。
　　她等的是夏夜，不想先等到了林睿东。
　　意料之内，只不过早了点。
　　门一开，火红玫瑰，清香扑鼻。
　　曾离眼前的人，明显是精心拾掇过的。
　　金丝边眼镜搭上深灰色条纹西装，一副斯文败类模样。
　　曾离倚靠在门框上，抬眼看了一下挂钟，十点半。
　　“这么晚？”，她的话值得玩味。
　　林睿东：“晚吗？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曾离接过他手上的玫瑰：“谢谢”，转身让道，往里屋走去。
　　女人的翘臀在黑色吊带睡裙下若隐若现，大腿又细又长，优美肩线隐匿于青丝之中，肤如凝脂，白的耀眼。
　　光看着她背影，都妙想天开。
　　她倒了杯红酒递了过来，眼波潋滟，妖艳多情。
　　只一眼，浑身的血都朝着下面去了。
　　他接过酒杯，清清嗓子。
　　“你的耳坠，车上捡到的。”
　　“哦，原来在你那儿，害得我好找。”
　　她笑笑，细长指尖捻起耳坠，往桌上一放，顺手拿了火机，点燃香烟。
　　烟雾缭绕，美目在影影绰绰中闪着水光。
　　“要吗？”她问。
　　没等他说话，她似乎已经意识到自己问的有多蠢，将手里的香烟递了过去，上面还留着自己的红唇印。
　　她抽的很凶，眉头紧锁，思绪凝重。
　　“怎么了？”，他问。
　　她顿了一下，摇摇头，眉头更紧了，“算了，你帮不了我的。”
　　或许是曾离的‘无心之言’刺激了他脆弱的自尊心，当初她不声不响的走，也是因为这句，‘帮不了我’，还是不信他，还是觉得他没用，让他被抛弃，被嘲笑。
　　“你还是那样，从来看不上我，你都没说就知道我帮不上，连机会都不给我？”
　　他的生气愤怒，让曾离有些莫名其妙。
　　“好吧，风晟集团，可能你没听过，不过也正常，它20周年庆，有一个盛大的晚会，要给每个员工和家属一份伴手礼，你知道，我做销售的，老板让我拿下这个大单，可我不认识人，搭不上线”，她有些敷衍，边喝酒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
　　“实话跟你说，我不仅认识，还很熟，放心，包在我身上。”
　　林睿东爽朗的笑出了声，脸上洋溢着自豪，骄傲，少有的淋漓畅快。
　　她审视和怀疑的目光再度让他不悦，想他堂堂林总，手底下人哪个不是对他毕恭毕敬，她区区一个情妇也敢不信他，摆出的工作证是最好的身份象征。
　　“那真是太好了，提前谢谢你呢。”
　　曾离脸上阴霾一扫，顿时高兴雀跃。
　　“那你怎么谢我？”
　　他单手箍着她腰身，身子贴的很近，膝盖轻轻摩挲着她的，暗示意味明显。
　　“那看你要怎么谢咯？”
　　她美眸流转，坦荡勾人。
　　一切都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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