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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这里头只有个苏先生”
河东新来了一老爷,看这方山水与自己的家乡着实像了些,便给了它们新的名字。
十年如故,哪些旧人还在?
沿河的玉露街,靠着左边竹林的巷子里,小孩儿手引着小铁棍,欢快的追着铁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石子路也愈发柳暗花明。隐在卿壁巷尽头,竹林深处的便是苏先生住所了。
隔壁的叶府的大门发出一声-吱-呀-,沉闷压抑又气派的声响。那可是响当当的叶大将军的门楣。哐…当…儿…,铁环歪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张,那孩子努着嘴,只能向着那里头眨着眼。
里头尖锐又娇弱,甜糯的女声儿便渐行渐明。大红色旗袍子里包裹着能掐出水儿的姣体,红底墨蓝的大牡丹花儿滚着金色的边儿。
她后头紧跟着一个纤细的丫头,替她拿着白似雪的绒毛披肩,手腕上慎重的挂着她家幺奶奶昨儿刚在乐皮坊买的包儿,她可知道的,要是这些个大大小小的事儿走了一丝的差错,不光是她,她娘老子的皮也是会掉的。
后头还跟着几个其他的人,都是些服侍的下人。
满面春风的幺奶奶扭着风姿婉约的身派走在最前头,玉足刚要迈过老檀木门槛的时候,忽得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微抬的丹凤眼皮睡意蒙浓,对着后头这一群人从上到下瞥了一眼,未曾将他们打量完,便忙的收了眼,像是别污染了她的眼睛。标准的美人唇一侧向上一勾,刚才还喜笑颜开的眼瞬间塌拉了下来,对着身后侧的丫头道:“巧儿,把这些个不知收拾打扮的人带去后院好好收拾收拾,也不看看今儿个是什么日子,要是丢了我的脸,我让你们一个个的不得好死”。
那名唤巧儿的丫头赶紧小心的将手上的绒毛披肩与她奶奶披上,小心翼翼道:“奶奶教训的是,是巧儿考虑的不周到,奴婢这就带她们下去,奶奶,你回里头歇会儿。”说着,便小心搀着往里头回去。
那对面街上两个买菜的丫头看着刚刚这架势,不免得又有了些打发时间的话儿聊。
其中一个身着淡青布衣的丫头道:“哼,不就是去晚魅居看个戏吗?至于这样儿吗?再怎么折腾,也还是妾。”
另一个年龄稍长的丫头道:“话可不能这样说,近日这晚魅居说是来了个新角儿,相貌,唱戏都是一等一的功夫,这才登台不出半月,就轰动了全城,听我家夫人说,今晚黄市长和各种达官显贵都去呢。刚才还嘱咐我快些回去,帮她准备呢。
刚才那丫头又道:“我呀只是看不惯那叶家二奶奶的恃宠而骄的样子,人家二老爷太太比她还美,二姥爷捧在手上把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可人家别说是对自己府里的丫头,就是对我们这些外府的也向来都是温润如玉,贤良淑德。她不过是叶大老爷的姨太太,还真当自己是凤凰了。”
另一个道:好了,好了,仔细人家听见,快走吧,回去安排了,晚上你还得陪着你家奶奶去晚魅居呢。
说着,二人提了蓝子各自回府去了。
见众人散了,那孩子捡起铁环向里街欢快的小跑着,到了倾壁巷尽头,有一堵墨绿石墙,镶着一扇小木门,那孩子收起自己的铁环,跑到那木门跟前,拉着门上的铁环,在门上扣了扣,铁环碰着门,发出“咚咚咚”的声响,听里头没动静,他便冲里头喊:“沐颦先生,沐颦先生,”话音刚闭,那小木门便像有人从里头撤了栓,缓缓打开,那小孩儿赶紧跑了进去,门又像是被人轻轻推了,缓缓关闭。
孩子进了门,越过院子,便进了一片竹林,好似一点儿也没发现后头跟踪的尾巴。
叶潜注意到那孩子,便是因那一句“沐颦先生”,这个名字于他而言,是一场梦,如果是十年前,那是一场美梦,但是,现在,这绝对是一场噩梦。
竹林深处有一阁楼,竹骨木体,寥寥仙坊。
那孩子刚要上楼,发现水缸旁边的梅花越发开了,撤下欲上楼的小脚丫,跑到梅树下,偏着头冲楼上喊:“苏先生,这梅花可真好看,看在我为你引来尾巴的份上,我想着摘一朵,可行吗?”
语毕。那阁楼上里走出一个旦角扮相的人。
是谁说?最高级的长相-----雌雄难辨。
听他这般说,只一手扶着楼栏微微一笑:“小模糊,谢谢你,你摘吧,要多少,摘多少。”
那小孩儿听了,瞬间没了摘花的热情,只皱着眉,嘟着小粉嘴唇,一脸不悦,顺着那石头滑下来,对着阁楼上的人蹙眉埋怨:“都说了,人家叫小蘑菇呢,苏先生到底要几时才能记住我的名字呢”。
苏先生笑的满脸宠溺,道:“好好好,小蘑菇,记住了,我再不敢忘了,”。
当这时。林外木门又发出“咚咚咚”的声响。
又爬上石头上摘花儿的小蘑菇一边摘着花儿,一边饶有兴趣的说:“苏先生,我可把你的尾巴带来了,是您自己见呢,还是小蘑菇帮您见呢?要是小蘑菇替您见了,苏先生又拿什么好玩儿的谢我呢?”
那苏先生道:“现在,若小蘑菇帮我见了,晚上呢,我便带你去晚魅居,可好?”。嘴角含烟微颦,顾盼生姿。
那小蘑菇听得“晚魅居”三个字,眼里立马闪着兴奋的光芒,立刻答应着:“谢谢先生,谢谢先生。今日可真真走了黄道吉日的运了,先生竟要带我去晚魅居,下次,我还给先生引尾巴过来。
那先生道:“小贪心鬼,你现在先帮先生处理了这个眼前,可好”。
小蘑菇一边左手摘着梅花,一边右手排着自己的胸脯道:“交给我,先生放心。”说着拿着梅花往园外小跳而去。
那苏先生看见小蘑菇出了园外。便在这那楼阁之上,起势,深水之眸微闭,水袖飞出,兰花指搅秋谭之波,辗转之音便娓娓而来:
“梦回莺啭
乱煞年光遍
人立小庭深院
炷尽沉烟………”
叶潜听得孩子那声:“沐颦先生”,便早已忘我,又怕当年的祸事暴露,又着实听这名字不能自己,便恍恍惚惚,急急忙忙的跟了小孩到了那小木门前,无故其他,便敲了门,他一定要看看,这沐颦先生只是重名,方才能一时心安。
身后的士兵队伍看着大少爷往那墙角木门走去,也只得跟着,瞬时,一向清净的倾壁巷深处,竟被一条穿着军人制服的队伍给填满了。
深幽小巷,自有一番风月。
叶潜敲了半天,突然,里头门栓松了,那木门被缓缓打开。
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儿立于门内,一只手拿着一束梅花枝,另一只手则逗弄着枝上的梅花。见门打开,一个身着军装的人立于身前,后头又有一长长的军队,像是严阵以待。
叶潜往里头瞧了一眼,迫不及待的问:“小孩儿,我特地来拜见你家沐颦先生。”
小蘑菇只看了他一眼,乖巧的答:“这里头,没有沐颦先生,只有一个苏先生。”
叶潜听了,觉小孩儿说谎,又道:“我方才见你进门之时,明明对着院内唤沐颦先生的,怎么这会又没有了,快些让开,我进去看了,便知有没有。”
他正说时,一阵灵灵昆曲缓缓入耳,是从哪庭院深处传出:
“抛残绣线
恁今春关情似去年。
晓来望断梅关,宿妆残。
你侧着宜春髻子恰凭栏。
门外的军队听得此曲犹如天仙飘渺入骨,纷纷赞叹不已,只是叶潜一听此曲,脸色瞬间铁青,高大挺拔身躯微微一震,额头上的冷汗顺着帽檐脸颊向下流。
正想跨过门,那孩子抢先一步劫了他的路,对着门外放开了声音道:“这里头着实没有沐颦先生,有的是苏先生。”
叶潜又一震,忙问:“这苏先生叫什么名字”
只听那小孩儿弯弯含笑眉眼说:“因我家先生委实生得好看,青衫卷卷,眸情款款,倾慕众生,名曰而:苏倾”
叶潜只默默低喃:“苏先生,苏倾”
这叶潜后头站在前几排的几个士兵小声议论道:“生得如花美眷,曲子又勾人心魄,这苏先生莫不是晚魅居新来的那位?”
小孩只微微一笑,好感加倍似的,对着他喊:“是的,我家先生就是晚魅居的。”
叶潜只转头瞪了那士兵一眼,那人便再不敢多话。
叶潜知他是晚魅居的主角,便消了夺门而进的念头,一来,顾及这晚魅居的地位势力。二来,这苏先生在这晚魅居的名声可正是人声鼎沸,他堂堂叶将军府大少爷,不能冒着他的身份而贸然行动。三来,晚上晚魅居一开场,主角登台,是与不是便水落石出了。
想罢:他便一语不发,转头走了,见他走了,那千百士兵也跟着调转方向,跟着他离开。
小蘑菇正要进去,忽然一片梅花花瓣悠悠滑落在他满面,他立刻伸出小手去结,缓缓落入他掌中。
他抬头一望,不禁开心 :“哇。”
风回雪舞。 苏先生知道,这是那梅花花瓣化作了相思泪,春去秋来,有些事,也该有个了断了。
“剪不断,理还乱,闷无端。
已吩咐催花莺燕借春看。
云髻罢梳还对镜”里头苏先生正在里头唱着小曲儿。
罗衣欲换更添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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