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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锦衣卫一起逃
缩身蹲在黑暗里的迟雪,听到头顶上阵阵气急败的叫骂声,本还神情呆滞的瞪着眼前一片漆黑的她,终于有了一丝知觉。
抬起之前一直捏着手机的手,手指轻动,想看看时间,手指尖痛得像要从掌中断掉一样,她皱眉低头,手心里的东西又冷又硬,粗糙不平,根本不像手机光滑细致的触感。
这是穿越了吗?
大学?
不对,刚才被一个陌生男人拉下土坑时,对方的穿着打扮没有哪一点跟大学生有相似之处。
再想起他拿匕首挑开绑自己的绳索时,手起刀落也是利索得很,跟只会在“王者荣耀”里扮英雄的同学不在一个频道。
她蒙圈的脑子一直没有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更不曾做出任何反抗的举动,反倒是身后的男子大气不敢出的,贴在她的身后,微微憋着气。
但觉口鼻间有一只粗手按着,似是怕她发出声音。
终于上方的声音渐渐安静,那只手才慢慢放下。
“走,施姑娘。”男子压着声音,随手一掀,将头顶上方的一块木板移开,钻出了地洞。
“你叫我什么?”迟雪借着透进的光,终于看清楚男子是在向自己说话,“你是谁?”
“我叫杨荣。施姑娘莫怕。”
听到对方浓重的南方口音,迟雪似有亲切之感,南京话她听得懂,这黑如狱牢之地的坑洞,她也不想呆,伸手给那男子,顺势爬出来。
杨荣不等迟雪站稳,将一套衙役的衣服披在她身上,吩咐道:“此地不能留,换上跟我走。”
见她眼色迟疑,杨荣催促道:“快走,再晚,他也救不了你。”
“他?他是谁?”迟雪脱口道,扯到了嘴角的伤口,痛得她从喉间发出“嘶嘶”的声音。
杨荣闭紧嘴巴,似乎不便说出那人的名字,只捏着迟雪的手腕,往外边走边低语一句:“两两莲池上,看如在锦机。”
迟雪听到娇身一震,摸着身上的衣服,再看眼前杨荣,跟公司里看到的明朝衙役服饰,颜色款式竟然有八分相似,这回肯定加认定,自己真不在现代,而是穿进了自己写的书里。
杨荣念的这句诗正是自己写进剧本里的,还曾被同事拿来调侃她思春太久,因而记得极深。
回过神来的迟雪匆匆把衣服拢拢,脚步不停的跟着杨荣向狱外走去。
一路上,已被打点好的各个关卡,凭借着杨荣手中的牙牌畅通无阻,迟雪暗自庆幸,这种认牌不认人的地方,总算有那么一丁点的好处。
京城城南脚下。
鹤鸣居。
店家早早挑出酒旗,上书一列工整的大字:“本店出卖四时荷花高酒”。
字体虽不漂亮,但在阳光下显得熠熠生辉。
来往的食客一见,不由驻足。
门口头戴方巾,身着紫衣短衫的年轻男子,热情的招呼着:“客官这边请。”
只见小二向门口支起的凉棚,躬身作了个请的手势道:“今日客多,各位要不在这先坐着喝些酸梅茶,解解渴。”
毛禄心有不满,伸脖往里看了看,已是商客满座,回头向纪元彬道:“纪大人,您看这里太挤了些,要不换一家。”
纪元彬仰头看着二楼默然不语,他身后的杨士奇和曹丁却笑着互看了一眼,一前一后跨进小酒店内。
小二一见是他们,马上扯开嗓子冲内里喊了一句:“二楼雅座请。”
毛禄来这店子没有十次也有八次,这家店一楼不过四张桌,二楼他连去都不曾去过。
时常店内坐满了人,他还要等上一波客人走了,他才能进到店里,寻到个空位吃饭。
这回,他是见识了什么叫官大一级压死人。
况且眼前的纪元彬还是个总旗,比起他领着十来个人的从七品小旗来说,那还是大了足足两级。
当下垂下手,没有之前的一脸主人样。
二楼的雅间不比一楼拥挤嘈杂喧闹,关上门时,立时安静了不少。
一排梅兰竹菊的屏风,将窗□□进的毒辣阳光减弱三分,窗口的边沿处正放有一盆刚刚开放的粉色牡丹花,几片如绸的花瓣掉在了窗沿之上。
纪元彬走到窗边,随手拈起其中一片,向正在跟小二点菜的毛禄看去。
“烧香菇、炒大虾、田鸡腿、笋鸡脯、油煎鸡、炙鸭、一捻珍、水煠肉……另外……”毛禄没有再说下去,拿眼瞟着菜单子,似乎在等人发话。
杨士奇和曹丁同时向纪元彬看去,只听他若有所思的道,“再上一个清炒时蔬吧……”
等他报完菜名,小二眉开眼笑的把单儿一收,退了出去。
四个人,八个荤菜,足见作东的这位有多豪气。
本来诏狱跑了施雪菲,是件大事,各个关卡设下,但追了大半天,根本没有找到人影。
没有好好歇息的几人,来这里吃上一顿饱饭也是不错。
不一会,菜上了八个,毛禄忍不住向一直站在窗口欣赏风景的纪元彬叫了一声:“纪大人,人犯跑了的确是下官失职,但饭还是要吃的,你等着,我一定把人犯抓回来。”
纪元彬回身走到桌边,道:“迁都不久,人心不稳,这次施雪菲的案子指挥使张大人下令彻查,只是没有想到我赶到时,人都不见了,只怕会结外生枝。”
“呵呵,没事没事,她年方二八,就一养在深闺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姑娘,哪能跑出这京城去?再说她一个南京人,女儿家自小就没有出过远门,这一路押到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就算她能走出诏狱的门,也翻不过这皇城的墙。”
纪元彬微微一笑坐了下来,拈着花瓣在鼻尖下嗅闻着,见毛禄给自己斟满一杯酒,毕恭毕敬的送到跟前,他伸手按下毛禄的杯子,推辞道:“我不喝酒。”
毛禄眼珠一转,未曾收手,道:“那好,纪大人,咱们以茶代酒。”
说完,放下酒杯,转而去拿茶壶倒水。
“既然喝,就不用杯子,显得小家子气!”纪元彬随手将自己跟前的饭碗,送到毛禄的眼皮底下,示意杯太小,得用碗,“这碗勉强可用,就用它了。”
毛禄只得依他,一坛子酒倒向了碗中,没有倒上两碗,坛中便空了。
奉禄不多,纪元彬又如此好酒,毛禄暗自叫苦,他钱袋里的宝钞估计不够这顿酒饭钱,但话赶话的,没有退路,只得换了一副嘴脸,谦卑道:“下官等会还要追缉人犯,这酒是专给您喝的,我就不喝了。”
见他不肯喝酒,纪元彬轻笑,从怀中摸出早上毛禄送他之物,将那支金灿灿的簪子执在指间,道:“用这东西换酒钱可好?”
毛禄一愣,不知如何回答,装作未听见,拿起筷子举过头顶,双手送到纪元彬的眼前:“吃菜吧,凉了发腻。”
刚刚进来放下最后一盘青菜的小二,见到那簪子,眼神微变,上前作揖道:“客官,这簪子可是锦衣卫百户,施雄,施大人的?”
“啊,小二哥也认得?”
“三年前,施雄大人西征之时,到小店来过,那日为一众兄弟们践行,酒钱不够,施大人,便拿出这簪子交给我让我去跟掌柜的说,用这物件当酒钱,一年后若是得胜归来,将用赏钱来换这簪子,若是一年之期到了,他不回来,这簪子就让掌柜的拿去太子府上换酒钱。”
小二说起这段往事,脸微微发红,似是当年之事历历在目,重演了一遍一样。
他继续道:“我家掌柜见是去抗元的义军哪里肯收,只说是请施大人得胜归来时,路过这里,再来吃酒就是。”
小二说着声音渐渐沉下去,“只可惜,三年多了,听说义军得胜归来,但再也没看到施大人来小店。”
纪元彬拍拍那小二的肩头,安慰道:“他(她)来了。”
小二用袖擦了擦眼角,退了出去。
屏风一阵热风袭来,将众人吹得隐隐生汗。
纪元彬站了一会,才伸手接过毛禄送上的筷子,夹了一把青菜入在嘴里,看向正在揉胳膊的毛禄道:“这东西,世上不过一支,施雄大人有一支,怎么你也有一支一样的不成?”
毛禄胖脸上,五官挤作一团,额角的汗顿时外渗出来,他揉胳膊的手,改为在脸上揩了几次,还是有汗水不断的往外冒。
虽然他知道纪元彬来者不善,但万万想不到自己一时贪念,落下的把柄被眼前的大人记得死死的。
“不过一个寻常簪子,怎么就让大人这么上心了。”毛禄瞟了瞟纪元彬的脸,见他面如常色,看不出悲喜,搓着手心低声下气的道,“施雪菲犯的通~奸大罪,就算她爹是锦衣卫,也保不了她。何况这是她母亲,亲自押送到应天府衙的,真的是没法子……”
纪元彬略略点头,手拈花瓣默默看着正在拿筷子扒饭的杨士奇和曹丁,直到两人将一碗饭,四个荤菜吃成底朝天时,才慢慢道:“私吞嫌犯钱物,罪当如何?”
杨士奇砸吧着嘴,挑了一块鸭肉,含糊的道:“依《大明律》官吏受赃者,杖二十,流放岭南。”
毛禄手一抖,胖脸颠出一层波,上面的汗又多了一层。
曹丁将一盘子蛙肉拖到自己的跟前,挑出一根最肥美的腿肉,细细嚼了半会,从嘴里挑出一根细骨:“上次拿了五两银子的小吏,被判了个充军修长城去,不过死在了路上。”
毛禄吓得从椅子上滑落到地上,跪在纪元彬面前,喘着气颤声道:“大人,您要施雪菲活着还是死,您拿个主意吧。”
纪元彬脸上微微一笑,伸手扶起毛禄将他按在椅子上,特别夹了一筷子的肉放在那碗装满酒的碗内,贴耳细语道:“毛大人,施雪菲明明就在牢里,怎么来问我她是生是死?”
此时,屏风后慢慢踱出一人,一身布衣,乌发如丝,双眼似愁似笑,嘴角一抹青紫色,毛禄眼神呆愣的看着她,结巴的道:“施、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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