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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大人,沐浴的水已经备好了。”说话的人小心地静立于一侧。
裴湛收回凝望窗外的视线,微笑着说:“靖希,你是太尉长史,不要总是和下人一样。”
“靖希只希望所做的事能令大人满意。”
“你这个低头说话的毛病怎么改不掉?”裴湛顺手抬起袁靖希的下巴。
“大人,水要凉了。”袁靖希红着脸提醒。
“靖希,征兵檄文写好了吗?”
“就在大人面前的书案上。”
“北疆的漕运怎么样?”
“象往常一样顺利。”
“我看看檄文,你先去沐浴。”
“可是……”
“去吧。”
一直都是这样,无论裴湛怎样开玩笑,都是一句起两句止,很快就回到正经事上,袁靖希已经十分习惯,在外人眼里自己是裴湛身边最亲近的人,可是这种“亲近”连暧味的程度也没有达到。
显然今晚裴湛对于面前堆放的文书一眼也没有看,自从无意间见到南宫楚,回来后裴湛就时常发呆,这种情景前所未有,所以当裴湛设法帮助南宫楚从刑部免罪获释的时候,袁靖希是唯一一个没有感到意外的人。
书房的灯一直亮着,悠悠的琴音从里面传出来——凤兮凤兮归故乡,走出很远依然能听到这一句在不停重复。
夜里出门,不知道有什么能去的地方,袁靖希沿着江畔走了一阵,看到一家酒肆还开着。
灯火通明,客人很多,一进门袁靖希就觉得自己在被不停地打量,只有一个人没有抬头。
一人,一酒,一剑。
人是极好看的人,世上所有美好的字眼加在一起都不足以形容他的容貌,他的声音也悦耳动听。
“还有很多桌子是空的,为什么要坐在这里?”
“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总是盯着我,但是你没有。”袁靖希抱歉地说。
“你是第一次来?”
“只是路过。”
“这里叫做杏花酒家,如果你看他们,他们就会过来和你说话,邀请你一起离开,如果下次你再路过,不妨带一把剑或者刀放在桌子上,那样就不会有人来打扰。”
袁靖希顿时红了脸:“谢谢你告诉我。”
要来一壶茶水,慢慢品尝,抬起头,那人的酒杯已经空了。
袁靖希问道:“你喜欢坐在这里?”
“我有一个朋友,以前总是坐在你坐的位置。”
“今天他没有来?”
“他去了很远的地方,还没有回来。”
“你在等他?”
“其实我想去找他。”
后来茶水喝完,袁靖希准备离开,那个人同时站了起来。
“你一直不走……是在保护我?”袁靖希想起那些不断落在自己脸上身上的贪婪的目光,红着脸问道。
“巧合而已。”那人笑了笑就走远了。
这样漂亮的人,就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他一定会等到喜欢的人,并且一定会幸福,袁靖希痴痴地想,其实自己已经非常幸福,因为裴湛并不在很远的地方。
同一座府邸,同一屋檐下,食则同案,出则并驾齐缳,清晨目送英俊的背影在朝霞中策马上朝而去,黄昏时听到熟悉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停至府外,不需朝思暮念,这个人一直就在自己身边。也许不会是永远,所以每一天都值得珍惜。
所以袁靖希在处理每一件文书的时候都非常仔细,恪尽太尉长史的职责。
“靖希,你又署了自己的名字。”裴湛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总是带着笑,并不生气。
“大人,能在朝廷的公文上署自己的名字是难得的殊荣,靖希只希望能告慰父母的在天之灵,光耀门楣。”袁靖希低着头说道。
“小心朝廷降你的罪。”裴湛半开玩笑地说。
“只要大人不责怪就好。”悄悄抬头看一眼,又飞快低下头。
征兵檄文在朝廷上下引起了轩然大波。
顾长风头疼不已。
“顾大人,袁靖希不过是太尉长史,签署征兵檄文有僭越之嫌。”吏部尚书田盛荣说道。
“现在不是追究僭越的时候,而是太尉府擅自征兵,数量庞大,一征就是十五万,完全没有通过朝廷批核。”顾长风皱着眉头道。
“关键的问题是军费,不依靠朝廷,不向户部申请,这笔征兵的开支从何而来,必须要查一查!”
顾长风道:“田大人不妨暗中查探,务必要小心谨慎。”
自从裴湛世袭了其父裴松大人的太尉一职,军队没有再向朝廷要过一文钱,开创了不可思议的先例,也意味着一个不争的事实——军权从朝廷的统辖下分离了出来,直属裴湛一人管辖。对于朝廷来说,这无疑是一个潜在的危险。
此时裴湛正牵着马走在通往城南的路上,面带微笑想着心事,与“危险”二字绝对无缘。
这个时候他在家吗?
如果在,自己该说什么?这样冒然来找他,会不会太过唐突?或者,告诉他自己只是顺路经过……
可是当远远看到那两株梅花于雪中绽放,斯人一袭蓝衫立于树旁宛若仙落凡尘,裴湛把想好的话全忘了。
“尽管有它们陪伴,可你的眼睛里还是写满了孤独。”裴湛微微叹道。
“孤独是一种清静,但不是寂寞。”说话的人嘴角边露出动人的微笑,一双明眸亮如星辰。
“我是来找你喝酒的,我还有点时间。”裴湛说。
于是两个人坐在了一间小店的桌前,天色昏暗,店家点燃了桌上的灯,灯光虽然朦胧,裴湛的眼里却清晰地倒映着对方的影子。
“如果你搬到我府里来,两个人在一起还可以说说话,你可以告诉我梅花在夏天时的样子,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裴湛微笑着说。
“梅花不会在夏天开放,它们会睡很久,冬天才醒来。”
裴湛又笑了:“我喜欢听你这样说。”
“裴湛,如果我能帮你做一件事作为报答,哪怕是很难的事,也请告诉我。”
“南宫楚,南宫楚,”裴湛接连念了两遍这个名字,“我已经明白什么是最难的事了,可你帮不到我。”
裴湛离开的时候天完全黑了,上了马,裴湛眨眨眼睛:“记得替我向那两株梅花说再见!”
北风呼啸,白雪茫茫,银鞍白马绝尘而去,霎时不见了踪影。
真是个潇洒的人,南宫楚暗自叹道,心无牵挂的人总是快乐的,而自己怕是永远也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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