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2章
升平公主落水一事,不消片刻传遍皇宫。
北燕使臣不管事实,认定此乃自戕未遂,把破坏两国和睦的帽子扣在李书音头上,问南凉皇帝是打是和,给个说法。
堂堂一国之君,受异邦走卒逼问,委实憋屈。
但新帝从大局出发,暂且忍耐。派魏溪亭赶往百里之外,到深山老林接一位老者。
新帝再三强调,务必快马加鞭。
待重返皇城中都,时近五更天。
宫里打过招呼,车马畅行无阻,一路疾驰驶至皇宫偏门。
总管太监等候多时,待马车停稳当,忙撑伞提灯迎上去,低声交代。
“魏统领,皇上召你到书房一趟,杂家送秦老去太医院。”
离宫前,魏溪亭得令,接到师父,直接赶往升平殿。
怎么突然被传唤去书房?难道又出变故?
宫中情况复杂,他片刻不敢耽搁,利落地下车,顺口问:“苏公公,公主醒没?”
“已无大碍。”
紧张许久,立时松懈,两口冷风灌入喉咙,他禁不住闷声咳嗽。
“魏统领伤寒未愈,又来回奔袭,仔细身子。杂家已叫人把干净衣裳带到偏殿,魏统领稍后去换上,莫加重病势。”
偏殿毗邻书房,北苑距离远。总管太监想得周到,提前命人去寻了魏溪亭衣物。
“多谢苏公公。”他微微躬身,嗓音沙哑。
车门自里面拉开,一位鹤发老者探身出来,须眉俱白,仙风道骨。
总管太监向老者打千问礼:“问秦老安。秦老亲自来为公主看诊,定能堵住北燕使臣之口。”
*
大约过去半盏茶时间,魏溪亭从御书房走出。小黄门机灵地撑伞递上。
雨势不收,冷风过境,把雨帘吹得站不住脚。他撑一把天青色油纸伞,立在阶前,定定地望墨青的夜空。
师父年轻时游历各国,精通岐黄之术,曾救过北燕老可汗,北燕现任可汗都要给几分面子。
若能得他襄助,许多事将会好办很多。
然而,师父避世隐居已久,连前朝青山君都没能请得动,更别提当今天子。
不曾想,公主误打误撞,竟给此事劈开条口子。
师父和先帝总角之交,看着公主长大。诚如所料,他听到公主抱恙,毫不犹豫连夜赶回中都。
当前,公主像一只困兽,誓要冲破禁锢,哪怕血肉模糊。如果不能遂愿,她将如何?魏溪亭不敢想象,这一世,她脾性倔强,较之前世更甚。
“咚——”
乾德门城楼传出第一声钟鸣,唤回魏溪亭神思。他快步至偏殿更衣,赶往太医院。
天子说,秦老德高望重、年事已高,传轿子代步。
魏溪亭有事与师父讲,外人在场多有不便,所以遣小黄门去传轿,自己先一步来见。
刚入太医院地界,远远儿地看见院外停着一顶轿子。
一个青衣内侍不时地探头探脑往里瞧,四个小黄门披蓑衣戴斗笠,候在轿子边。
那人乃贵妃宫中首领太监。
当前北燕势大,贵妃娇纵跋扈,此人没少狐假虎威。不过,秋后蚂蚱,蹦跶不了多久了。
魏溪亭走上前,皮笑肉不笑:“李公公。”
时辰尚早,宫人还没活动开。李公公本就是偷摸前来堵人,行事低调,骤然听到声音,还被吓了一跳。
回头见是魏溪亭,忙收拾好慌乱神情。
虽然贵妃势大,但魏溪亭出身名门,又是御前红人,绝非一个内侍可比。李公公表面功夫做足,鞠上一躬,客气问候:“魏统领好。”
“听闻令妹下月出阁,魏某囊中羞涩无甚好礼,只有几支尼国远山旃檀线香,聊表心意,还望李公公别嫌弃才好。”
尼国远山旃檀,原属贡品,珍贵异常。青山君爱民,特许百姓用。
可旃檀香难寻,纵有钱财也难买到货。
去岁除夕,李公公归家探亲。妹妹央求,希望出阁时能有两支旃檀香作陪嫁。他只有一位妹妹,从小捧手心里疼惜。
半年来,苦寻无果,愁得不行。
听魏溪亭送珍宝,他十分高兴:“魏统领当真有旃檀香?咱家跟你买两支,你发发善心,割爱予咱家吧。”
“你我共事多年,交情颇深,谈买卖便是见外。”
李公公眼神中多了几分真诚,道:“如此,咱家先谢过魏统领,往后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咱家必肝脑涂地。”
深知此人好面子重恩义,往后行事少不得跟他打交道。魏溪亭早计划投石问路。
殊不知,今日试探之举,以后会成为一道救命符。
皆作后话。
“这是?”魏溪亭看向轿子。
“今儿五更,娘娘梦魇,底下奴才来太医院请药,说好像见着秦老入宫。但那厮眼拙,不确定真假。娘娘叫咱家无论如何都来瞧瞧,且念秦老年高,特派了轿子。”
贵妃完颜氏眼线遍布皇宫,哪会不知真假!
尚不到收网之时,天子都能忍,魏溪亭作为臣子,自也可以睁只眼闭只眼。
“正巧,我也刚得知,师父进宫为升平公主问疾。奉谕旨,前来相迎。”
他抬出天子召令,李公公不好再纠缠,只能尴尬地笑笑:“统领既奉圣命,那辛苦了,咱家先行告退。”
直到李公公等人彻底走远,魏溪亭方才踏进太医院大门。
穿过抄手游廊,再过一道垂拱门,进到一方四合院。
正对面,堂屋灯火通明,挤满了人,秦钟坐主位。
升平公主身份尊贵,肩负重任,不慎落水,太医院哪敢掉以轻心?除天子御医在升平殿守候,其余人都聚在这里商讨。
魏溪亭打伞蹚过庭院,在阶前停步,朝师父作揖,与诸位见礼。得知公主转危为安,这才落了心。
院判领人送到檐下,秦钟便以雨天湿滑为由,不让再送。
师徒二人一道离开,魏溪亭撑伞提灯,走在师父侧后方。
一路静默,直至升平殿外。秦钟驻足凝望曲折幽静的小径,愁眉难舒。
“为师听到些消息,和你有关。”
大雨如注,石灯光影摇曳,照见魏溪亭,可见他轮廓柔和,眉眼从容。
“公主落水,确为徒儿所救。”
“守卫女眷居所并非御林军职责范围,升平殿更是远离北苑。你来这儿做什么?”
“昨日傍晚,公主到北苑找徒儿,让徒儿带她出宫见穆老将军。”
秦钟的语气中藏着担忧:“宫墙高,宫闱深,公主被困在这儿,不知外面变了天,将军府已非去处。她年纪小不懂事,你该清楚,公主稍有不慎,北燕极有可能借机攀咬,挑起纷争。溪亭,为师知你秉性,绝非鲁莽之人,此番怎生糊涂?”
“徒儿无意挑起两国纷争,只是觉得南凉万千好男儿,皆骁勇之辈,绝不贪生怕死。送一个弱女子去换偷生,岂非折辱南凉王朝,折辱南凉儿郎?”
时移世易,今时不同往日。
“公主赴燕绝非一人之事,岂能任性妄为?风口浪尖,叫人抓住把柄,你前途尽毁,甚至可能因此丧命。你有没有想过,身为嫡公主位同储君,皇上为何留她性命、留她封号?你以为凭什么?因为她是皇上亲生女儿?她背后是穆家!如今,穆家有倾颓之势,人人都晓得避着,你偏要往上赶。”
“她从未参与那些争斗。”
“可她流着穆氏之血,受过青山君养育之恩。”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