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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梓尽处无故乡
孟影离看着那些在忘川前徘徊的小鬼,心底有些怅然。
这些鬼失了魂还失了智,一天到晚像个傻鬼一样瞎晃,晃得她烦不胜烦,只想撂挑子不干。
虽然也只能想想。
算起来,十六年也是不长,叶梓韵大概也该到时间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心中所想,三途河上遥遥传来了莫玄麟那种十里八乡卖红薯的吆喝声:“孟婆婆!”
孟影离不想应他。
叶梓韵颇为茫然地环顾四周,像是在找寻什么。直到莫玄麟提醒,她才如梦方醒地下了船。
叶梓韵是大户人家女儿,自小也是能压着自己的疑问和好奇,是以她纵使满眼的失落,却仍然规规矩矩地开口问他们:“请问,十六郎安在?”
莫玄麟愣了愣,似乎没想到这姑娘过了十六年,还心心念念云十六。
正抓耳挠腮想说辞,莫玄麟就听孟影离直戳了了当地讲:“死了。”
“……”莫玄麟默。
叶梓韵怔了。
孟影离神色有些淡,看不出喜怒,只是那双狐眸多少带笑,看起来有些许不顾世事的冷漠。
半晌,柔和的声线再度响起:“你不是早就知道吗?何必自欺欺人。”
这下连莫玄麟都愣住了。
孟影离瞥了他一眼:“十六年前,我们扯天换术的时候。她又不傻,怎会听不懂?”
是啊,怎会?
不过是难以置信、自欺欺人而已。
更兼孟影离那句毫无诚意、满是敷衍的“没事”。
叶梓韵就这样浑浑噩噩十六年。
她不愿嫁、不愿听话,跑到离家万里的暮云城久居,只是因为,那是她遇到云十六的地方。
那是他的故乡。
就是她的故乡。
她至今记得他们在城头的汪家铺子相见,他在她前面一口气包完了所有桂花糕。
她气得跳脚,在背后骂了他一路。
要回皇城时,他却拦在马车前:“至于吗,买个桂花糕还要被人骂几个时辰,我也好冤的。”
叶梓韵突然就脸红了。
云十六看着她,眯起眼:“看在你是个好看的小姑娘的份上,桂花糕让你一半,怎么样?”
家仆婢女百般阻挠,道是生人之物不可接,何况这人还像个登徒子。
那又怎么样?
叶梓韵接过半袋桂花糕,看向云十六。
少年的眸子折射了暖阳,直直地照入了她心底。
从此,家族也好,礼教也好,她不管,不想管。皇城已远。
她停在当下。
只有他的当下。
她骗了自己十六年,才在孟影离这句话里清醒,相信那个眼里带笑的少年再不会站起。
孟影离飘飘然开口:“人鬼殊途,你们这本就不对。”
叶梓韵抬起微红的眼眶:“有什么不对?你们就看不得别人好吗?你们地府官差全是恶鬼!”
孟影离毫不在意:“是啊,没有杀万把个人,都当不了差的。”
叶梓韵被她一噎,说不出话来。
孟影离怠惰的抬手挽起一株曼珠沙华:“你们凡人,叫它彼岸花吧。花叶永不相见。我们这些恶鬼,天天从那片花海里踏来踏去,哪有那个资格,和别人相守一生?”
孟影离的嗓子很柔,不骂街的话还是和和煦煦的。
她天生狐狸眼,眼尾上翘,左眼眼角有颗极易察觉的泪痣。
偏偏这么一副张扬好看的面相,说起这话来,竟有几分哀伤。
“罢了罢了。”孟影离挥手,“云十六那混小子一走,就没有撑渡船的了,修冥那死人,啊不,死鬼,天天就支使我们,自己倒是乐得自在。”
顿了顿,孟影离直直地看向叶梓韵:“你来当吧。”
做他做过的事,行他行过的路。
叶梓韵怔了一会儿,而后低低的笑开:“……好。”
有些破旧的蓑衣斗笠穿在她身上,显得她太过娇小。船桨也不考虑这鬼是有还是没有力气——孟影离掂过一次——死沉。
叶梓韵抬起船桨,却完全控制不住它下落的趋势。
滑出手间时,三途河上陡然刮起一阵风来,将船桨吹回了破烂的乌篷船上。
那风吹过她耳边,像是谁在低语呢喃。
孟影离眸色暗了暗:“阴间无风,只有不愿离去的魂魄。”
叶梓韵攥着船桨,脸上划过一片晶莹,落入三途河中,泛起了百般涟漪。
*******
莫玄麟有些奇怪:“这职务不是论罪孽吗?人情管用?”
孟影离眼都不抬:“不啊。反正我不遵纪守法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奈我何?”
莫玄麟挣扎了一会儿:“阎君说你管着点自己,别瞎玩了。”
孟影离抬眼:“他管我?”
莫玄麟憋了一会,没敢说他后面半句话。
——不然老子打断她狗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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