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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唰——”
刺客自水下跃出的那一刻,茯苓和杜若反应也极快,瞬间抽出袖中长剑。
刺客训练有素,目的明确,只留下两人掣肘,剩余人便奔向林间,与四名侍卫和容洵纠缠交戟。
容洵长剑翻舞,剑剑杀招,心下却升起一丝疑惑。
“怎么了……”紫衣少女跌跌撞撞地掀开车帘,颤声问道。
刀剑之声和那年血洗北疆的战乱之声相似融合,惊醒了恍然身在梦中的卫凝。
她半坐在马车上,紧紧攥着缰绳,视线定在尚不得脱身的容洵身上,眼底是看不清的情绪。
饶是行军数年的四名侍卫,遇上占据人数优势的刺客们,也一时讨不了巧。
容洵见卫凝怔在那,便要闪身去她身边,原想留下活口,这番便是手下毫不留情。
与他纠缠打斗的两名刺客似乎也看出坐在马车上的少女是个重要人物,立刻打了个眼神,其中一人抬剑接下容洵一招,另一人便跃近车边。
容洵立刻低喝一声:“符廷!”
符廷挡下两人攻势,旋身便朝着接近马车的刺客当头劈下。
容洵心下一凛,横剑一挥。
“呲——”地一声,他的剑尖便划破了那刺客的喉间,鲜血如箭飞溅而出。
容洵径直跃向马车。
“吁——”一声马鸣刺破天际。
容洵眼神瞬间冰冻住。
马与车分离开来,卫凝却不知何时颤着身子伏在了马上,刺客长剑刺进了马身,划过少女的衣袖,带出一弯血色。
血顺着少女纤细的手指滴落,分不清是她的血还是马的血,马却受了惊,在夜色中长啸一声奔向更深处的林间。
容洵的脸色比泉水还冷,留下一句:“杀了他们。”便提步追着马匹往深林中去。
“公主——”茯苓追上来,惊呼道。
而也不知是这一声呼唤还是突发的状况,这些刺客突然收手,没了方才逼人的攻势。
领头人——接近马车的刺客——收剑幻化出一片白雾,道:“撤!”
四名侍卫连同茯苓及受伤在溪边的杜若顿时大惊,防着是毒粉,提袖一挡,再次看去时,除了死在剑下横尸地上的五名刺客,剩余半数竟凭空消失,不见了踪影。
*
卫凝伏在马上,树木残影迅速倒退,冷风嗖嗖刮过耳畔,她呼吸了多次才勉强定住心神,攥住缰绳,缓缓直起身子。
无人发现,少女的袖中藏着一柄沾了血的短刃。
“明安!”身后是紧追不舍的北朔太子,他冰冷阴狠的声音在夜色中更是令人徒生恐惧。
明明是在北朔万民中广受爱戴的太子殿下,可卫凝知道那张看似温和的面皮下有着最为狠毒的心。
事发突然,卫凝的行动也很突然,她甚至完全不知道玉泉山的地形分布,驾马狂奔,甩开身后的容洵。
很快便听不见身后追来的脚步声,卫凝心下安定,想必是他终于发现一双腿赶不上马的四条腿,决定回头调派人手再来追她。
而他回去调派人手的时间应该足够她离开了。
少女颤着手,在不见天色的密林中毫无头绪地驾马奔驰,却忽然听见利箭穿破树叶冷风“唰——”地射来。
她猛然回首望去。
深紫衣袍的男子手持弯弓,立在十丈之外,神色冰冷地盯着她,见之骇然。
利箭穿进马身,马儿吃痛长啸哀鸣,终于支撑不住歪下了身,将背上的少女甩落出去。
卫凝按着地面摇晃着站起身,臂上的剑伤和手心被砾石划破的伤在这一刻发难疼痛起来。月色之下,她已身在杂草丛生的山坡顶。
身后杂乱的脚步声愈来愈近。
卫凝低声笑了一下,踉跄着步伐毫不犹疑地纵身一跃。
“公主——”
“明安!”
“殿下——”
容洵便是身形再快,也拦不住隔了十丈的卫凝,他不可置信地望着不见底的山坡,持着弯弓的左手一寸寸收紧。
“啪!”他生生将弯弓折断。
“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咬紧牙关,每一个字都淬着冰冷和血,“立刻传信给符远,我倒要看看是谁泄漏了行踪,引来杀手!”
*
夜色深重,缕缕月光穿透层层云雾,照满整座山林。
数丈高的山坡生长着无数歪曲盘横的树枝,还有着间或突出的石块,山下是泉水的尽头,缓缓流淌着,映出明亮的月色。
一只翠鸟自空中盘旋飞下,落在溪边咂摸着水,跳着小脚丫一步步接近着溪边沉睡的紫衣少女,它舔舔少女干涸了血迹的手指,又衔了水亲亲少女白皙的脸颊。
少女微皱着眉头,长睫轻轻颤动,她缓缓睁眼,入目便是星星点点广阔无垠的夜空。
卫凝攒起释然的笑意,手指抚摸着翠鸟的羽毛,她受的伤不重,身上的疼痛最多也就是摔落地面的淤青作祟,她抬头看去,虽然山坡很高,但一路摔下有石块树枝缓冲,还有溪水接着她,这才得以存活。
卫凝撑着手坐起身来,将手上的血迹在溪水中洗涤干净,又双手捧了水扑在脸上,顿觉清爽。
难得的无人打扰,她脑中却一团混乱。
现在应该怎么办呢?她能去哪呢?
一时兴起的逃离,却连规划都没有。
容洵应该会很快赶来,他们不会直接跳山,定会寻找山路,留给她的时间并不算富余。
容洵……对了容洵,昨日她问容洵为何不走官道,容洵七绕八绕地试探她,却没有给她答复,就在刺客来袭时,她突然明白,容洵不走官道就是为了防止各方派来的杀手行刺,但他们取道玉泉山实属兴致所至,更不用提夜半留宿野外。
那些刺客是谁派来的?怎么会那么清楚地知道他们的行踪?怎么又那么巧合地提前埋伏水底?会不会一击未成,再来一次?她一个人要如何躲过训练有素的刺客呢?
一个个问题接二连三地冒出,在她的脑子里纠缠。
“嘶啦——”她撕下一片裙角,将臂上清洗后的伤口包扎起来,然后撑着手肘站起身,将四周的环境打量了个彻底。
玉泉山座落在上京城城外,城中湖水皆引自玉泉山。昨日他们一行人停在了中游,而此处是下游尽头,再往前去,便是大郑皇室修建在玉泉山的行宫,在月色云雾间与飞流直下的玉泉瀑布遥相辉映。
卫凝叹了口气,前行可能会遇见大郑皇族,回头却定要遇上容洵的人,两相比较择其轻。
还没等她理出什么思绪,便听见极轻的一声闷哼。
冷汗瑟瑟顺着背脊落下,她立刻四下望去。
便见离她五丈外,单薄的身形在黑夜中逐渐显出来。
紫衣少女循声缓步而去,紧紧握住袖中的短刃,手心一阵阵地冒着冷汗。
直至走近才发现竟是一位年轻公子,白色衣袍被鲜血浸染,触目惊心,鬓发散乱,额间尽是冷汗,如玉的面上连一丝血色都没有,唇色都惨白地和脸融为了一体,在只剩月色的黑夜中令人心惊。
可就这样狼狈惨淡的境况之下,也能看得出这位年轻公子清隽出尘的俊秀之姿。
卫凝见他衣袍并非凡品,腰间更是垂落一枚价值不菲的玉佩,想必是大郑的世家子弟,便更起了救治之心。
她看着这位年轻公子用力捂住的伤口处,有些犯难,将自己袖中三瓶小瓷罐子悉数排放在面前。
一瓶金创药,她方才自己的伤口浅,便没有用,现在倒可以解燃眉之急。
一瓶毒药,为了危难之际可以下毒毒死敌人逃生,但她目前遇到的敌人,基本都是身怀绝顶武功等闲杀不死的高手,毒药还没下,她人估计都凉了。
她再次牺牲了自己的衣裙,轻轻移开年轻公子的手,也不再管那些男女之防,三下五除二解开被鲜血染透的衣袍腰带,露出大片雪色肌肤,便显得创口更加可怖。
幸亏今夜明月当空可以照亮,不然清理创口便是件麻烦事。卫凝将浸了溪水的布片拧干,仔细地擦拭着创口周围的血迹,她动作可称得上温柔轻缓,但仍然听见年轻公子齿间溢出疼痛忍耐的声音。
清理完血迹,卫凝才发现创口非常深,一剑穿透了半个身子,可见是下了死手。卫凝将金创药细细铺在伤处,环着他的腰将伤处包扎好,再轻轻拢好他的衣衫。
腰带是没法系了,卫凝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这位公子何时能醒,容洵是不是很快就会赶来?她本可以彻夜离开,但让她见死不救,却是万万不可能的。
卫凝轻轻搭着年轻公子的脉象,心下惊奇不已。
脉象微弱,积年旧毒,多病缠身。
这位年轻公子究竟是怎么活了这么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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