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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荒冢新坟谁留意,史官已提笔】
两天后。
整个市政府办公厅一如往常般死气沉沉,毫无生机。
明楼坐立不安,这阴沉的云翻涌动荡,恐怕要变天了。
阿诚突然冲进来:“大哥,于曼丽的尸体找到了!在东南后郊的那个山上,新挖的泥坑,尸体表面只是些浮土,似乎有人有意而为....还有...我仔细检查过,于曼丽已经...做了尸检....”
阿诚盯着明楼的眼睛,越说越缓慢,到最后差些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明楼早已面如土色。
他似乎闻到了王天风那从未透露的死间计划背后,最残忍的真相气味。
他们是生死搭档啊,那么默契那么严丝合缝如同彼此的生命,王天风如此举动究竟想要做什么,做到现在这一步,明楼终于猜到了。
他应该更早一点想到的。
王天风布了一盘精妙绝伦的棋,走了一半,留给他最棘手的难题。
从身体里生生抽掉一根肋骨,他明楼,从此丢掉半条命。
余下半生,行尸走肉要怎么过。
闭了闭湿润的眼:“晚上我必须要去。就别跟着了,不要打草惊蛇。”
“.....好。”阿诚从未见过如此脆弱不堪一击的大哥,软下声不忍地别了头去。
这天愈发阴了,怕是免不了一场暴风雪。
十八时。天已经黑得不像话,有呼啸的风声,凛冽寒冷。
明楼隐蔽在山坡最西面的小林子中,等了半盏烛的功夫,借着逐渐亮起的军事灯,一点一点看清了背着光走向明台的王天风。
他和明台说话,语气比往常平静的多,眼里有看不清的光在闪动。明楼苦笑,这样的王天风,他真是不认识,那个冲动的疯子呢,那个会咆哮会打架会大笑就是从来没有流过泪的王天风呢……
他们的对话句句锋利如刃,割在各自的心上,一刀一刀,精心设计,分毫不差。
明楼心如刀绞。
他是唯一知道这所有真相的人,却也是唯独不能说出一切的那个。
忍到最后一刻,他的手指都始终死死地嵌进膝下的泥土里,一道道伤口泛着血腥的味道让他清醒让他咬着牙不动声色,亲眼看着这一幕幕,王天风的安静无言,明台振聋发聩的怒吼,看着他们彼此靠近又无声较量。
“跟我走吧老师!”
看着他用军统最后一招熟练地咬出刀片,白色的光一闪而过,明楼却在那瞬间,闭上双眼。
一下子泪流满面。
知道动脉的鲜血会喷薄满地,他有一秒钟的时间忽然想到来年入春,这里会不会开出漫山繁盛的花来。
紧接着就听见有人倒地的声音,在所有人都无比震惊的一刻,如此巨大的沉默里,这一声足以让明楼瘫软下身体,自此山崩地裂,千秋不复。
真疼。
他捂住心脏,口中也吐出血来。
怎么不和他一起死掉。和他一起葬在这里好了,留着剩下的半条命,如何苟且度过余生所有难熬的岁月。
王天风,你太残忍。
你太残忍。
......
纵使无限的痛苦,理智还是逐渐占据了上风,他开始精准地计算着汪曼春一干人押着明台离开的时间。
一分二十四秒,动作真他妈慢。
他只要三分钟,明楼知道,王天风最后能够留给他的时间,只有这白驹过隙的三分钟。
一个人的血液流淌干净,一百八十秒而已。
明楼几乎是跳出树丛冲到王天风的面前,迅速撕开里衣缠住那汩汩流血的伤口,可用上双手去按压去阻挡,似乎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血抹了干又迅速流成一片,明楼一边飞快撕扯着衣服止血又一边绝望地低吼:
“王天风,王天风....你他妈给老子醒过来....王天风...”
他小心翼翼不敢摇晃一丝一毫,怀里的人唇色早已惨白,自己甚至能感受到他的体温正迅速退去,曾经拿着枪的手指僵硬冰冷。
明楼满身都是血。王天风的,自己的。黏黏糊糊,周遭泛着铁锈的生涩味道。
喉间的低吼慢慢化作声嘶力竭地咆哮,他不相信,不相信王天风挺不住这一时半刻,他还有话没有讲完,王天风想要听的话,他还没有告诉过他。
这些话藏在他的心里,七年。不敢吐一星半字。
明楼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流了眼泪,他的手狠狠地按着王天风脖颈处喷血的伤口,透明的泪砸在怀中人长长的睫毛上,像碎玉。
这山坡空旷得似乎只剩下他们,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明楼内心的绝望一波高过一波,他仰头怒吼起来,滚烫的泪划过脸颊:
“王天风———王天风———”像在发泄,这憋了多年的委屈和恨意。
山林间传来回响。孤独又悲伤。
明楼紧紧抱着他,哭腔渐渐梗在喉咙,低低地呜咽之间口中突然念出一个久久未曾说出口的名字,每念一遍,都像是忏悔。
“忆君...忆君....”
“你不能死...”
终于,怀里的人动了动眼皮,像是听见了唯一能唤醒他的声音。
明楼惊地一下子跪在地上,似是在感谢上天听见了他早已撕心裂肺的祈求。
微弱地呼气,嗓子已经完全不能说话,他张合着双唇,若有若无的柔软笑意漾在嘴角,渺渺气音却渐有渐无:
你...还记得....
这是在明楼记忆中王天风不多的几次温柔细语,可是竟然听得他痛彻心扉。
“记得,我当然记得!忆君,忆君,我怎么会忘了你的名字....”明楼紧紧盯住他微动的唇,激动得声音颤抖,酸涩情绪在喉间哽得连说话都疼。
王天风再没有力气作出任何表情,只是扯了扯嘴角算作回应。原本乌亮泛红的眼睛此刻已完全失去神采,黯淡的眸子里抹不去点点满足的笑意。
...明楼...我想回秦关...
气若游丝,甚至带了点不易觉察的悲哀。明楼忽然心痛地一塌糊涂,想起早在提出死间计划的那时便对自己说过,他王天风一生,注定再也无法清白于世了,这叛徒的罪名,死后也会永远被世人所记得。
但他从未后悔。
也许唯有故乡一寸一方宽厚包容的黄土地,葬在那里才会守住心里最后的安宁。
“好,你坚持住...我现在就带你回去,我们回家.....”明楼突然顾不上这世间一切,那一刻他甚至觉得这战争胜不胜利又如何,国家灭亡又于他何干,失去了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半条残命,何度余生。
王天风忽然皱起眉,费尽力气地微微摇了摇头:
你不行..还有没做完的事……还有...第三战区...明台....
他的身体越来越冷,若不是动了动唇,明楼甚至以为他已经...
“别说了君儿...我都知道,我派人带你回家...我会拼尽全力救出明台..我会完成死间计划的后半部分...我会让你看见..你用生命守护的这大好河山...我们一定会胜利……我会...把我们过去在一起的日子里所有开心不开心的事情,一件件说给你听...”明楼紧紧抱着这具躯体,一次又一次哽咽得喉间生疼。
王天风勾勾唇,闭上了眼睛,却没有再说一句话。
他安静地躺在明楼的怀中,像是多年前那个熟睡的孩子。寒风刺骨,浑身的鲜血早已凝结成暗红色,脖颈上的血块和明楼的指尖粘在一起,逐渐冰凉。
风啸树吟,天地悲恸,也不过如此。
痛苦到极至,明楼觉得自己连悲伤的力气也已经消耗殆尽。
“你还没有听见我的回答啊疯子...”
明楼凑近他耳边呢喃,像是要把这十多年未曾说出口的情话全部讲给他一个人听,滚烫的眼泪落在凝固的血液上,转瞬冰凉。
“...疯子,”他轻轻抚上惨白带着溅了猩红血液的面容,虔诚而专注。这天地之间,仿佛再也没有别人。
“这么多年,我何止爱过...”
可怀中的人终是听不到了,这时隔多年的答案。当初他借着酒醉之意对自己好像发了疯似的质问,如今,随着生命抽丝剥茧地消逝,所有回答都再也无关痛痒。
四周的灯光突然亮起时,向来敏锐的他竟然只是抱着王天风的..尸体...一动不动,呆滞到连眼睛都没有眨一眨。
“大哥...交给我吧,让我来...”阿诚一步一步走过来,眼睛遍布血丝,一片赤红,他轻喊了一声,伸出手去。
明楼缓缓抬眼,看到是阿诚的那一瞬间,终于撑不住僵硬的身体,倒了下去。
东方既白。他方才悠悠转醒,阿诚不在身边。
他知道,王天风一定在回家的路上,三魂七魄终于得以安宁。
最难不过如此了。
明楼慢慢下床,喝了一口凉掉的茶,披上外衣,安静的走下楼梯,他必须让自己平静下来。有更多事,要他去完成。
市政府办公厅。
明楼办公室铃声大作,藤田芳政得到消息第一时间找到他。
他看了看窗外天光,眼神坚定无暇。
仿佛这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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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篇应该是两人的一些曾经旧事
内容参照歌曲典狱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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