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日方长

　　班主任是数学老师，三十来岁的年纪，戴着一副圆框眼镜，唇边落了一些胡茬，一副不修边幅的样子。
　　赵一铖说，他的名字叫林维礼，但大家私底下都叫他维礼或者老林。
　　老林似乎很受学生喜欢，拿着一本本子走进教室的时候，许多人瞬间躁动起来，唧唧喳喳地讨论。
　　他慢悠悠地走到讲台上，眼睛在教室里转了一圈，清了清嗓子，大家下意识地安静了下来。
　　他抬了抬带着胡茬的唇角，“大家不要紧张，放轻松。”
　　他讲话很慢，很温柔，就像他的名字一样。
　　一下子好像哪根线断了一样，班级氛围变得轻松多了。
　　几个以前不是他教的女同学调侃他像刚毕业的。
　　他弯着眼睛，“这都被你们发现了，没错，我就是刚毕业十二年的大学生。”
　　引得众人笑意连连。
　　“我就是还差六年毕业的大学生!”有人玩笑道。
　　众人更乐了。
　　玩笑过后他正了正神色，“好了，接下来，说几件事情。已经在学校度过了一年的时光，想必大家对于开学也挺熟练的了，所以我们快速结束，早上的时间大家自由安排。”
　　众人起到一半的欢呼声硬生生在老林面不改色的微笑下停了下来。
　　老林十分满意，继续说道:“第一件事情，就是选班长选科代表，这个简单，高一当过班长的同学举个手。”
　　只有一个瘦瘦小小的女生举了手。
　　老林点了点头，“好的，班长就是你了。自我介绍一下。”
　　女生名叫谈璎，说话的时候总是扬着自信的笑容，小小的身体仿佛有大大的力量。
　　“科代表各科老师自己会选，数学科代表就程遇时吧。”老林说。
　　许蔚转过头去看了他一眼，后者表情起伏不大，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第二件事是往年在九月份举办的运动会延期到十一月。”
　　在大家唉声叹气之前，老林又说:“不过，学校准备在这个月下旬办一个全校性的大合唱比赛，要求是校歌加一首自选曲目，今天我们把班歌定一下，就当成自选曲目了。”老林顿了顿，“呃……老师去百度了一下适合做班歌的曲目，感觉好像都被用烂了，同学们有什么建议吗？”
　　“《左手右手》怎么样？”班长说。
　　马上有男生反对:“我们不要唱儿歌。”
　　“那《隐形的翅膀》呢？”有人说。
　　“这歌都烂大街啦！”
　　“《仰望星空》可以吗？”一个女生说。
　　“这首好像也挺多见的吧？”
　　如此往复，仍然没得到大家都满意的决定。
　　见意见不统一，谈璎站出来说:“既然这样，那我们来投票吧，就刚刚提出来的这几首。”
　　老林觉得这个提议不错，“那么还有其他同学有别的建议要提出来一起投票的吗？”
　　许蔚有点想说，但她怂。只要一想到自己站起来大家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的那一刻她就头皮发麻。
　　莫晗看见许蔚咬着唇跃跃欲试的神情，又扭过头去看程遇时和赵一铖，两人一副甩手掌柜的样子。
　　她戳了戳许蔚的手臂，“你是不是想说？”
　　许蔚愣了一下，摇摇头。
　　“你撒谎。”莫晗说，“你的眼睛说你想。”
　　许蔚乐了，“那好吧我想，可是想就一定要说吗？”
　　莫晗完全不懂她的逻辑，“想就说啊。”
　　许蔚看着莫晗，迟疑了一下。
　　她松开紧握的拳头，低低地举了手。
　　眼尖的老林笑着示意她说。
　　许蔚站起来，然后轻轻地挪了挪凳子，嘴角轻轻地抬了抬。
　　坐在后面的程遇时把她们两个的所有动作尽收眼底，他看着许蔚的后脑勺，勾了勾唇角。
　　许蔚说:“大家都听过《未闻花名》吗？”
　　一众人包括都十分给面子地应听过。
　　这整齐的声音给了许蔚一种莫名的勇气，她脸蛋红红的，努力扬起声音:“这首歌有个中文版，叫做《一期一会》，一期一会是日本茶道用语，意思是，一辈子只有一次的际遇。”
　　有听过这个版本的女同学不约而同地哼起来:
　　“有人说这生命如长河，我们度的风波是人世间最寻常的颠簸，
　　它不足以让我们修成正果，却足以让我们难忘难舍，
　　这些年我们曾搂着肩高歌，曾碰过壁也碰过杯谈过你的天高我的海阔，
　　曾意气风发也曾误解苛责到如今都一并一笑而过，你往那天高，我向那海阔。 ”
　　总觉得，少年人有一种很奇妙的磁场，很多时候，拉近距离只需要一个不经意对上的眼神，一个不带任何意味的微笑，一首一起哼出来的歌，这是一种莫名的默契，简单也纯粹，却难得。
　　老林看着他们，眼里带了些笑意。
　　“如果同学们都没问题的话，我们就定这首歌怎么样？”
　　大家笑着齐齐说:“好！！”
　　许蔚坐下之后脸上的红晕还没散去，老林突然点了她的名。
　　“这位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许蔚下意识搓了搓衣服的边角料，“我叫许蔚。”
　　“那好，许蔚同学，既然是你提出来的这首歌，合唱比赛的排练就交给你和文艺委员一起负责。”
　　“啊？”
　　没等许蔚回答，老林继续说:“接下来选文艺委员……”

　　狭路相逢，一场好戏。
　　笑颜定格的瞬间，愿不负少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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