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起笔录

　　第二章春日无眠
　　小禄子对天发誓，他这辈子绝对没有做过任何叛信背主之事。
　　但瞧着自家大人打着“请他来喝茶”这种下三滥的借口叫他过来，却自顾自地半眯着狭长的眸子喝茶，他还是觉得背上的冷汗蹭蹭蹭的往下冒。
　　心里第一百七十四次默念到：“大人有什么话您就直说吧。”那人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唤了声，“小禄子。”
　　“在的大人。”小禄子露出了平生最最最灿烂的笑容。
　　只听那人清澈的嗓音轻轻落了两个字，“喝茶。”
　　“啊？哦，好。”顶着满头雾水的小禄子被一杯一杯的茶灌了个半饱，他刚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那位大人又推了新装满茶的茶盏过来。“大人...”他怯怯的声音里满是不安，“大人...我真喝不下了。”
　　“嗯，那你去厨房取些点心来。”
　　小禄子刚想舒口气，却想起了什么，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一道惊雷击中，他的身体僵在原地，半响才颤颤巍巍的回过神；“大人...”
　　“何事？”
　　“上次上空大人送您的荷花酥其实是我偷吃的...”他低着头偷偷瞟了瞟花浅左的眼睛，“呃...其实上上次的也是我偷吃的。”
　　那人却只云淡风轻地道了句：“你若喜欢，都送你便是。”
　　慷慨赴死的觉悟都有了，结果却等来这么一句，小禄子有些没转过劲儿，“您说什么？”
　　“我说，你若是喜欢，那厨房里的荷花酥都送你便是。”
　　小禄子咧嘴傻笑到，“嘿嘿，我就知道！大人这么好看肯定是表里如一的谦谦公子，小的再也不信那些传言了！”
　　“什么传言？”他一挑眉，转而用修长的手指把玩着茶盏。
　　“呃...”小禄子犹犹豫豫比划了半天愣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无妨，你说。”
　　“呃...小的没当值之前，听别人说花浅大人是靠着好看的皮相爬上了君上的床这才当上了君上的御灵师。”
　　“继续。”
　　“小的还听说这灵师大人其实是个对唤灵之术一窍不通的废柴，不过倒是攀上了降妖师大人这棵大树，每次有什么降妖除魔的事儿，都是降妖师大人给解决的。”
　　“嗯，继续。”
　　“呃...他们还说...”
　　“还说什么？”
　　“还说大人您是天生的煞星，克死父母不说，还克死了养育自己的师父...”
　　小禄子只听见一声沉闷的响声，那只精致的茶盏分明被花浅左捏个粉碎，他被吓的一震，瞬间跪到地上请罪“大人不要动怒，都是小人的不是...”
　　花浅左丢掉手中茶盏的余烬，又恢复了往日的神情，“怨不得你，是我自己要听的。”
　　“小人不该口无遮拦。”
　　“无妨，我且问你，你昨日可有见过千面兽？”
　　“啊？昨儿中午奴才见他在院里躺着晒太阳，后来就没瞅见了。”
　　小禄子心中纳闷，这花浅大人的千面兽性子皮，难不成贪玩跑丢了不成？
　　“知道了，你回去吧，厨房里的荷花酥也拿上。”
　　小禄子满心欢喜，急匆匆地应了声，“哎——”一路小跑就消失在花浅左面前。
　　暮色四合，亭子里的春景不知何时被铺了夜色。
　　花浅左遥遥的望见有个灵活的身影轻松翻过自家围墙，大摇大摆地朝他走来。
　　那人拎了他那只幻化成青麂的千面兽，柔声唤道，“玙儿。”
　　花浅左毫不领情，“妖宠留下，你可以走了。”他冷冷的目光在那人脸上一扫而过，“还有，别再叫我玙儿了。”
　　可我还是习惯这么叫你，上空玖动了动喉，终究还是没说出口。他不知道那年鹿吴山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师父再也没回来，而自己的小师弟回来就立刻改名换姓，还不可思议地放弃了降妖改修唤灵。
　　花浅是他父亲的姓氏，左的含义上空玖也猜到了。
　　你要我降妖，我偏与你相左。
　　上空玖收了思绪，坐到他对面，嘴上倒是打趣到，“灵师大人难道不想心疼心疼我这副为了我家小心肝儿操碎了心的小身板？”
　　“不想。”他把沏好茶的送到他面前，“我倒是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这妖兽是我的，这千面兽我可从不示人。”
　　上空玖接过了茶，“我记得上次鬼娘说在渠灀抓了只颙，乐呵呵地在众人面前炫耀。某人可是一点情面都不留地当众指出其实只是没修炼好的鸡妖，气得鬼娘当众就说要宰了那只鸡妖吃肉。”
　　“那本就是是鸡妖，渠霜哪来的颙。”
　　“哦？今儿早上某人可是强行把小妖说成独角青麂了呢。”
　　“我那是怕君上吃坏了身体。”
　　上空玖笑了笑，抬头把茶一饮而尽，“君上给的任务，让我们同去淮阴，明日申时我来找你。”
　　他抿了口茶，只淡淡道了一个字，“好。”
　　夜已深，他推看门看着三尺多长还愣是要在他床上横躺着的妖兽，蹙起了眉，心道早知如此还不如刚刚让上空玖给这小家伙一并带走。
　　这千面兽妖力极强，可偏偏除了变幻之术什么都不会。况且这变幻之术也甚不灵活，只能变成当下看见的妖灵走兽模样。
　　这个夜晚可以说是花浅左睡的最不舒服的一晚。一张床被占了大半不说，他还动弹不得。这小家伙全身滚烫，还非得像以前一样往他怀里钻。拱了半天发现主人的身体太过消瘦只好作罢，嘤嘤嘤了半天发泄自己的不满，于是决定靠着主人睡。花浅左嫌它烫人，往墙挪了几寸。谁料那小妖也跟着挪了半寸，
　　他被这种‘敌进半步我跟半步’的战斗折磨烦了，干脆直接睡在地上，不过那只小妖最后还是觉得枕着主人睡才比较舒服也跟着睡到地上。
　　眼看着大半宿过去了，那小妖或许是翻来覆去折腾累了，肚子咕噜咕噜的叫嚣着，用小蹄子摇醒花浅左示意它饿了。
　　得，这觉算是彻底睡不成了。
　　他索性点起蜡烛翻看之前的降妖笔录，最后目光在三个字上：“无支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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