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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初见
上元佳节,花灯似月悬,星落喧声,遥相闹新春。夜空中开出大朵明艳的烟火,肆意霏雾中,映照在佳人微展的眉目之上,如春意盎然的五月麒麟花用明目张胆的红艳为羞涩的脸庞上染上一抹绯红。
喧嚣的人流之中,皓玥回首望向身后的少年,翠袖清衣,美目遥望苍穹,眉间似风过镜水。感觉到他的注视,转眸,盈盈之间,莞尔成笑颜。少年疾走数步,与皓玥执手没入人海。
“皓玥,娘说过元宵节对着明月许愿,就能守住心中最宝贵的事物。”
原来小崖刚才在沉思这件事,皓玥不禁感慨这孩子身世惹人怜惜,自从五年前接回月鸣山庄之后一直少言寡语,明眸虽然澄清见底但反而一直看不透他究竟在想些什么,看来借巡视商号的机会带他来长安是来对了地方。
“小崖心中最珍贵的可是大漠深处那一潭泉水?”
“嗯,娘亲还在那里。”一句意味深长的轻描淡写。
此去经年,逝者已末,但求人非物是。
朦胧之中,皓玥抹去小崖眼前的惆怅,握紧掌心中小小的拳头,亦如当年莫府之中决然的逃离。得到这股力度,小崖安心的钻进他宽阔的怀中,这几年小崖虽然乖巧,身体却依旧孱弱,悉心调养依旧不能使小崖如普通少年般动若矫兔,又不能忤逆武林中的禁忌让小崖习武,不禁心头泛起一阵酸楚,轻声叹息。
楠山,今年的烟花如旧时一般绚烂,只是今夕良辰美景虚设,山月亦不知皓玥心中事。
你若在天有灵,可知我冒死护着你的骨肉是怎样一番心情?
小崖一怔,这叹息声竟与娘亲有几分相似,都包含着一种满溢心间但无法言明的……遗憾?!
“怎么了?”
皓玥缓过神来忙说:“没什么,只是这月和小崖的愿望让我忆起一位故人……起风了,我们回去吧,你身子弱,不宜久留。”
新春,素雪连着曙辉飘扬落下,长安市集虽已不复盛唐时的繁荣景象,每年年初却也是商贾云集,热闹非凡。
路人停下脚步,露出欣喜之色,纷纷说道:“天降瑞雪啊!好兆头!”
丰泽居驿站的管家张伯一大早就打开了店门,脸上却不见一点喜色,连门厅的小厮和使唤丫头们都满面愁容。
几个丫头边收拾前厅,边唉声叹气:“唉!前几天终于见到了老爷和少主的尊容,本想着逍遥几日,怎料小魔王随后就到!真要命啊!小秋,你收好那几坛女儿红没?!”
小秋哪儿敢耽搁,前天接到消息后,立刻就把店里几十坛镇店老酒转移到别家地窖:“一早就转移了!还被邀月楼的东家硬要去一坛竹叶青!不过总比被小祖宗喝去了强!青姐……这回老爷也在……小祖宗应该没胆嚣张了吧!”
青姐依旧拧着眉头:“不见的,你看老爷带着少主,一副慈眉善目……很好欺负的样子,小祖宗连他爹都不惧,何况弃武行商多年的老爷!”
“啊!”小秋惨叫的同时,一个庞然大物擦过店门口张伯皱纹颤抖的老脸,越过几个小厮回缩的身子,重重的落到小秋和青姐的脚下,确切的说是先砸塌了桌子才落到脚下。
众人满脸惊愕,定睛一看,居然是头被人捅了肚皮的……野猪!!!
查明来物后,刚落下的心脏,再次被提起来,齐齐抬头,目光转向店门,心中呼喊着:“惨了……说魔王,魔王到……”
上元月夜一番游玩,小崖心情很是舒畅,虽然在月鸣山庄时也很自在,但第一次到在人群之间和皓玥一起赏月,却别有一番风味,还没到丰泽居就已经在马车里沉沉睡去。
清晨醒来,由于初雪素裹,窗外格外光亮。
小崖推开窗,自从离开大漠后就未见过此番雪景,煞是惊喜,赶紧在白衫之外,套上青哆罗呢狐皮小袄,踩上一双红香羊皮小靴,奔出门去。
不想,在推开房门的刹那间,先踏出去的右脚却触到一团柔软之物,小崖低头一看,自己的脚正踩在一条黑白相间的粗壮大蛇之上,蛇身已经迅速盘上小腿,大蛇正吐着衅子,准备听到小崖受惊大叫的声音就狠狠啃上一口。
不对!大蛇这才感到事情不妙!小崖的脚不偏不倚轻踏在它的七寸上,只要……再用点力气,它的小命就完了!
此时躲在走廊转角众人,周围冷空气急速凝固,心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却见小崖不但没有惊叫,反而就这么“轻轻”一踩,刚才还凶神恶煞的大蛇,突然就软在地上!
要知道,这可是有剧毒的白花蛇啊!
小崖蹲下身子,捡起地下的小蛇,放在眼前寻思了一下,起身向皓玥房间走去。
此时,众人周围已经冷成冰窖,因为有一人正脸色苍白的注视这一幕,小秋隐约听见她头上有牙齿摩擦的声音。
“……花花,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报仇!”
小崖觉得今天有点奇怪,为什么园子里一个姐姐都没见到,往常他起床后,总有姐姐围着他转悠,嘘寒问暖的。今天园子里没什么人气,动物却多了不少,先是房门口无端冒出一只难得一见的白花蛇,没走几步,又一只毒蜥从天而降,还有褐色蜘蛛,黑寡妇……不管这是何人作为,毒物不错,可惜攻击技法只是三脚猫的功夫,破绽百出,只要回击毒物的要害,就可以轻松应对。不过这几种毒物平日里不大好找,没想到今天却自动送上门了,正好可以试试炼药的新方子。小崖一一收拾这些小宝贝,向皓玥房间走去,远处众人已经吓的脸发青,直打哆嗦。
“哼!”一道身影按耐不住,丢下看“热闹”的众人,独自拂袖离去。
气氛终于缓和下来,众人眼珠子却还干瞪着小崖闪进深雪庭院之中的身姿。
“青姐……我怎么觉得今年咱们要伺候两位魔王啊?!”小秋镇了镇神,刚才惨死在少主手下的可是去年小魔王央求了很久,又拜大哥,又请吃花酒才跟五毒公子要来的一窝毒物啊!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解决了!
“完了完了,小魔王一定巨怒,丰泽居又要遭殃了……赶紧逃命去吧!”青姐想起去年小魔王在丰泽居闯下的那场大祸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你们还发什么呆!快去准备早点!客人就要起床了,咱们还做不做生意啊!”关键时刻,还是张伯沉得不气。
此时下毒手的“小魔王”段珞年自然咽不下这口气,没想到二叔家的养子看似弱不禁风,却轻松将他辛苦求来的毒物一一收入囊中,一想到小崖手中攥着的花花,还有那得意翩翩的样子,气顿时不打一处来,加快轻点在屋檐上的步伐,施展轻功,几个纵身,跃到皓玥门前。
“拜见二叔!”双手作揖,单膝跪下,堆起满面春风得意的笑容:“接到二叔书信珞年就快马加鞭的赶过来了!”
皓玥正端坐在一炉炭火边翻看张伯交上来的账本,听见门前的响动,便知是久违的侄儿,几年不见,一双环眼生的精干锐利,翩然作揖之势婉若游龙惊鸿,身板中隐隐透着大哥当年的侠义风范,随即喜上眉梢,唤段珞年起身,坐到自己身边。
“几年不见小虎的轻功大有长进啊!不知书法可有进步?”
段珞年身为皓玥大哥的幺子,本随他学了几天书画,五年前,他带着小崖隐居月鸣山庄后再没见过,听说去年闯了大祸一直被关在家中,此次特地让大哥开恩,放他出来跟小崖做个伴。
段珞年心想,这个二叔,一见面就说书法,当年那几天被他用剑逼着练字的日子真是噩梦:“二叔,珞年一直都在勤学苦练,不过今年已过舞勺,您别老叫我小虎了!珞年虽说是段家幺子,比不得几位哥哥有声望,假以时日也定能成一方英豪,这么俗气的乳名若是传了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皓玥一听这话,噗嗤笑了出来。侄儿平日的所作所为早就听下人嚼过千遍,原以为他出落的刚猛不屈,这一试探,果真还是玩劣性子尚未褪去的十四岁小娃儿。
小崖已到门口,见皓玥屋里一早就有生人,想来定是段家小少爷,赶忙走进屋内。
珞年看到他背在身后的手上露出一截蛇尾巴,还有腰间鼓鼓的锦囊,强忍着怒火,装作热络的问道:“二叔,这位就是堂弟小崖了吧?”
皓玥看到小崖手里的东西,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看来珞年已经和小崖打过交道。
“珞年,这位是我的养子——莫少崖,不过却是你堂兄,并非堂弟!”
小崖手中拿着毒蛇,不方便作揖,浅浅一笑:“珞年弟弟果然和皓玥说的一个样。”
段珞年连忙起身,先前躲在远处,没看清小崖的容貌,此刻一见,不禁惊呼:“好一副精致的样貌。”
两弯秋水眼转若春色突晓,面色稍嫌病色,却白皙莹润,唇若染了凤仙花色,目光转盼间别有一种清寡的韵味,还有这若柳扶风的身子,怎就跺跺脚、挥挥手将五毒公子天下闻名的小毒物给收了去?!年龄看上去不过十岁出头的小童,竟比我大?!真不知二叔从哪里的深山老林寻来这个义子,莫非真如传闻所言是他暖床的娈童?!
“珞年这几日与我们同住,正好跟你做个伴。”
那一天,皓玥说你可以与我做伴,你还记得那天吗?
当然,我怎能忘。
但是,今生我只愿与皓玥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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