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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阎王
世家仙门往往有自己的地界,修的府邸讲究气的流动,通过疏堵调节,使地脉的气运惠及宗门修士,每个宗门受不同气韵影响,行事作风也会有些许差别。
仙门李氏,修行于云居峰,峰势险峻凛冽,松柏挺拔,有向上之势,自然环境稍许恶劣,常年低温,凡俗人不适,故以峰为界远离凡尘,潜心修道,门内修士多以剑入道,所创剑式果断,为人方正真诚也倔犟,过刚易折,得道者多,偏了正道不知回头的也多。
李之兰依稀记得,还是盆兰花时,总被安置于一房间内,虽不是宗门内最气派的地方,也是得天独厚的,云居峰的气眼便在这处,整个山的气消于此生与此,生生不息,宗门的世子李奕环就在这修炼,休憩,成长,兰花精每日无事,就一直看着世子,看着他修炼,休憩,从剑也拿不稳的小小男孩长成了护一方周全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看着李奕轻长大的李之兰仔细想想,如果是他的话,名门世家出生,又勤于修身修心,一定有能力当好神,庇护天下修士。可当年自己有私心,想修成人不继续做一株被束缚住的兰花,偷偷分走了他一半的气运,可不知那样李奕轻就成不了神,改了李家先祖的卦。
成了神后公务也是繁忙的,要左右思量许多,修士与精怪的平衡,人修与妖修的平衡,修士与苍生间的平衡都是难以维持的,稍有不慎就会发生巨变,可李之兰连正规的修行都不曾有过,基本的法则道理都不懂,其他的神都是钻研与一道而得真道,当神当起来得心应手,自己却做事处处出纰漏。
文的不行来武的,起先众神也是对他寄予厚望的,文曲星君有调了几件任务交给他做,没成神前李之兰就只会用法术整点好吃好玩的,成神后长进也不大,没有神器,左右也无相助的小神官,空有一身使不出的神力,每回都差点被厉鬼手撕了,还好被武曲救了回来,不然厉鬼吃了神,可不只作恶一方这么简单了,众神也发现了,这新来的神文不成武不就,根本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草包,虽然李之兰确实是和草沾点关系,但也很是低落,空有神力使不出,就逃避问题去了,其他神觉得这样挺好,起码不用费劲救他,就随他去了。
当意识到问题光逃避是没用的时,已经过去了很久,当年的李奕轻早就进入轮回不知是人是鬼了,气运也还不了,只能寻找他的转世,助其成神了。
要寻李奕轻的转世还得闯趟地府,小娇花又有点发愁了,他听林渊说过一些人间的故事,听着倒让兰花热血沸腾的,若要自己去,一想到那乌烟瘴气鬼哭魂嚎的十八层地狱就害怕,一路被富养过来小娇花哪吃过这等苦,也没什么保命的技能,胆子自是小的很。
等李之兰慢悠悠摸到地府入口,还想做个心理建设,不知从哪出来一个一身白衣的人,满面笑容,身材高瘦,面色虽惨白,但更显清秀,其头上官帽写有“一见生财”四字,想必是白无常谢必安了,没有徐渊说的长长的舌头,反倒有几分慈眉善目。
见谢必安望着自己,李之兰刚想道明来意,就听谢必安说了句:“阎罗殿下得到您要来的消息,派我来接您,请随我来。”
李之兰只得跟上,“阎王知道我要来?”
“有位陨落的地仙比您先来了,从他的册状上得知您的消息。”谢必安一笑道:“殿下见您来,开心得紧,早早派我来引路。”
阎王开心什么,李之兰心中觉得奇怪,但也不好说什么,途中遇有三两领着鬼魂回地府的鬼差,鬼魂都是寻常人家的往生者,多半病逝或老死,怨气不大,魂魄见着也与常人无异,再往里去,定是接近阎王殿,四下的小鬼也少了,走了半天反而没有走在地府的感觉,倒像是在寻常赶路,李之兰不由好奇了几分:“这地府似乎和外传的不太一样。”
谢必安保持微笑道:“殿下派我来迎接您,说是怕吓跑了您,就没意思了,走的自然不是寻常鬼魂走的道,您若是感兴趣,喜欢刺激的,也可逛逛这鬼市,可比道听途说来的精彩。”
李之兰听完打了个寒战,讪笑道:“还是算了,我此次来是有事要办,正事要紧。”想想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走了半天可算是见着了阎王,气派威严的阎王殿内的装饰都是庄严肃穆的,还有震慑鬼魂的贵差伺立两旁,不配上个不怒自威的阎王真是可惜了,然而阎王居然不是话本里豹眼狮鼻,蓄着络缌长须的老头,范儿长得有几分俊俏,看着也就刚刚弱冠的样子,看着人时满眼的笑意,一笑还有一对小梨涡,更添了几分乖巧。
阎罗王让伺立的贵差悉数退下后道:“我是看着很年轻,但在这地府也做了数百年的鬼,上个阎王倒是个老头,不过犯了事,徇私枉法,已经被革职处罚,重现投入轮回了。”
被猜到了想法,李之兰也很无奈,这年头悟性差的神仙连隐私也没有,悟性好的神仙还可以钻天道的空子,神仙间攀比起来也能气死神,很可惜自己连窍都没开。
“我乃常和星君,今日前来,是为了寻仙门李家世子李奕轻下落,还望阎罗殿下行个方便。”
“原来是常和星君,略有耳闻,听说是个有意思的神”阎王听完便笑了,露出浅浅的梨涡。
李之兰心中实在有些尴尬,自己这草包的“威名”都传到地府了,怪不得特意派人来迎。
“在地府徘徊了这么久,来这寻人的不在少数,有神,有人,甚至有妖,他们有成的自然有不成的,但总归要付出点代价,你很幸运,我才刚上任,你就找上门了,有时间和耐心陪你玩玩,不过虽然不是什么紧要的事,但要是轻易告诉你下落,岂不是太无趣了。”这一笑李之兰不觉得他乖巧了,倒像是小狐狸,猜不透。
难怪得部下遣走,原来是怕乱了鬼心。“你仗着权职给自己找乐子,不怕因徇私枉法被革职处分吗?”
“哈哈,你还真是有趣。”阎王笑道:“别担心,我的命数还未尽,而且徇的是你的私,于我无利,乐子只是附属的产物,只要不扰乱世道,天道对我的束缚不大。”
我可没担心你,李之兰心里苦,这阎王比小鬼还难缠,还是个钻空子的鬼才,要不是时间紧迫,真想和他学学如何避开天道,企不逍遥快活。“你想我怎么做?”
“我也不为难你。”阎王满意地微微眯了眯眼,知道他一定会上钩。“你要找的人并非常人,说来奇怪,他的命格不错,但不知为何,生生世世受轮回之苦,不得善终。”知道李奕轻过得不好,李之兰心中涌起愧意,如果他按照既定成了神,现在生生世世受折磨的恐怕是自己了。
阎王不知李奕轻内心发生变化,继续道:“现在他刚投入新的轮回,你就算知道了他的转世,你以神的能力去干预他也解决不了问题,如果你愿意在黄泉路上走一遭,我替你安排与他相遇的机缘。”
这言论任凭是鬼也得吓一跳,“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从来没有神在陨落前走完过黄泉路,你是想送我直接投胎吗?就不怕违背了天道。”李之兰觉得面前的阎罗就是个疯子。
“我一直想试试,天道的底线在哪。”阎王突然兴奋了起来。“凡是走过的人都喝过孟婆汤,你本就是神,魂魄的力量比人强,有我的文书无需饮下孟婆汤,等我替你安排的肉身大限到了,你就能神识归位了,只是受点苦,当是历了个劫,你做或不做自己定夺。”
李之兰看着阎王满脸写着愿者上钩,绝不逼迫的笑就越发头疼,横竖也没了其他法子,但心中也没底,不干寻找一个不熟悉的魂魄如大海捞针,历时太久,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到那时候,干吧风险甚大,万一这狐狸说的出了纰漏,就魂飞魄散了。
阎王也觉得总得要求过于苛刻了,总给颗甜枣的,遂说:“这样吧,你走这遭是有点难度,也不一定一次就能完成,他日你还需我帮忙,不玩你便是。”
李之兰知道阎罗王的承诺份量还是有的,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但分出魂魄赴黄泉,真身的安全得不到保证,万一损毁就回不来了,别的神仙会画阵法,可在闭关的时候保平安。
阎罗听闻不禁看了李之兰一眼,李之兰仿佛在其中看到了怜悯,觉得自尊心受到了侮辱,还没来得及发作,就听到阎罗说:“你真是我见过胆子最小最弱的神了,现在我也有点怀疑你能否在黄泉路上回来了。”
李之兰听罢,心中一梗,不由悲从中来,再看那阎王只觉得越笑越坏,什么小梨涡中都透出了几分邪恶。
阎王也不逗他了,正经说到:“我可以替你看护真身,这阎罗殿敢硬闯的人不多,外人伤不了你。”
“可我不放心你。”狐狸尾巴都露了,李之兰也懒得和他拐弯抹角了。
“我阎罗王林春晚在此以名为誓,在常和真君回来前护其真身周全,我可还挺喜欢你的。”林春晚说的是真心话,要不是没有神拿来验证,他也不想将这么有意思的神送上黄泉,留着还能逗逗。
成神之后都会有神职或是称谓,除了亲近之人极少拿真名示人,神职或称谓是可以承袭替换的,但真名不同,是神的一部分,若是被用心险恶之人知晓,多少会对神造成伤害,众神仙中也就徐渊知晓李之兰的真名,很多上古神由于长时间不提及真名,甚至早忘了自己的名字,人阎王这么发誓,还不问自己真名,已经很有诚意了,可见其人疯是疯到了骨子里,虽然很狡猾,为人却很磊落,可以相交。
李之兰释然,“我本名李之兰,如果还能回来,我到想找你聊聊对这天道的看法,你一定有特殊的见解,疯阎王。”
林春晚这回笑的极为真诚,“我还等你给我带回黄泉的消息,可别魂飞魄散了,胆小鬼。”
最后两人相视一笑,与天道作对的神甚少,相互利用的人竟惺惺相惜起来,实在难能可贵,前程未知,愿能再相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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