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草几多钱

　　日记：今天感觉房子里空落落的，好冷清，总觉得忘记了点什么。不知道柜子里什么时候多了一套茶具，还有一箱茶叶，鬼使神差的拿来尝了尝，味道出奇的好，以后早餐就喝这个了。

　　正文：回想起昨晚那男租客的反应，总觉得有些古怪。辗转难眠，就这么结案是不是有点太草率？
　　今天一早，我就给陈警官打了个电话，“昨天的案子怎么样了，尸检报告出来了么？”
　　“我正好要给你去电话呢，一时也说不清楚，你过来一趟吧。”听陈警官的语气好像挺着急的样子，顿了顿“哦，对了，那个安小妹...”
　　“知道啦——”挂掉陈警官的电话，马上就拨通了安庶的电话。
　　等我们到所里的时候，只见陈警官瘫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面前一大堆文件资料。
　　一见我们来了，赶紧坐起来，“你们可来了，昨天案子的尸检报告已经出来了。”
　　我屏住呼吸。
　　“头部受到外力重度创伤，导致颅内出血死亡。”
　　果然。
　　“而且报告上还详细写着，无中毒迹象，无酒精、毒品使用痕迹。”陈警官看起来挺激动，“二次伤害也没有，看来所有的推论都是错的！”
　　“昨天的那个小瓶子里的液体鉴定了么？”
　　“昨天才送去，哪儿这么快...”
　　“哟——老陈，说我们手脚慢呢？”进来的是法医林东。“昨儿是谁一接到电话，就赶紧给你们彻夜擦屁股呢？”
　　“公共场合，注意影响...”陈警官别看他平时一副正经脸，和林东倒是欢喜冤家。
　　“昨天我一拿到样品，就化验了。”林东恢复了正经的模样，“瓶子里装的是南天竹的叶子。这种植物的果实对人来说确实有毒...”
　　陈警官一拍大腿！“啊——那不就是么！那怎么尸检报告里面检不出来毒呢？”
　　“你急什么？”林东眼一斜，“这种植物虽然有毒，可是它一没有磨末，二没有榨汁，并且是新鲜采摘，创面那一点汁液的毒性根本就可以忽略不计。”
　　“它不是泡在水里么？泡水不会泡出毒么？”
　　“这也是我想说的。”林东顿了顿，“暂且不提会不会泡出毒液来，首先瓶子里的液体也不是普通的水。里面含有非常复杂的化学成分，我现在暂时还不能判断它被人饮下以后会有什么作用。不过从暂时分离出来的几种成分中可以判断，这种制剂的制作成本非常高昂。首先制作它的人首先要具备非常专业的化学背景，如果还是给人服用，那么还需要掌握非常专业的生物医学等。其次这个复杂的制剂在配比制作时，还需要一间不亚于大学实验室级别的地方。”
　　我们不约而同的望向桌子上，嫌疑人的档案资料，学历：初中，职业：保安。

　　“说！你这毒药从哪里来的？”陈警官冲进审讯室就恶狠狠的说。
　　“毒药？什么毒药？”
　　“都到这份儿上了，你还装什么蒜？就是我们昨晚从你包里搜出来的那瓶，也是你喂你女友喝下的那瓶。”
　　“.....那..那不是毒药...我....我怎么会喂她喝毒药呢..”
　　“那这么说你已经承认，你就是把那个小瓶子里的液体喂给你女友了？”
　　“我....但是....真的！真的不是毒药....”嫌疑人身子不自觉的开始颤栗。
　　“你说不是毒药是什么？”陈警官也察觉到了嫌疑人发抖的身体，“如果不是毒药，那你怕什么？”
　　“我....那是我....得的..仙草!”嫌疑人情绪莫名激动。
　　“仙草？什么仙草？”
　　“这仙草是...我问老人家....求的..！！”
　　“什么老人家？哪来的老人家？”陈警官越听越疑惑。
　　“我们度假山庄前两天来了个老人家，带着一种仙草....可以‘解世间情仇’，‘让情人之间再没有隔阂和伤害，只剩美好’....”
　　“所以你就偷了那老人家的‘仙草’？”安庶语气不紧不慢。
　　“....”一语被噎住，“我有去求过!可他不给...我便趁他离开座位的时候，偷偷摘了一小点儿...”
　　这么不易得的东西，丢了的人即不声张，也不着急，要么这东西无关紧要，要么就是见不得人。他只摘了一枝植物而已，想要正确的服用，还需要知道泡出毒药的方法....等等，既然老人家不愿给他，那么这‘解世间情仇’的话就不是对他说的，这是他人的私密谈话！
　　“这‘仙草’本是给谁的？”
　　男子又一愣，“是...久居我们度假山庄的董事....齐伍先生。”
　　齐伍，34岁，痴迷电子高科技产品，国内知名AR技术公司的创始人，身价上千亿。传说他的家里就是一个高科技堡垒，没有佣人和助理，取而代之的全是高新智能机器人。近期沉默数年，就是为了研发一款家用智能系统。这款产品最近就要发布了。
　　这样一个长期依赖电子产品的人怎么会投资一个郊外的度假山庄，而且还是久居呢？看来传言什么的真不可信。

　　“什么仙草仙药的，定是诓我们的！”陈警官想诈他一诈，“验尸报告都出来了！体内剧毒。还不是想毒死你女友，是不是？”
　　“不不不！”男子紧张起来，“我怎么会想害她，我是怕她不跟我好了，看这仙草说得这么灵，连齐伍先生都买账，我便信它绝不会错！我绝不知道它有毒啊！我！我是冤枉的啊...”
　　说着男子竟抽泣起来......
　　——忽而又大笑，而后又抽泣起来....
　　陈警官朝我使了使颜色，这人是疯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哈哈哈哈！原来是这个意思！....原来...是这个意思....”
　　“这是几个意思？”陈警官一脸困惑。
　　“记得那老人家说的话么？”安庶道，“‘让情人之间再没有隔阂和伤害，只剩美好’，它并不是指让服下的人对伴侣心生更多的爱，不再伤害，而是...”
　　“让爱终结，只剩记忆。”我接上。
　　“那也就是说.....这仙草真的是毒药，是取人性命的东西？”
　　“一个大费周章研制出来的新型药物，目的又这么明确，它还会有什么其他的作用么？”
　　“不是验尸报告没验出来毒么...”
　　“要是一个验尸报告都能轻易验出来的毒药，他还花那么大成本去研制干嘛？”
　　“有...有道理...”陈警官挠挠头，“诶？你们这是去干嘛？”
　　“这还要问？当然是马上拜访一下这位齐伍先生了，如果还来得及，说不定还可以制止又一桩命案。”

　　“你说这可能是什么类型的毒药？”在车上，安庶转过头问我。
　　“要说可以不被验尸报告验出来的毒可多了....”
　　“我说，你从中毒人的行为症状来看。”
　　“嗯....首先，需要毒发时间比较长。过了一晚才发作，死者的狂躁表现还不知道是知道被下毒的反应还是毒发的症状.....”
　　我们到达度假山庄的时候已经临近黄昏，山庄门口种植了一大片竹林，夕阳照射下的余晖洋洋洒洒涂抹在竹叶上，营造出温暖的氛围。
　　可谁曾想到，这么美丽的地方，也是肮脏交易的地方。
　　“欢迎光临万豪度假山庄。”还没进门，一个甜美的声音迎出来，犹豫打量着我们。“贵客您是有预约么”
　　“没，我这边是警察局的，这是我的证件。”说着，晃了晃警察证。“我这边是有公务，想叫你们这儿老板齐伍出来聊聊，协助办案。”
　　“警察同志你好，实在不好意思，齐总这几天不在这，要不我帮您打个电话联系下？”余光扫过，胸前挂着“大堂经理”的字样。
　　“他不是住在这儿么？他去哪儿了？”
　　“额....他先前确实住在这里。”看来这位大堂经理对住客信息的泄露有些不满，“不过他前些天已经办理离开，至于去哪里了，我们没权过问不是。”顿了顿，“要不还是我替您打个电话问问吧。”
　　“好的，麻烦了。”安庶礼貌的说。
　　见那个大堂经理走开打电话，我压低了声音，“还没见到本尊，就先打电话，会不会打草惊蛇啊？”
　　“人家堂堂一个大老板，你说想见就见啊。”安庶白了我一眼，“再说了，出了这门，我们还能去哪里找他？”
　　说的也是，人海茫茫，鬼知道他去了哪里，还不如传唤他来的直接。
　　“不好，他在这里少说也住了几个月，突然离开，难道迫不及待已经动手？”
　　“不知道案发地会在哪里，行凶现场又在哪里。”
　　“根据以往办案经验，若是谋划杀人，一般实施现场都不会选在自己的常居地，或者直接和自己有关联的地方。”
　　“所以这才是他突然搬出山庄的原因。”
　　“那么他会去哪里呢？”
　　“要是从受害者来推断，极有可能是他的妻子，或者情人。想要制造与自己无关的谋杀，肯定不能在家里...”
　　....
　　“警察同志！”大堂经理尖锐的声音打断了我和安庶的推理。“齐总说，他在家，要是有事可以让您去家里拜访。”

　　“警察同志请进请进。”齐伍亲自来门口迎接我们。“我这人工智能管家，怕吓着你们，还是我亲自来开门吧。”
　　齐伍的热情倒出乎我们的意料。
　　青年才俊，仪表堂堂，这些词形容的一点都不为过。
　　“想喝点什么？茶或者咖啡？”
　　“哦，谢谢，水就好了。”猛得一个现实版的男神扎在眼前，安庶显得有些不自在。
　　我就不客气了，“红茶吧，谢谢。”
　　“警察同志有口福，我才得到了一套新茶具，还没招待过客人，来尝尝我的新手艺。”说着把茶具端过来，顺手递给安庶一杯水，看着安庶，“小同志挺年轻的啊。”
　　安庶一下子脸红了，要把整个头都埋进水杯里。
　　“咳咳——”我把笔记本装模做样的打开，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不好意思，我每到这个时候都会定时抽支烟，你这里方便么？”
　　“请便。”说着齐伍将烟灰缸推了推。
　　“我这边呢主要是想了解下，前几天您住在度假山庄的时候，是否购买过....什么植物？”
　　“植物？”齐伍泡茶的动作非常流畅，“警察同志您别开玩笑了，你放眼望去看看我这家里，哪里有养什么植物花卉的地方。”
　　齐伍的家是一个坐落在山顶的别墅。与别家的别墅建筑明显不同，并没有什么山山水水花鸟鱼虫的东西。整个形状是一个巨型的不规则圆体，外墙是非常光滑的白色钢琴烤漆，一尘不染，活脱脱一个UFO。房间内的家居造型也全是光滑无棱角，黑白分明。这么极富有现代科技感的设计下，当然找不到任何一株植物，一个鱼缸存在的痕迹。
　　“我说的不是用来赏玩的盆栽，嗯....我说的是...‘仙草’..”在这样的氛围下说出这两个字，连我自己都觉得尴尬。
　　齐伍给我递了一杯茶，为了保持风度忍着笑。“警察同志，大老远跑来不会是为了跟我说笑吧。”
　　我一下有点语塞。也对，这个‘仙草’是那个保安的叫法，也许他们并不这么称，最多是个代号。
　　“那齐伍先生，你前天可住在度假山庄？”感觉安庶比我有职业感多了。
　　“嗯，是的。”
　　“那你可在山庄内约见过一老年男子？”
　　“男子？我们山庄内工作人员是不少，不知道你具体指得是谁？”
　　“不，我并不是指工作人员，而是外来访客。据我所知，他还给或者交易过你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齐伍一脸茫然，表情毫无破绽。
　　“你当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我同安庶面面相觑。
　　“我前些日子确实住在山庄内，但是一直都在忙于工作，别说老年男子了，什么访客都没有。你们这跟说故事一样，绘声绘色的。”齐伍抿了一口茶，淡笑，“也挺有意思的。”
　　“齐伍先生，我们并没有与你说笑。我们这是警察办案，请你协助调查。”看齐伍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态，我有些急了。
　　“我知道。我也很想协助你们，但是你们到这里来说了许久的话，没一句我听懂了，我想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齐伍又顿了顿，“是不是你们弄错人了？”
　　看齐伍神情，确实不像说谎。刚刚提到的关键信息，交易，访客，他也丝毫没有动容，要么他是个谎言高手，对我们早有防备，要么他确实是局外人。
　　房间内空气有些沉默。
　　安庶若有所思，“既然这样，真是不好意思，可能我们这边有些弄错了，我们再回去核实一下。”说着扯了扯我衣袖，示意我要走。
　　“抱歉，也没有帮到警察同志什么忙。”齐伍也站起身，朝背后巨大的落地窗外望了望，外面一片漆黑，已是深夜。“有些晚了，我这儿荒郊野外的，你们现在开车回城怕都要到后半夜了，要是警察同志不嫌弃，可以暂且在我这里凑合一晚。”
　　“这....不太好吧。”以前还从没见过，到受访者家查案，还被人留宿的。
　　“其实我这边也是有个不情之请。”齐伍十分谦和，“明天也是我新产品的发布会，就在这里。”说着有些兴奋的往后退了两步，指指中央大厅。中间有个巨型环形吧台，吧台中心摆着一个一人高的东西，用黑布盖着。“要是两位警察同志不嫌弃，就顺便来参加发布会吧，攒个人气。”
　　攒个人气.....我们两个来查案的警察，这也叫人气，不说晦气就不错了，他脑子是秀逗了么？还是说天才的脑回路和我们就是不一样。
　　我刚想婉拒，安庶推了推我，抢来话，“素闻齐伍先生这几年潜心研发，又要有新产品，很期待的呀！我们还能够有幸参加发布会，真是荣幸之至！”
　　“太好了！我这就让管家给你们安排房间。”
　　“管家？”放眼望去，这房间内除了我们三，并没感到任何人气。
　　“嘿，join？”齐伍对着前方空地喊道。
　　“你好主人，请问有什么吩咐。”一个空洞的机器人声音从四周响起。
　　原来是人工智能管家。
　　“安排一下客人的房间，警察先生今晚要住在这里。”
　　“好的主人。”

　　“平白无故的，为什么要留宿在这里。”
　　“案情发展到这一步，算是硬生生断了。现在也没了突破点，索性留下来观察观察。”
　　“感觉齐伍并没有对我们撒谎的样子，这到底是哪一步出了差错。那个保安说了谎？”
　　“他没有说谎的道理，本就是平白无故扯出来的‘仙草’，何必再无缘无故的扯进来其他不相干的人，还不如随口说是路边捡得来的真实。”
　　“那究竟为何齐伍不仅对‘仙草’丝毫不知，甚至连会面过他人都要否认呢。既然他否认会面，我们去山庄查一查访客记录不就一目了然了！”
　　“齐伍作为董事，若他真的会面过，又极力否认，你觉得这访客记录他还会留着等你来查么？”
　　“一个大活人，进出山庄，总会有人看见吧！我们把山庄内的每个人都进行隔离访谈，总会有蛛丝马迹。”
　　“哎...又是个浩大的体力活儿。”
　　“事不宜迟，拖得久了，怕有变故，我这就给陈警官打个电话，让他明早就开始排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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